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年齡的增大，人的臉皮也是會變厚的，片刻的尷尬後，孟榮索性也不裝了，反而侃起來，“老陶啊，雖然你都有孩子了，可是咱們可沒怎麽見過你提起媳婦啊，你這也不太厚道了。是不是想哪天金屋藏嬌？”
“老羅，你呀，就算了，不打擊你了，我很同情你的。”
孟榮兩句話就把兩人捅得暴跳起來，要和孟榮算總賬。互相拳打撕咬了一陣後，三人才消停下來，孟榮找來水把臉上的痕跡好好擦拭了一番，幹淨利落了。
“說說吧，你們的看法。”
“我有什麽看法，你們倆定，我就一幹活的，我是能動口不動手，能動手不動腦。跟著你們走就是了。”羅小暉滿不在乎。
而陶啟重則要慎重很多，他詳細地詢問了孟榮關於這次加工的來龍去脈，以及所裏的情況和相關領導的意見。
這種穩重的態度，如果換了個人，肯定會覺得陶啟重是不信任的緣故，但孟榮很清楚，陶啟重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情緒遠比自己穩定，心態永遠平和，當然，如果沒有剛才爆笑的經曆，別人肯定以為陶啟重是木頭轉世石頭投胎。
他耐心地解釋了一切，他還打開了隨手攜帶的包袋，把相關材料和未完工的設計圖向陶啟重展示了一番。
陶啟重站起身來，踱了幾下步，思索著利弊。
孟榮安靜地看著他，他發現，陶啟重越來越有那副管理範了，以前讓他做技術員實在是委屈了人才，當初豐禾如果能夠提拔他而不是龐雨東去做管理，也許豐禾會起死回生。隻是曆史沒法假設，這一切沒法驗證，隻能看他未來能做到哪一步了。
想到這裏，孟榮越來越覺得，把工廠交給陶啟重是明智的決定，想必盧副校長也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吧，否則他也不會越來越當甩手掌櫃的。
羅小暉百無聊賴地和沙發上的一個小破洞杠上了，用手指頭不停地摳著洞。
而陶啟重在反複盤算，才慎重地坐了下來，“老孟，我心裏反複盤算過了，覺得這件事情的風險實在太大，投入太多而回報，從目前來看，仍然不明朗。”
孟榮有點失望，但也沒有表現出來，“本來有一定的風險，我們所不一定能拿下這個訂單，前景是不太光明，如果提前投入，沒有回報的話，是很難。也許江陽廠就要被拖垮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個事，還是一定要幹的，但是所裏需要答應我們兩個條件。”
“你說！”
“第一，這個訂單如果拿到，一定要給我們獨家生產。第二，如果沒有拿到訂單，這個設計也要送給我們，未來訂單我自己去爭取。”
孟榮翻了下白眼，“你以為所裏是我說了算嗎？”
“沒有這兩個保障，沒有人敢投入吧？”陶啟重一攤雙手，“現在，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咱們現在可是分別代表兩個單位在談判。”
“這兩個條件，我估計所裏都很難答應，第一，能交給江陽廠來試試本來也是所裏看我的推薦，他們不會給自己套上枷鎖的，第二，設計圖送是不可能送的，就算賣，那價格也大出血，江陽也不一定拿得出來。”
陶啟重搖了搖頭，“你不要太看輕自己。如果跳出來看，你會發現，所裏領導的想法也許更深，你可以回去試探著問一下嘛。”
孟榮沉默了一下，他都有點搞不懂眼前這位自己的老兄弟了，什麽時候陶啟重也學會了裝深沉，還是說，自己確實不如他懂管理，跟不上他們的思路？
站在陶啟重的角度來說，投入不能沒有回報，能提出這樣的要求也並不奇怪，隻是所裏能答應什麽，隻能他自己來回遞話了。
這個話題一時無解，三人就索性換了個話題，把做發動機需要的一些設備、工藝等交流了一下，最後發現江陽廠確實還有一些欠缺，但是以整體實力來說，隻要增添一些設備，以廠裏雄厚的技術實力，的確能夠勝任這份工作。
三方精英人馬匯聚後，原來的江陽廠訂單已經開始隱隱吃不飽了，未來確實需要有穩定的大批量的訂單才能真正讓江陽廠走上高速發展的道路。
在這種情況下，能從所裏拿到加工訂單是最好的，但是如果拿不到，江陽廠也必須有自己的活路，汽車發動機既然是市場急需的，那如果將目光下沉，將發動機提供給一些農機主機廠，或者是一些低端汽車品牌，也未必不是一條活路。
從陶啟重的角度來看，產業無分貴賤高低，別看有一些雜牌主機廠家，好像沒什麽名氣，但是他們跟下沉市場掛鉤得很緊密，身段非常之靈活，因此日子也很是過得去。可能他們比一些大牌廠家還要過得滋潤，當然了，這種低端品牌也經不起衝擊，如果一個浪頭襲過來，他們瞬間就會消失。
