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榮看著三人看著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連忙解釋,“金牌嘛,誰不想,但是你們把這件事當成籌碼來談,多尷尬。”

“是挺尷尬的。”閆果在旁邊點頭。

倒是趙滎芝絲毫不以為意,她眼中有一絲淚光閃過,杯中的手磨咖啡如同外麵的夜色一般鮮潤,人啊,這一輩子,最大的執念都留在了青春吧,聽到孟榮本有意參賽,她忽然覺得自己一下找到了久違的衝動,她低下了頭,晃**著杯子,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眼中恢複了平靜,“孟老師,其實我也不是為難陶總,也是想幫他,我了解過了,現在的端江學校甚至不如我們那屆了,我原本以為我們那時候已經更差了,可是現在更加不成樣子,江陽倒是越做越大了,可是端江學校呢,也沒有了當年那種奮勇拚博創造奇跡的活力了,太可惜了。”

孟榮心中何嚐不是感慨萬分,自從他離開,自從閆果離開,自從來了一位胡作非為的校長窮折騰,本來蓬勃向上的學校結果卻並沒有達到理想的預期。反觀,閆果所去的長寧機電學校,現在因為和神京集團的合作,混得風生水起,學校大大地變了樣,學生廣受各大企業歡迎,每年的畢業生都被人搶著要,除了少數自己不爭氣的,大家都不愁前路了。兩相對比,怎不教人感慨。

而閆果正因為在這樣的學校又取得了各種教學成果,這才在神京集團大力推薦下,被北科理聘用,前陣她的副教授資格已經基本落實下來了,就等正式公布。

而端江磋砣了歲月啊。

如果不是有著江陽、新陽等一幹廠子支撐著學校的就業率,恐怕已經沒多少人願意就讀了吧。

“畢竟那也是我的母校,在那裏有很深刻的記憶。”趙滎芝咬著牙道,“陶總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讓孟老師再回去指導一下,幫助學校取得一些突破。”

陶啟重聽後,頗有感觸,他喝了一口拿鐵,忘加糖了,苦得他立即加了兩大勺白糖,看得對麵的閆果一陣陣難受,太甜膩了不利於健康啊,可是陶啟重本來就不習慣,攪拌一番後,再喝便覺得舒服多了,喝完他才回答,“現在學校校長也換了,大家也就是互相給個麵子,我一直不太想多跟學校打交道了,現在看,也是時候再拉學校一把了,孟榮沒有時間回去指導,我現在脫離生產一線也有點久,不行,讓小暉帶隊吧,再聘請幾個特訓老師,孟榮就當個顧問,幫我們製訂一下訓練計劃,提出訓練大綱,抽空再回去現場指導下,我們也參加下一屆的職業院校大賽吧。中職組我們肯定報名,但能不能拿金牌不好說。”

趙滎芝笑了起來,有時候,人真是奇怪,按理說,她隻需要公事公辦,或者自私一點,談點生意就好了,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要滿足一下自己心理,如果願意,她倒是寧可拋掉現在所取得的一切,回到學校,回到那個時候的江陽隊裏,過著單純的訓練、學習的日子。

她在學校後來,隻想著早點逃離那裏,去工作掙錢,改變自己的命運,但是當她經曆了種種不為人知的磨難,經曆了人間種種爾虞我詐後,她卻越發想念少年時的難忘歲月,在現在風光得意的時刻,她尤其懷念跟著孟榮在空**的江陽廠區一條線一條線劃定區域的日子。

她相信自己知道孟榮的遺憾,孟榮因為年少輕狂,錯過了很多機會,以致於甚至來不及去參加國家級賽事,少了人生最重要的那枚金牌,而那份遺憾同樣也漸漸被歲月轉為了她的遺憾,她想著如果自己這輩子能夠催促、幫助、促成孟榮彌補那份缺憾,也能給自己的青春畫上一個句號。

隻是這份心思,她隻能深藏於心,或許等到老了那天,一切都風輕雲淡,她才會吐露給別人聽吧。

不再是少女了。

但是她的性格還是如從前一樣,不勇敢試試,怎能甘心?

孟榮當然對陶啟重的提議沒有異議,以他如今的水平要去帶隊中職組實在是大材小用了,但是指導一下卻完全不成問題,會比別人更有前瞻性,並且由於他是從基層一步步走上來的,他的指導會更接地氣,更有針對性。

四人喝著咖啡,本來陶趙二人是相約來談生意的,結果直到散場,他們都談的是往事、故人、母校,以及憧憬著未來的賽事,提出了各種方式方法,確認了參賽的組隊模式等等,關於生意上的事反而一句沒談。

但陶啟重心裏反而踏實了。

散場後,閆果和孟榮攜手告別陶趙二人,看著他們到如今依然親密無間的樣子,趙滎芝心裏掠過一絲惆悵,心中落寞,也無心和陶啟重多談,直接回樓上房間去休息了。陶啟重沒有加以挽留,送別三人後,他便電話給司機,等待的過程中,他看著酒店不遠處國貿樓群的燈光秀,不免生出了許多感慨。

大家當年都是小地方上為一口飯奔波的小人物,怎麽的,忽然就到京城聚會了?命運太無常,但終將不負奮鬥者吧。

回家的路上,閆果話不太多,倒是孟榮很感慨,興奮地囉嗦了半天。

直到下車,看到孟榮還很亢奮,閆果怒了,用平生罕有的陰陽怪氣的語氣說了一句,“要不,你再打車回去,找她去喝酒聊半夜?”

