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吧,好好歇一歇。”梁翠小心看著他道。
推開院門,院落當中隻有一個男孩子,他坐在房簷下,見梁寇回來了,站起身來朝他走去。
是小六,他從江南帶回來的一個孩子。
“大人。”叫道,將梁翠手中的包袱接下,“是梁翠姑娘吧。”
“嗯。”梁翠笑笑應著,“你去燒熱水,讓哥哥洗一洗。”交代道。
小六垂頭應著。
“慢著。”
他才要轉身被梁寇叫住,“大人。”
梁寇看看他說道:“你回江南去吧。”
開口便是這一句,他被大內的人審問過,朝中人居心叵測,難免會被人抓住把柄,知情的人就隻有他與六王幾人,所以讓他離開是最好的做法。
“大人,為什麽要我走。”小六慌張了,他一直跟隨梁寇,他不想走。
“我給你些銀兩,回江南好好過日子去吧。”眼睛低下,無力說道。
又是這些話,那時是他答應一起回盛京的。
小六跪到地上求道:“大人,我一直跟隨大人,現在要我走,我往哪裏去。”
“你這樣做什麽。”厭煩道,“我是為你好,不想再惹出亂事來,你要我才從監牢出來又被關進去嗎。”
他現在沒心思理會,那人死了足夠他傷心一段日子的。
正說話間,卻聽後麵有人說話。
“你回來了?”
梁寇回身,見玄儀與慕容柔進門來。
“六王,王妃。”叫道。
他眼光散散的沒有精神,便知是受了許多辛苦。
“回來就好。”玄儀淡淡道。
慕容柔看他紅著眼眶,溫聲問候道:“還好嗎?”
“嗯。”應道。
小六仍跪在地上,玄儀問了句,“這是做什麽呢?”
“大內抓我去問話,問她。”將她的名字隱去,繼續道:“這孩子不知情便說了我帶了一女子回來,我想著打發他回江南,這孩子不願和我鬧呢。”懶懶應著。
聽著這話慕容柔低下眼睛看向他道:“盛京喧鬧,不必遠處安寧自在,你怎不願離開。”
方才小六都聽著,他家大人真是沒把他放在心上,還沒說話便先抹起了眼淚,“我家中人都死了,隻剩我一個,幾年來都跟隨大人,我不舍得走。”
也是個可憐人,真是他既見過小憐,那便不能在盛京了。
“我給你些銀錢送你回去,今後有緣自會再見的,既是在乎,就不要給對方添任何煩惱。”柔聲說道,“你不知是什麽煩惱,可這煩惱會找到你家大人身上。”
話都說到此,梁寇也懶得聽了,“扶我進去坐坐吧,累死了。”
聽言梁翠扶著他便走了,慕容柔推推玄儀,他便跟著進去。
慕容柔拉起小六,“別哭了。”兩人在一處說話。
進了臥室,梁寇坐到**,梁翠將手帕浸濕遞給他。
他一副累極了的樣子,將手帕拍到臉上揉搓著。
玄儀進門,梁翠欠身叫了聲:“王爺。”
到一旁坐著,可也沒開口,等著他把臉露了出來,看看他說:“大內沒有用刑吧。”
“你家的管事不是回去了,他沒有我自然沒有。”冷冰冰的應著。
“我就是看著李瀟狼狽才來看你。”依然微笑著。
梁寇的胸口一直堵
著,想起小憐死了便難受,“翠翠,你去幫我收拾收拾,我和六王有話說。”
“知道了。”應著便出去了。
玄儀等著他開口說話。
“我今日從乾清宮出來,見著西殿抬出一具腐屍,又聽了小妹說,那人該是她吧。”語氣輕緩,此時卻聽不出他的悲傷,手拿著布帛擦洗。
玄儀聽言頓住,久久才說道:“皇兄他,也是為了顧全大局。”這話說起來總覺得別扭,也是違心的話。
“皇上是有考慮,隻是她太無辜了。”嘴唇顫抖,緊緊抿住。
那也無法啊,難道要玄晟血債血償嗎,他是皇上即便是有錯也不能算在他的身上,更何況他這樣做也沒錯。
“她不該死,不該。”梁寇低垂著頭,眼淚卻止不住的掉落。
