Clothes means nothing until someone lives in them.
——Marc Jacobs
1
剛看到那篇“**”卻“每一個字是真實”的公眾號文章，就輪到妙妙在新一輪的比賽展示設計作品。
“不會吧……就她這個長相，還能當小三？”
“醜人多作怪，你不懂了吧！”
“嘖嘖嘖……”
妙妙已經很努力地去忽視後台的竊竊私語，但是，嗓子還是不爭氣地發不出聲音……
等魏燃和曼妮趕到《伸展台下》現場的時候，看到了一臉憔悴的妙妙，妙妙麵無表情地坐在角落裏，旁邊是《伸展台下》的總製片人邦妮——
“這是誣陷稿，我知道是誰搞的鬼。”曼妮一來就立刻替妙妙澄清，妙妙雙眼通紅，疲憊不堪地放著空，手裏還拿著自己的手機，上麵是那篇黑她的文章。
邦妮麵色凝重，“我們節目組也會辟謠進行危機公關，不過——如果下期節目錄製之前，沒辦法證明妙妙是清白的，我個人建議她退賽。”
“我不會退賽的。”妙妙的聲音有些沙啞，“我也不會被她打敗的。”她抬起頭，眼神堅定，牙齒卻咬得很緊。曼妮立刻坐下抱住了她，“沒事沒事，有我在呢，我們一起想辦法！”
看著妙妙忍住眼淚而憋得通紅的眼睛，曼妮在腦子裏飛速地在過濾各種解決辦法，“這件事情必須正麵回應，光是雇水軍是洗不白的。”曼妮眼睛轉了轉，“好了妙妙，咱們先回家再想辦法。”
說著，曼妮扶起妙妙。
魏燃搶了幾步扶住妙妙的胳膊，想說些什麽，曼妮看了看他，“這個時候你應該避嫌了，不然再被拍到什麽，對你們兩個都不好。”
魏燃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看著曼妮扶著妙妙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攝影棚。
“什麽！”阿康氣得太陽穴直跳，背著手在客廳裏走來走去。
“你看看有沒有朋友能查到，到底是誰投的稿買的微信位置？”曼妮在一旁說道，阿康一下子跳到了電腦前，“還需要別人？我現在就查！錢妙妙我告訴你啊，雖然平時我也沒少欺負你，但是別人欺負你，那可不行！”
“謝謝——”妙妙雙手抓著頭發，有些疲憊地說。
“錢妙妙你這是得罪誰了？”剛進門的沈晗顯然看到了這篇文章，“我朋友圈都轉瘋了！還有人@我，問我你是不是搶了我的男朋友……”
看到妙妙蒼白的臉色，沈晗沉默了一下。
“我去幫你發澄清——”沈晗拿起手機——
“等一下，這文章並沒有指名道姓說主人公就是妙妙，你現在澄清不’此地無銀’麽？”曼妮按住沈晗的手，沈晗看了看曼妮，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查出來了！”
阿康那邊一出聲，沈晗和曼妮立刻架著妙妙來到陽台上阿康的電腦前——“你看，是這個號投的稿，而且，這裏顯示，她是給了錢買了這個推廣位置，轉賬記錄也很清晰。”
妙妙看到那個微信號的時候，不出意外地苦笑了一聲。
自從阿康的父母搬去了大學給榮譽教授們配的房子，一群年輕人的日子才算恢複正常。此刻大家團團圍坐在一起為妙妙想辦法。很快，阿康把所有的證據梳理好遞給了妙妙，妙妙拿著證據盤腿坐在沙發上，曼妮的纖手扶著光潔的額頭盤算著各種策略——
“我有辦法了！”曼妮揚起下巴，興奮地說道，“我估計今天Serena在訂婚宴上的事故一定和張琦脫不了關係！張琦和Dick的地下戀情大概是曝光了，明天你去把張琦的過往跟Serena全部攤出來，讓她知道，你和Dick都是著了張琦的道！反正，她張琦對你不仁，我們就對她不義！你的黑料是編的，她的可都是實打實的！”
妙妙看著曼妮一臉茫然，“Dick、張琦和Serena，跟我的事有什麽關係？”
曼妮搖了搖頭，“你想啊，不但Dick會全力幫你，Serena家也會全力幫你，這兩大靠山肯定把張琦辦得死挺挺的！”
這時，妙妙的電話鈴響了，是許川的經紀人桃子，“喂，妙妙啊，我是桃子，你快勸勸許川吧，他在這兒拍著戲呢，非吵著要回去找你。劇組上上下下幾百個人，這怎麽辦呀……而且，你的事現在鬧得這麽厲害……這不撞槍口麽。我想你這會兒，也不想要更多公眾的關注……”
