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落日西垂,斜斜地依靠在半山腰上,譎灩的餘暉給整個人間披上了一層金邊。

鳥兒們覓食歸來,在枝頭慵懶地梳理著羽毛。

韓墨淵將手中最後一本名冊看完,放下名冊,望著窗外的景色,才驚覺竟然已經到日落時分。

他今日在提督九門衙門這兒看了一整天的名冊,將所有來自岐山的士兵們一一記下。

他從小便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幼時與太子一同讀書,便初露端倪,讓太傅對他稱讚有加。

但是,後來母妃告訴他,時候未到,鋒芒太露會招來殺身之禍。

所以從那以後,韓墨淵便有意將自己的這個優點隱瞞。

“王爺,您總算看完了?!”在一旁陪著的林楓,打了一會兒盹。

看見自家主子總算忙完,他揉揉眼睛走過去幫忙把這些名冊整理好。

“時候不早了,回王府吧。”韓墨淵站起身,朝外走去。

左翼總兵鍾離和右翼總兵彭高宴,一起站在衙門門口送韓墨淵。

“王爺慢走。”二人躬身行禮。

韓墨淵落下車簾,讓林楓啟程。

看著走遠的馬車,鍾離臉上的笑容一點點褪幹淨。

“總算走了……”鍾離鬆了一口氣。

“你什麽意思?”彭高宴瞪他一眼,“王爺可是咱們的新上司,你怎麽一副不樂意見到王爺的樣子?”

“彭兄你多慮了,我仰慕王爺已久,怎會不樂意見到他?隻是見王爺忙了一日,有些心疼。”鍾離笑道。

“算你有心。”彭高宴輕哼一聲,甩袖走開。

鍾離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眯起眸子,眼神陰冷。

“這個彭高宴,真是礙事!”

他與彭高宴為同僚,每日一起處理公務,彭高宴是個一板一眼的性子,二人摩擦不少。

鍾離早就看彭高宴不順眼,無奈平日裏還有對他假笑,這讓鍾離很不痛快。

“哼,早晚讓太子殿下把這小子弄走……”

端親王府內,韓墨淵用過晚膳後,移步竹林散步,林楓在他身後亦步亦趨跟著。

“王爺,您今日看完那些名冊,找出了多少太子黨的人?”林楓好奇問道。

“共五百餘人。”韓墨淵冷道。

“這麽多?!”林楓吃了一驚,“那、那這些人都有些什麽人?!”

“大部分都是底層士兵,另外還有二品將士兩位,以及三品將士兩位。”韓墨淵眸色愈發冰冷,宛如寒冬的凝霜。

“天哪……想不到牽扯到這麽多人,太子這手也伸得太長了!”林楓氣憤道。

“太子與皇後為人貪婪,除了照顧自己的族人外,想必還順便從中斂財。”韓墨淵抬手折斷一截翠竹,稍稍運功,翠竹便在他手裏化成了粉末。

他一張俊臉黑如玄鐵,整個人透著寒氣,眸中折射出淩冽的殺氣。

“人如果太貪婪,遲早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弄清楚潛在提督九門的太子黨人員後,韓墨淵第二日便開始著手肅清。

最先倒黴的是那些底層的士兵。

這群人原在家裏的時候,都是一群紈絝子弟,沒什麽本事,整日隻會吃喝玩樂。

家人給太子塞了一大筆錢後,才把他們塞進提督九門裏。

雖然隻是下等士兵,但是,這可是個威風凜凜的部門。

兒子領著皇糧,家人跟著臉上有光。

這些人自以為花了錢,便可以心安理得,繼續在提督九門混混日子。

他們懶散慣了,平日裏操練不成正型。

有五個士兵在跑圈的時候偷懶坐著休息,被韓墨淵當場逮住,直接逐出提督九門。

還有另外十個士兵私自在軍營裏喝酒搖骰子,也被韓墨淵逮住,同樣是驅逐。

一日下來,馬上有十五人被趕走。

士兵們私底下抱怨連連,都說韓墨淵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唉,這端親王怎的這樣嚴厲,還讓不讓人活了?!”

“就是啊,以前舊統領還在的時候,我們也照樣逍遙快活,現在卻要處處受製。”

“哼,這三把火,怎麽沒把端親王自己給燒死呢!”

“噓……你不想活啦?!他好歹是個王爺,你別亂說話……”

眾人以為,遭殃的隻是那十五個倒黴蛋。

誰知道,接下來一連幾天,韓墨淵都以各種理由趕走那些違規的士兵。

不到半個月,韓墨淵就趕走了一百多人,這下子,提督九門人心惶惶。

鍾離黑著臉,來找韓墨淵理論。

“王爺,您最近處罰似乎有些重了,一下子趕走了一百多人,這不妥。”

“有何不妥?本王趕走的全都是不守規矩的人,提督九門可不是收垃圾的地方!”

韓墨淵放下手中卷軸,抬眸冷冷瞥他一眼。

那眼神極冷,如一汪寒潭,讓鍾離不由得一哆嗦,下意識緊張咽了咽口水。

“人都會犯錯,王爺何不給他們一個改正的機會呢?再說,他們犯的都是一些小錯,略施小戒即可,沒必要趕走……”

“若有敵人殺入京城,這群繡花枕頭能抵抗得住嗎?廢物沒必要留下!”

韓墨淵猛然拍桌,眸子裏射出鋒利的箭,他的聲音那麽冷,帶著蝕骨的殺意。

“王爺……”鍾離額頭滑下一滴冷汗,忍不住抬手用袖子擦了擦。

“不必再說了,出去!”韓墨淵背過身,負手而立,不再看他一眼。

鍾離灰溜溜走出去,他恨恨錘了一下走廊的柱子,咬緊牙關,臉色陰鬱冰冷。

“這個該死的端親王,若讓他繼續這麽下去還得了?!不行,我得馬上稟報太子殿下!”

鍾離當即偷偷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給韓墨軒。

韓墨軒看完後,將信紙捏得粉碎。

“他這麽極力爭取提督九門統領的位置,果然不安好心!”

韓墨軒去找皇後商量此事,皇後卻一臉淡定,繼續慵懶依靠在榻上,讓宮人給她捶腿。

“不過是些小羅羅,被趕走又如何?隻要重要的幾個將士還在就行。”

那些士兵在皇後眼裏如同螻蟻。

雖然都是族人,但是也分親疏遠密。

如冠淩這個姓氏,那便是本家的族人,如冠的是別的姓氏,那就是分出去的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