孟榮愕然回頭,卻見閆果一臉不爽,不時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不由地問,“你咋了,我怎麽可能回去陪他,陶啟重也不太愛喝酒的,不過今晚喝了咖啡,估計他也睡不著。”

“哼!”見他顧左右而言它,閆果也懶得揭穿,快步向小區裏走去,孟榮連忙追上,他不太理解閆果生氣的點在哪裏,不就是回來晚了點麽,倆孩子現在也大了,頂多晚睡一會,也就那樣了。

一直到回家裏,閆果還是氣咻咻的樣子。

孟榮忍不住了,“你就直說,怎麽了嘛?”

閆果冷笑,“你真的沒有注意到趙滎芝的眼神?”

“她的眼神?”孟榮回憶了一下,沒什麽特別的啊。

閆果搖頭,沒有多加解釋,神經再粗,但受到威脅的時候,她還是有女人的本能的,趙滎芝當年對孟榮的那點愛慕,她是清楚的,總以為就是年少無知,沒有想到,這麽多年竟然還沒有忘懷,她問過趙滎芝了,竟然至今單身,也不知道在等待什麽?不會等著咱倆鬧掰,她好趁虛而入吧?當然這個念頭就一閃而過。但多少讓她有些不舒服,人家如今一身珠光寶氣,有大把的票子買更的首飾,那對耳環,閆果似乎在哪裏見過,可能都以萬計價的,可是她卻還至今戴著一百多塊錢的手鐲,這意思還不夠清晰嗎?隻有孟榮,大大咧咧的,對趙滎芝的心理似乎一無所知。

可是,看著孟榮一臉無辜懵懂的樣子,閆果不想點破這層關係,也好,就讓他一直糊塗著吧。而且,畢竟那也是自己曾經的學生,也沒有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但一口氣也憋著難受。

於是她就冷冷地說道,“你可不要以為隻有你會去參賽,我也會帶隊參賽的。”

孟榮怔了一怔,“什麽意思?”

“不好意思,有件事我剛才一直忍著沒說,其實我們學校也有這關的任務,馬上我要帶隊參加市裏的職業院校聯賽,我也帶了兩位學生參賽,他們聰明絕頂心靈手巧,你要拿金牌,先過他們這關再說。”閆果道。

“啊?”孟榮吃一驚,不過他還是不以為意,“以前啊,你主要就是帶的中職學生,參賽拿到的一些獎項也不過就是二三等獎之類的,畢竟你主要是擅長理論,不擅長動手的。不過,重在參與嘛,也好。”

“哼,不要小瞧了我們,你要去國家級大賽,我們先戰一場再說。”

孟榮觀察了一下,驚訝地道,“你認真的啊?”

“當然認真的。”閆果對於剛才的事還是耿耿於懷,怎麽想也不太舒服,他們倆夫妻這麽多年來,要說一直那麽相敬如賓,呃,騙狗,不,騙鬼呢?多少也有一些小小摩擦,偶爾也會鬧鬧矛盾,有時候工作壓力也大,哭一鼻子的事也是有的,但是兩人的感情卻從來沒有因此而冷淡消磨,更不要說長時間的置氣冷戰了,可現在,閆果決定要冷落孟榮一段時間,冷暴力就冷暴力,讓他得意!讓他享受!讓他興奮!

不給點顏色就要開染坊了。

按理來說,隻要閆果生氣,孟榮通常都會主動來哄她的,這次本來也不會例外,也許哄幾句氣消了也就沒事了。

偏偏這個時候,屋漏偏逢連夜雨,正當孟榮想說什麽的時候,一個電話打破了寧靜,孟榮接到電話,張口就是,“哈哈,倩倩啊!你回京了!好啊,約,約,兩家一塊團聚,放心,你倆幹閨女,我保證帶來,果果好得很呐,哦,不是太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生氣的樣子……哄,保證哄!”

居然真的完全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

聽著孟榮在電話裏和於倩倩聊得很開心的樣子,閆果蹭地一下子火大了。

她暗自發誓,這次一定要讓孟榮吃個癟。

等到孟榮開心地掛完電話走過來和閆果笑著道,“於倩倩近期要回國了呢!約咱們吃飯見麵!”事情就是那麽巧,那年他剛來北京,於倩倩卻被單位派到歐洲去當駐德聯絡代表了,當然,於倩倩也已經不在先鋒航發工作了,她早些年就跳槽到另外一家品牌外資企業了,畢竟工資收入以翻很多番,對此,她的爺爺於赫毫無辦法,隻能聽之任之,畢竟鳥兒有了翅膀,想飛哪裏是它的自由。去歐洲後不久,於倩倩就結婚了,說是嫁給了當地一個華人,這次是帶著她的家人一塊回來度假的。

本來以往如果說這件事,閆果是很開心的,可是這會兒,她的心裏正窩著火呢,於倩倩那點事,孟榮當年就交待得不是很清楚,她信任孟榮,不追究。可現在怎麽聽都覺得刺耳,剛走一個趙滎芝,又來一個於倩倩,這下子,孟榮來哄也沒用了。

她決心開戰!

就這樣,閆果和孟榮經曆了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冷戰了。整個冷戰期間,孟榮被單方麵吊著打,其慘狀難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