放下電話，妙妙深吸了一口氣。之前跟許川在生日會上鬧得很不愉快，他連著送了兩個禮拜的花，外加一張滿滿誠意的令人血脈膨脹的獨家“裸照”，才贏回了妙妙的原諒。兩人才回暖沒多久，他看到了關於妙妙的文章肯定很著急，要跑回來幫她……就像此刻聚集在她身邊的蹙著眉頭的曼妮，阿康，沈晗……和在拍攝現場的魏燃一樣。有這麽多人相信、支持自己，妙妙終於從慌亂的情緒中穩定了下來。
“我自己想辦法吧，本來是我跟張琦之間的事，我不想把七七八八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翻出來。”
曼妮朝沈晗和阿康使了個顏色，讓他們勸勸妙妙，阿康不知怎麽說，朝曼妮攤了攤手，而沈晗則直接懟道，“讓她自己決定。”
隔著手機屏幕，張琦的心情大好，她一直回避和妙妙麵對麵，就是因為她在等一個時機，她要親眼看著妙妙被自己碾得粉身碎骨，才算解了她這麽久以來的一股惡氣。
她踩著Tom Ford的小貓跟走進雲尚大樓。
此時Terrence的辦公室裏，他也抱著沙麗剛衝好的expresso，一邊仰著頭，吃力卻“津津有味”地看著網友的評論——
“怎麽可能，妙妙不像這樣的人，我不信……”一旁的沙麗一副不可置信，誇張地喊道。
“你太天真了——事情鬧到這樣，真相已經不重要了，這件事得盡快解決，看來，我隻能辭掉她。”Terrence心情大好地輕啜一口咖啡，少見地砸了咂嘴，“我早就提醒過她，別這麽愛出風頭。”
沙麗一出門，迎麵看到了來上班的妙妙，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打招呼還是該回避，竟然愣愣地站著一動不動，直到妙妙衝她打了招呼，她下意識地躲開了妙妙，徑自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辦公室裏其他人也像沙麗一樣，各自偷偷地觀察著她，竊竊私語；不遠處，Terrence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透過玻璃望著窗外的一切，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妙妙突然拉開凳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蹬蹬蹬”地跑到人力的臨時辦公室，那個熟悉又陌生的麵孔再次出現了。
“談談？”妙妙在張琦麵前停住，張琦饒有興趣地望著妙妙，“好啊。”
Parisian裏，莉莉和飛飛站在吧台後麵悄悄觀察著妙妙和張琦的方向——
“哎，妙妙今天怎麽怪怪的？那個女的是誰？”
“不知道，要不要微信曼妮？”
張琦率先說話，“把你手機拿出來吧，同樣的錯誤我不可能犯兩次，你也別想錄音。”
妙妙無所謂地拿出了手機放在了桌上，盯著張琦，“你如果在那個公號上登文道歉，澄清你寫的都是胡說，咱們可以兩清。”
“哈哈哈！”張琦大笑起來，她沒再說下去，但是妙妙知道，這一陣笑裏，隱含的是她勝券在握的優越感。
妙妙卻也從容，她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張琦，“你看看這個——”
“這是什麽？”張琦拿過裏麵的資料，看著看著，眉頭慢慢皺緊，“你什麽意思？”
妙妙看著她，“這是從你微信轉出去給這個公號的錢和聊天記錄，很簡單，作為雲尚的員工，自己雇人花錢黑自己的公司，還杜撰謠言，你不怕公司告你？”
張琦眉毛一挑，沒說話。
“我再給你看樣東西。”妙妙打開手機，播放了一段視頻，上麵是她錄的，鄒潔親口坦白張琦如何介紹材質造假的工廠給自己，並賄賂自己在競標中讓這家公司中標。
妙妙放下手機，平靜地看著對麵已經無法平靜的張琦，“你自己選，是去澄清，還是讓我把這些證據交給公司？曝光這個視頻？”
張琦表情如忽然掉進冰洞中，剛剛得意的笑竟然迅速凝固，顯得僵硬而滑稽。
“你爆的那些是捏造的，我手上的可是實料。”妙妙晃了晃自己的手機，“鄒潔因為你的被降薪記過，她現在對你可是恨之入骨。”