總之，這是個風險與機遇並存的時代。
三人討論到最後，覺得該談的也都談到了，甚至討論了一些與主題無關的話題，包括老張師傅與師娘二人又如何在江陽廠作妖了等等。
最後，羅小暉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老孟，你和閆老師的婚事啥時候辦了？”
“這個……國慶左右吧。”孟榮有些底氣不足，其實時間已經非常緊張了，但是自己卻並沒有抽出時間來籌備這件事情，有些對不起閆果了。
“那時間是非常緊迫了，我看你好像沒有做什麽準備。”
“有準備，我們準備買房了！”孟榮不由得分辯道。
“那遠遠不夠啊，賓客有沒有提前請啊，酒店有沒有提前訂啊，結婚前的婚紗照有沒有拍啊？我跟你說，千萬不要覺得這不重要，女人啊，你結婚前說什麽都好，跟沒腦子一樣，說要省錢什麽的，等到了結婚後，這些可都是女人嘴裏射出來的刀子，刀刀紮人心，要人命。”陶啟重痛心疾首地說道。
“結婚後補拍也是可以的。”
“嗬嗬，我隻能提前祝你幸福了……”
孟榮心裏有點發毛，當即就掏出了電話，給閆果拔了過去，“果果，我們什麽時候去拍婚紗照吧？啥？省錢？不用了，這個很重要的，一生一次，不能馬虎對不對？嗯，我也一樣，愛你死了！嗯，嗯，我會請假的，這件事情咱們不能不去，好啦好啦，別哭啊，我一定要讓我們的果果做最幸福的新娘，對，提前訂好酒席，提前去請賓客，請司儀，我這邊的伴郎也都是現成的，羅小暉，還有萬瀾，什麽，陶啟重？不行的，他已經結過婚了，沒資格當伴郎。你的伴娘團？不不，於倩倩哪裏來得了，學校找幾個未婚女老師不就好了……”
看著孟榮甜甜蜜蜜地、旁若無人地煲電話，陶啟重和羅小暉二人鄙視地看著他，剛才啥來說著？
這家夥，就是太能撿現成的便宜了，不要臉啊！
掛完電話，一臉幸福的孟榮，看向二人的表情，一愣，“咋了，你們說的嘛，閆果在電話那頭都開心地跳了起來，別這樣，拍個照而已，我抽時間請個假在省城那邊拍好了嘛。”
“那你知道不知道，一天假是不夠的，拍婚紗照可累了，好多套衣服，室內的，室外的，兩天都是輕鬆的。”
“你不是沒拍嗎？怎麽知道？”
陶啟重悲憤地道，“補拍啊，我被折騰有多慘你知道嗎？”
“感謝前輩踩了地雷！”
羅小暉在一旁心有餘悸，“以後我結婚了，我一定要拍上三天三夜，讓女人開心為止。”
“先找到女人再說吧！”另外兩人一通鄙視。就此，三人鄙視鏈正式成立，結婚早嘲笑結婚晚的，結婚晚嘲笑沒結婚的，沒結婚的對結婚早踩過的雷幸災樂禍的。
孟榮回到所裏後，和柳新東進行了匯報。
他萬萬沒想到，柳新東對於陶啟重的意見竟然絲毫沒有反感，反而很是欣賞地點頭，“可以談。”
柳新東看到孟榮一臉惴惴不安後，又有些詫異的表情，笑道，“你是不是覺得奇怪？這種條件我們也可以考慮？”
“是不太理解。”
“你的這個朋友啊，比你適合管理江陽廠，將來江陽廠可能要不得了，理論上，正常情況下，所裏不太可能答應這種條件，畢竟加工廠有的是，我們可以再找，而且，設計圖是我們費勁巴拉幹出來的，憑什麽送人？”
孟榮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
“這就是你那個朋友的精明了。他很清楚，既然所裏同意讓你去談，肯定就做好了授權的準備，是不是獨家也未必不能討論。而且，如果不是其它路不好走，活有風險，幹嘛找上他們，所以這個大家是可以討論的，合作嘛，就得有誠意不是，他們不說要我們承擔設備采購費用就算頂好的了。”
“再有，如果我們和首都汽車那邊沒談攏，這個設計圖其實就是張廢紙，送給他們又何妨，不要覺得你們這麽多人辛苦半天，成果寶貴，但是這也得分情況，在特定情況下，這張圖才能發揮作用，幹嘛不跟社會公司合作，共同開發呢？送他們，再談一談將來業務提成，這對所裏有什麽壞處嗎？”
孟榮這才恍然大悟，他現在才服氣了，陶啟重比他更適合做具體的江陽廠管理。
做生意嘛，不寒磣。
柳新東不愧是老江湖，一眼就能看穿本質，但是陶啟重卻和孟榮相差不大啊。看來有些人的天才，一定要用對地方才行。
“他這樣的態度，我倒是覺得合作雙贏的概率很大。”柳新東笑道，“我就去和所長匯報一下，你呢，抓緊搞定改進，成敗就此一舉。”
“嗯！”孟榮猶豫了一下。
“怎麽？”
“我想請兩天假？”
“為什麽？”
“拍婚紗照去，媳婦要求的。”
柳新東啞然失笑，“你自己拿捏吧，別耽誤進度就行。”
“耽誤不了！”孟榮很有信心，“就快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