昨天夜裏，妙妙慢慢冷靜了下來，細數自己和張琦的過往，那時候自己太年輕，竟然一頭紮進了和領導的所謂“密友”關係裏，她不懂拿捏其中的分寸，不懂聽話外有話，不懂揣摩局勢，那不叫“真誠”和“實在”，而叫“幼稚”和“愚蠢”。如果換做現在的她，和張琦雖然不會成為好友，卻也不至於這樣交惡。想明白這些以後，她反倒輕鬆起來，因為她的腦海裏除了冷靜地思考對策，再也不用去考慮感情上的事。她迅速地理清了關係，也對今天的“談判”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麵對著一臉平靜的妙妙，張琦的呼吸有些困難，她沒有料到妙妙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收集好資料發起反擊。張琦的沉默也讓妙妙懸著的心慢慢著陸。她靠在了柔軟的沙發上，“張琦姐，何必呢，咱們哪有什麽深仇大恨，沒必要趕盡殺絕。我隻想做好設計工作，並不想跟任何人鬥。”
張琦的臉色鬆了下來，嘴唇抖了抖，剛想說什麽，忽然，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了一個電話，立刻臉色大變，回過頭瞪著眼睛看著妙妙——
“收起你的假仁假義吧！”說完，抄起咖啡杯，妙妙竟一個閃身，完美躲開了她潑過來的咖啡，抱著雙肩微笑著，“早知道你會來這一手，這麽久了，你還是這麽沉不住氣呀。”
張琦惡狠狠地踹了一腳凳子，抄起手提包離開了，妙妙笑著搖搖頭，忽然她接到Serena的微信。
一個小時後，妙妙已經抵達了Serena的別墅，Serena一家大小都坐在她的對麵，“妙妙，你告訴我，Dick和張琦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要知道事實！”
“我——我不是很清楚——”妙妙有點不知所措地望著這一家人。
“不可能，你一定是知道她的秘密！不然她幹嘛往死了搞你？”Serena忽然站了起來一把拉住妙妙的雙手，“妙妙，你告訴我，這跟我一生的幸福有關，我一定要知道真相！那個給我報料的所謂的‘Dick私底下女友’，就是張琦對不對！”
妙妙低下了頭，“張琦和Dick，就是前任的關係，這件事也是偶然被我撞破的，後來他們好像，就分手了……”
“那就是張琦一直糾纏Dick對不對！”
妙妙看著Serena渴望的眼神，“其實細節我真的不是很清楚，我隻是因為知道他們曾經是情侶……”
“所以你就被她針對是吧！”Serena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回過頭看著自己的父母，“我就說！Dick不會腳踩兩隻船的！更何況——”她鄙夷地皺皺眉，“那個張琦算什麽東西！Dick品味不會那麽差啦……”
Serena狠狠地抱了抱妙妙，回過頭對父母說，“所以啊，張琦就寫文章黑她，妙妙是雲尚最有潛力的設計師！不能就這麽平白無故被欺負了！”
這時，Dick推門進來，Serena一看到Dick就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他，“寶寶對不起……我那天太衝動了……”Dick也一把抱住了Serena，眼中竟然帶著淚光，“對不起，是我對不起，我應該之前就把前任的事情處理好的……讓你在那麽多人麵前丟臉了……”
妙妙往後退了退，深知Dick的為人，這麽“感人”的大型影帝秀演技場麵讓她萬分尷尬。就在妙妙準備安靜離開現場的時候，Serena拉住了妙妙，“Dick，妙妙這次也因為你被連累了，你一定要為她洗清冤屈！那個張琦太過分了，妙妙還曾經是她的姐妹耶，她都不放過！”
“嗬嗬，嗬嗬……”妙妙幹笑兩聲，Dick看了看她，篤定地衝Serena點點頭，“放心吧，我一定回去處理好這件事，不會讓妙妙受到影響的！”他又回頭看了看Serena的父母，“也不會讓Serena受到影響的……”
妙妙一出Serena家門，就撥通了曼妮的電話，語氣中帶著責備，“我不是說，我會用自己的方式處理好麽！”
“小姐，我是為你好啊！”
“什麽為我好！是借我的名，買Dick的好吧！”
“張琦那種人！你不把她拍得死死的，她回頭又來害你！再說了，這種事情公司不出麵的話，靠你一個人你真以為擺得平麽！”
“算了吧，我還不了解你麽！”
妙妙氣得掛斷了電話，她太了解曼妮了，誠然曼妮的確為了幫自己，但是，能夠跟Dick邀功的機會，她也是不會放過的，這對於她升任經理絕對有利無害。可是，妙妙最討厭自己被牽連進這種權力鬥爭，她恨透了被人當棋子，明明這件事可以當麵鑼對麵鼓地解決，為什麽一定要牽扯出這些私人恩怨呢？
第二天，“撩騷”公眾號發了一篇澄清文章，證明了黑妙妙的那篇“非虛構”文章純屬虛構，如果給任何人造成傷害，他們真誠致歉。同時，在Dick的運作下，雲尚起訴“撩騷”公號，不久，這個公號就因為涉及散布虛假信息而被封。與此同時，曼妮的工資被默默地漲了20%。
妙妙的生活回歸了平靜，她回到節目中，在接下來的幾次節目中披荊斬棘，一路殺入了半決賽。
至於張琦，她被公司利落地炒了魷魚，不過開除的說法倒是“眾說紛紜”，有人看見她跪求Dick，才免於被公司起訴。
“哎，據說她沒拿到香港身份，隻能灰溜溜回老家待一段時間了……”張琦的去向變成了市場部閑聊的話題，費家盈總是第一個開啟話題，“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把自己活成她那樣，真是不值……”
2
妙妙自從和曼妮冷戰以後，一直和許川住在酒店裏，在公司或者《伸展台下》的拍攝現場見到曼妮，也隻是單純聊工作。曼妮有時候想開啟一些私人話題，都被妙妙刻意回避了。
夏日總是讓人煩躁，雖然酷熱的浪潮還沒有襲來，但是，妙妙既要準備節目，又要拚出秋冬季交給她的外衣和連衣裙部分的設計，每天焦慮到失眠。用許川的話說，她狂躁了。
妙妙倒在許川懷裏“嚶嚶”地喘著氣，連續失眠好幾天了，酒店的床墊太軟，許川睡覺又喜歡翻身，妙妙每次都是睜著眼睛到天亮，好不容易睡著又被鬧鈴吵醒。
“要不要來一杯？”許川遞給妙妙一杯威士忌，她喝了一口，強烈的酒精直衝腦門，嗆得她直咳嗽，一旁的許川見了咯咯直笑，然後一口就把剩下的琥珀色的酒倒進了喉嚨。
“你現在這麽能喝？”妙妙瞪大了眼睛看著許川，許川笑著朝妙妙眨了眨眼睛，“喝酒能幫助睡覺。”
“你也睡不著嗎？”妙妙突然有些心疼地胡嚕著許川軟軟的頭發。
“嗯，拍戲的時候，想你想得睡不著。”許川一臉委屈，妙妙被他逗樂了，甜甜地在他臉上親了親，“I’m here.”
許川乖巧地將頭埋進妙妙的胸口，兩人倒在了雲朵一樣綿軟的大**，妙妙還在想著設計的事情，許川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鼻鼾聲響了起來，妙妙看著他，他的臉上泛著嬰兒般紅潤的顏色。
好久沒睡得這麽香的許川，第二天早晨朦朦朧朧醒來時，卻發現妙妙已然不在身邊了，他有些失望地翻了翻被子，然後一個鯉魚打挺，從**爬了起來。
位於23層的行政層餐廳能俯瞰整個城市最熱鬧的街區，清晨的太陽剛剛升起來，反射在各種玻璃質地的大廈上有些刺眼，許川遠遠地看到妙妙裹著薄外套，坐在一個靠窗的小角落裏吃著蛋餅。
“抓住你了！”許川不經意從妙妙身後抱住她，妙妙微笑著吻了吻他。在公共場合做出親密的回應，對於妙妙來說十分罕見，但這讓許川很高興，他拿過妙妙的叉子，吃了一口她的煎蛋。
“怎麽不多睡會兒？”許川揉了揉妙妙的自來卷。
妙妙環顧著周圍西裝革履的各界商旅精英，或者拿著晨報或平板開始閱讀行業新聞和世界大事，或者已經開始在早餐時開會談生意了。
“你看他們……”
許川要了杯咖啡，坐在了她的對麵。
“我原來都去一樓餐廳吃早餐的，有一天起得太早，樓下餐廳的早餐還沒開，就來了行政層……這裏早就人滿為患了，一張空桌子都不剩了。都住得起行政層的人了，每天還這麽忙，這也太激勵人了吧，典型的比你優秀的人還比你起得早，那我就更要加倍努力啦！所以，我後來每天早上都來這裏給自己打雞血……”
“撲哧——”許川笑出了聲，“不是因為這裏有現做的omlet麽？”不得不承認，行政層的餐食的確比大堂餐廳好了不止一個檔次，至少在服務上是這樣。
妙妙心虛地奪過許川手中的現磨咖啡，一口氣喝光，“我要加油去了！”
“嘿——”許川拉住妙妙的手，一把把她拽到了自己懷裏，“我不讓你走……”
妙妙摸了摸許川的臉蛋，“你乖——”說著在他額頭上親了親，“我晚上回來陪你！”
“我晚上有慶功宴要參加……你要不要……”許川剛想向妙妙發出邀請，就看到她一臉為難的神色，“我把地址發給你，有空你就來！”
“好！”妙妙匆匆地離開，許川有點失望地靠在了椅背上，撫弄著自己的頭發。這時，幾個年輕的女服務員一臉興奮地靠近許川，害羞地拿出小本子，想請他簽名，許川微笑地——拒絕了。
“妙妙，我都聽說了，那謠言太扯了，怎麽可能有人信……不過，那段時間，Terrence琢磨著要辭退你呢……“張欣突然出現在公司食堂，端著小碗冬瓜排骨湯一屁股坐在啃肉夾饃的妙妙對麵，“你這麽有才華，他不給你升職，還落井下石，這人太不行了。”
“他可能有他的考慮吧。”妙妙在張欣麵前，是一句真話也不敢說的，她是想把自己的話傳給Terrence來惡化他們的關係、還是想借自己之手搞掉Terrence而上位，兩條路對她張欣都是有益無害的。
張欣又向妙妙身邊靠了靠，“其實姐姐跟你說實話吧，上麵——”張欣配合著用手指指了指天花板，“上麵對Terrence頗有微詞。他用的人、做的業績全都不行……”
妙妙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張欣指了指妙妙，又指了指自己，“親愛的，我在雲尚的時間可不短了，這次領導有意讓我接任Terrence，我要是上去了，第一個提拔你！”
“不敢當不敢當——”妙妙微笑著趕緊擺手，“謝謝欣姐能這麽看重我。”
“當然了！你的才華誰不知道！”
一吃完飯，妙妙趕緊掏出手機，按下了錄音功能的“暫停”鍵。自從上次吃了虧，她可不能再被坑了。
妙妙趕到許川慶功宴的地址時，宴會活動已經開始了。酒店的宴會廳被各路粉絲和記者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水泄不通，連司機師傅都嫌路太堵，不願意送妙妙到預定的地址。
好不容易衝過擁擠的人群，擠到入口，既沒有邀請函，又沒有工作證的妙妙，被保安當作瘋狂粉絲攔了下來。給許川發了無數條微信和電話都沒有回音的她正準備離開，活動現場的大門突然打開，逆著強烈的光，一個高大又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穿著剪裁合身的燕尾禮服，即使在黑夜裏也光芒四射。人群開始**起來，妙妙身旁的姑娘們開始聲嘶力竭地狂吼他的名字，撕心裂肺地大哭著。
許川看上去十分焦急，他四處張望，仿佛在尋找著什麽，妙妙拚命地在人群中跳起來，向他招手，但也一次次被更加瘋狂的女粉絲按下去。許川拿起手機，開始電話……但是，已經被擠壓到變形的她，根本拿不到隔著幾層薄布正在震動的手機。妙妙有些支撐不下去了，被後麵的人群慢慢地推開，她遠遠地看著樣子開始模糊的他，突然覺得很難過。
“我看見你出來了，人太多我就不進去了，加油！”
妙妙給許川發了條微信，便離開了。她發現自己並不想回許川的酒店，也不想回阿康家麵對曼妮，便一個人在燈紅酒綠的酒吧街，來來回回地逛了很久。最後，妙妙還是回到了酒店，百無聊賴地打開手機，映入眼簾的是微博熱搜，“寵粉哪家強？許川必須有姓名！”大家紛紛為許川專門出來跟在外久等的粉絲打招呼而感動不已。
真是怎麽躲都躲不開。妙妙無語地放下了手機。
不過她很快又拿了起來，給沈晗發了微信，當愛情告急的時候，有時候，友情卻會貼心地貼過來，接住那個疲憊的你。
“媽的，我可能是天生的招黑體質，你說我長得這麽人畜無害，怎麽能叫我滅絕師太呢？那是我們中學教導主任的綽號呀！太過分了！”妙妙一邊喝酒，一邊對剛剛才坐下的沈晗抱怨。
“那你實習生對你交代的工作越來越上心了嗎？”沈晗抿了一口“血腥瑪麗”，輕輕皺了皺眉，酒保見狀，趕緊送上一份免費的鬆露薯條。
“好像……是有一點。”妙妙看了看眼皮都不抬的沈晗，恍然大悟。之前妙妙給實習生布置的工作，他們不是忘了就是做錯，有的返工了好幾次都達不到要求，但是最近，大家夥的業務水平明顯提高了，偶爾犯個錯，她還沒說什麽，實習生們就誠惶誠恐地回去改了。這樣想來，當滅絕師太也沒什麽不好的……畢竟，最終拿到倚天屠龍的還是峨眉派啊。
曼妮這幾天被魏燃折騰地夠嗆，王駿捷在工作上完全不配合不說，還處處掣肘，不是這個忘了就是那個落了，但是魏燃還要求曼妮工作時必須帶上王駿捷，曼妮也是有苦難言。
幾家活動公司最近都在結款，活動的數據統計出現了各種問題，因此，牽扯到了最後結款的錢數，曼妮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不僅如此，魏燃以曼妮升任經理，就要負起更大責任為由，讓她負擔整個部門的所有項目結款工作，讓曼妮連續加班了好幾個星期。
曼妮在快下班的時候，Dick來了微信，讓她來自己的辦公室裏一趟，曼妮常幫Dick處理一些本職工作以外的事情，去他的辦公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坐——”Dick今天仿佛特意打扮了，頭發抹得油亮、身上散發著古龍水的味道。曼妮隻笑著坐在了沙發上，Dick的目光瞬間移動到了她的兩條雪白的長腿上，並在那裏停留了一刹。
“我得謝謝你啊，上次幸虧你來找我。”Dick沒有往下說後麵的話，曼妮明白他在講什麽，聰明人和聰明人的對話，永遠是心照不宣地留半句。
“還得謝謝領導提拔——”曼妮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雖然那笑容是她刻意堆在臉上的，沒有半點走心。
“你還能往上走，我正愁找不到人替換掉魏燃……”說著，Dick拉上了辦公室所有的百葉窗，曼妮瞬間有種，自己成了籠中之鳥的感覺。
Dick一屁股坐在了曼妮的旁邊，一隻手搭在了曼妮雪白的大腿上，“曼妮，相信我，隻要你跟著我……”
“領導——”曼妮禮貌地笑笑，往前坐了坐，將Dick的鹹豬手甩開。Dick沒放棄，突然一個“餓虎撲食”，向曼妮撲過來，曼妮機敏地一閃身，Dick撲了個空，曼妮立刻站起來拉開了Dick辦公室的門。
“領導，我還有事，我改日再跟您匯報工作。”曼妮說著，徑直走了出去，Dick的臉色立刻黑了下來，“你跟林茂俊那點事兒誰不知道，裝什麽純。”
曼妮一路走進了電梯，她的心怦怦亂跳。告他辦公室性騷擾？不行！是自己主動去他辦公室的，和大眾心中“完美受害人”的形象不符，搞不好還得被說成是勾引上司的心機婊。這下完了，好不容易找到的靠山現在有可能變成一座活火山，自己這次可是引火燒身了。其實她徐曼妮何嚐感覺不出來Dick對她的那點“意思”，隻是，她有這個自信，可以平衡好這裏麵的許多事情。
不過顯然，事實再次打了她的臉，她過於自信了。
接下來，肯定是魏燃和Dick聯手對付自己，曼妮想到這裏，心裏一陣陣地發冷。她回到辦公室，拎起包就出了門，她想迅速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讓自己靜下來想一想，下一步要怎麽辦。
“我下飛機啦！”自從上次的慶功宴後，許川就跑去洛杉磯為一個好萊塢超級英雄電影試鏡，兩人好久沒見麵了。
“阿川，我今天晚上有節目錄製……來不了了，sorry，咱們明天見好麽。”
妙妙一邊打字，一邊在剛買的性感內衣外，套上一件長大衣，然後飛速鑽進駛向許川酒店的專車。
“哎，師傅，能不能在新光天地給我停下車？”
妙妙想，自己或許也該為他買個禮物慶祝一下，這段時間自己過於焦慮和忙碌，總是顧忌不上他。在雲尚商場裏逛了三圈，妙妙最後選了一款精巧的防水耳機，許川喜歡遊泳，前幾天他好像在找一款可以遊泳時佩戴的耳機。
回到酒店，許川還沒回來，妙妙點了一份小蛋糕，還開了香檳。聽到樓道裏腳步的聲音，妙妙悄悄躲在了浴室裏，想要等許川進門給他個大大的驚喜。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響起，妙妙忽然聽到了女人的聲音，兩隻鞋被重重地扔在地上，女人的呻吟和親吻的聲音鑽入了妙妙的耳朵，雖然她當時多想自己其實是在做夢。
但是，她清醒得很。
此刻，妙妙怔怔地站在客房裏，容貌嬌嫩的長發女孩立刻穿好衣服狼狽地出了房間門，**上半身的許川趕緊提起褲子，那雙好看的薄薄的櫻桃唇張了好幾次，都沒說出一個字。
“妙妙——妙妙你聽我說——我喝醉了——”
許川拽住正在收拾東西的妙妙，試圖解釋什麽，被妙妙一把甩開。
“一個字都別說。”妙妙試圖壓抑自己即將噴發出來的憤怒，她拚命深呼吸，整個身體都有些戰栗，她看著許川，緊緊咬著嘴唇，最終一個字也沒說，回過頭繼續收拾東西。
許川像是被她嚇到了，沒敢再說什麽，隻看著她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所有東西離開。許川頹然地坐在了**，忽然，妙妙又回來了——許川眼前一亮，剛想說什麽——
“啪——”妙妙抄起訂的小蛋糕一把拍在許川的臉上，然後，揚長而去。
妙妙一個人站在馬路上，等了很久也沒打到車。夏日裏滾燙的風將她的外套吹起，妙妙纖細的雙腿曝露在空氣之中，路邊的男人們朝她吹起了口哨，妙妙想起自己外套裏除了內衣什麽都沒有，覺得自己實在是愚蠢至極。
3
同時，心情抑鬱的曼妮心力交瘁地回到家，正巧撞見阿康一個人在客廳裏。看到阿康朝自己走過來，曼妮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心情，一把抱住他——
“怎麽了？”阿康趕緊伸出手去扶住曼妮的雙臂，扶她坐在了沙發上。
“我——”曼妮把頭埋在了手裏，長歎了一聲，“算了，工作上的事情……”阿康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相信我，你的能力是最棒的！”
“你們在幹什麽？”
夏綠的忽然回來讓曼妮和阿康都吃了一驚，而夏綠看到麵前的場景，如過了電般渾身狠狠地一顫，“你——你們——”她手上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阿康連忙站了起來，跑過去試圖解釋，夏綠忽然一把推開阿康，力氣大得直接把阿康推了個趔趄。
“夏綠你怎麽了！”阿康爬起來一把拉住夏綠，“我和曼妮什麽事情都沒有！”
“沒有？”夏綠的眼淚刷得湧了出來，“你明明有！我都看見了！”
“你看見什麽了？你出現幻覺了吧你！”一臉蒙圈的阿康也有些慍怒地低吼出聲，忽然，他一下子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夏綠的手機屏幕——那上麵，竟然是客廳的畫麵！
“你！”阿康驚得瞪大了眼睛，曼妮看到手機屏幕也嚇了一跳——“你安了攝像頭？”
夏綠嚇得立刻撿起了手機按掉，“我——阿康你聽我解釋——”
“你監視我！”阿康氣得向後退了好幾步，憤怒驚愕在他的臉上聚集，他的臉漲得通紅，“你真的瘋了！”
“我是瘋了！徐曼妮搬進來那天我就瘋了！齊康你敢說你對她完全沒感覺了麽！”
阿康梗著脖子盯著夏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呼呼喘著粗氣，曼妮也驚得呆住了，望著麵前這個忽然爆發，和往日那個帶著微笑溫良可人簡直判若兩人的夏綠。
“她！”夏綠指著曼妮，“就算你離她遠遠地，她都能冒出來給你介紹工作，誰知道你們兩個在外麵偷偷摸摸幹什麽！與其這樣，還不如把敵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果然——”夏綠轉向曼妮，“你還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我為了你，我跟我爸媽都鬧翻了！你還要我怎樣！”
“對呀，正好稱了你的意，跟我分手，跟徐曼妮在一起！”
“好，你這麽不信任我，那分手好了！”阿康提高了音量，夏綠一下子呆住了，一雙本來就銅鈴一般大的鹿眼好像要裂開一樣，她的身體觸電般地一陣**，忽然，她一把推開阿康，衝出了門。
“快追啊！這麽晚了她一個女孩子出什麽事怎麽辦！”
阿康拿起一件夏綠的外套跟著追了出去。
曼妮一回頭，妙妙正站在門口，眼見著夏綠衝了出去。
“我沒做什麽……”曼妮攤攤手，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癱倒在沙發上，雙眼直愣愣地看著天花板。
“哦。”妙妙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客廳，也一屁股倒在沙發上，一晚上經曆兩場“捉奸”大戲，有一種說不出的憋悶；而曼妮更是覺得荒謬，一個小時前自己才是辦公室性騷擾的受害者，一個小時後就變成了勾引別人男朋友的狐狸精。
妙妙和曼妮麵麵相覷，曼妮無奈地看著妙妙，“我跟阿康真沒什麽……就算我想，他跟柳下惠似的……”
“這我信，你雖然不靠譜，阿康還是可以的。”
看著背著一大包東西的妙妙，曼妮忽然明白了什麽，剛想說什麽，欲言又止。妙妙點了點頭，曼妮歎了口氣，兩個人望著彼此——
“等會兒阿康和夏綠回來，可能需要單獨空間。”
“那咱倆去哪……”
曼妮和妙妙坐在街心公園的椅子上，她們又一次靠在了一起，像她們剛剛來到這個城市，無家可歸又身無分文的那時候。
“轉了一圈，還是咱倆搭伴啊……”曼妮望著公園裏幾大廣場舞陣營的大爺大媽們說，“咱倆混得還不如大爺大媽呢……”
“切，別拿咱倆跟大爺大媽比。人家有老伴有兒女有房還有退休金，你跟我有什麽……兩隻打拚到頭也買不起房的單身狗。”妙妙每次情緒低落，吐槽功力都會飆到十級，曼妮被噎的半天沒說出話來。
忽然，她站起身來，也一把拉起了旁邊的妙妙——
“幹嘛……”妙妙喪氣地瞥著她。
“生活辜負了我，我就以火鍋報複它！”
小區門口火鍋店，妙妙和曼妮坐在簡易的木板凳上，麵前是滾著的鴛鴦鍋，和一大桌子的小龍蝦、牛羊肉……
妙妙咬牙切齒地把鴨腸咬碎，然後喝了一大口啤酒，打了個大大的酒嗝。
“對！滾他媽的魏燃！滾他媽的Dick！”曼妮大聲喊著，一揚脖子，一杯青島純生灌進了嗓子。
“滾他媽的生活，滾他媽的愛情！”
說到愛情的時候，妙妙停住了——
“滾他媽的愛情……”妙妙輕輕地重複了一遍，不知道為什麽，一滴眼淚落了下來，跟著，越來越多顆淚珠劈裏啪啦地掉下來，都掉在了她麵前的香油碟裏麵。
“靠……我怎麽碰上的都是渣男……”妙妙終於忍不住發泄出了一晚上堵在胸口的情緒，“媽的……”
曼妮坐到了她的身旁，摟住了她，想到自己接下來在雲尚的命運，想到妙妙，想到阿康，曼妮的眼淚也止不住落了下來。她們很久很久都沒像今天這樣抱頭痛哭了，上一次，還是許久以前，她們抱在一起，在阿康家的陽台上吃鹵味喝啤酒，大聲喊著——
“咱們都要在這個城市活下去，還要活得好好的！”
魏燃一手烤串，一手啤酒在妙妙家小區美食街上遊**，路過火鍋店，一抬頭，居然看見妙妙和曼妮抱頭大哭。
不知道從何時起，他開始習慣性地一個人跑來這裏擼串喝酒。在這種髒亂嘈雜的環境裏，他很自在地跟小販聊天，和鄰桌大叔借火，根本不用擔心遇到名利場上的熟人，運氣好的話還能看到心裏那個女孩匆匆而過的身影。
看到眼前這幅景象的時候，魏燃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兩個已然喝醉了的女孩誰也沒理魏燃，魏燃幫她們付了錢，關掉了火鍋，拿了把椅子坐在妙妙身邊，聽著妙妙囁嚅著許川出軌的事情經過，輕輕幫她拭去臉上的淚痕，心裏卻大感慶幸。忽然，曼妮的手機狂響起來，曼妮稀裏糊塗接了電話：“阿康……嗯……什麽！”
曼妮忽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由於酒精的緣故踉蹌地險些跌倒，她一把撥開妙妙身邊的魏燃，狂搖著妙妙，“醒醒！夏綠出事了！”
“夏綠？夏綠怎麽可能出事……”妙妙還沉浸在酒精的作祟之中，曼妮衝著她的耳朵大喊，“夏綠跑上街被車撞了！現在在醫院！”
“啊！”妙妙的酒也一下子醒了，兩個人掏出手機開始叫車——
“我送你們去！快！”魏燃已經披上衣服，曼妮和妙妙看了看他，三人向外衝去。
生命總是充滿了無限的疲憊和寒冷，大家總說，人性是經不起挑戰的，生活是經不起衝擊的，很多人的心，都在這樣的反複折壓之中，變得千瘡百孔，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