跛著腿走到他身旁坐下,展開手臂搭在他肩上,說不出話來安慰,見慕容柔也是這樣悲傷,到底他這個姐夫沒有他們在那女孩子身上用情深。
……
梁翠到院中的古井去打水,慕容柔便朝她走了過去。
“王妃。”費勁將水拉上來,忙著對她欠身。
到底是在宮中久了,行事都是一套樣子,從前還叫一聲大小姐,如今是換了主子了,隻是不知她的主子好不好。
“蘭妃娘娘在宮中還好嗎?”問道,被發落冷宮也比要命好些,算作她的運氣了。
聽著問話回道:“娘娘被太後要去了伺候了。”
“唉。”歎了聲,還是要他父親在太後麵前說話才有用,這亂子就是由她而起,心中也有愧對,“她能出冷宮就好。”
……
天黑了下去。
一個手術動輒十幾個小時,慕容漪的身上都僵硬了,可算將那東西切了下來。
陳草木在一旁為她擦額上的汗。
頭暈目眩的,搖了搖腦袋鬆了口氣,“好了,你來縫合吧。”
放下手中的東西,顫抖著將手套口罩摘了下來。
見她的臉色嚇了一跳,“怎麽了?”忙扶住她,也不管恩肅了,先將她扶到**坐著,“娘娘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著急問道。
嘴唇慘白慘白的,她微微張著嘴巴,隻見著嘴裏有血色,陳草木掐住她的腕子,脈象虛浮,本來這幾日都看著好好的,怎做了一台手術就成這樣了。
擺擺手道:“去給她縫上,不能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會染病的。”推了他一把才離開自己身邊。
陳草木隻得去縫上了,弄好以後替她將衣服套上身,慕容漪從**起來,陳草木將恩肅抱回了**,安置好以後再找慕容漪便找不到了。
四處看著才見她在牆角坐著,就如那時為麗妃做過手術之後一樣。
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子,“你怎麽樣?”關心問道。
“太累了,恐怕我今後都沒力氣上手術台了。”將頭垂在膝蓋上休息著。
“那我送娘娘回宮休息,你的臉色……”真怕她有個三長兩短。
點點頭,“好。”
才站起身來,“對了。”想起她還穿著手術服,而陳草木一身幹幹淨淨的,脫開陳草木的攙扶,背過身去,“把衣服先換上,被人看著了。”穿著粗氣說道。
陳草木隻得解下扣子,替她將衣服脫了下來,一邊絮叨著:“昨晚上怎不見娘娘害怕被人看見,怎就對這個介意。”而後套上了身,“行了吧,我快送你回去。
”
出了殿門,見江德全在外候著,陳草木上前說道:“公公進去伺候吧。”
“是。”他也是等的急了,從正午一直到晚上,就沒聽著裏麵有動靜。
從慕容漪身邊經過,她隨著一躬身,陳草木過去扶住她,她的全身都在往外淌汗,“娘娘你虛脫了。”這才發現她的虛弱,拉著她往外走著,走了兩步又見玄晟往這邊來。
走到近側,東海打著燈籠,借著光亮玄晟看著慕容漪的臉被嚇了一跳,可也裝作不在意沒有問,將眼神移開看向陳草木,“你的事情做好了?”問道,而眼睛仍時不時的瞟著慕容漪。
做手術的確耗費人的心力,上次為麗妃開刀之後,晚上睡時的鼾聲都比平時大些。
“是,已經做好了。”應道。
玄晟沒再說話,抬起步子往內殿去了。
慕容漪眼光跟著他,腿突然軟了下去,陳草木忙拖住她,“算了,我抱你回去。”
“不行。”聲音弱弱的,“我還是皇上的妃嬪,被人看見會惹來禍事。”
隻得拉著她一步一步的往芳漪宮走。
玄晟進了殿中,遠遠的看著恩肅在睡,江德全為她掖著被子,起身見他到了,“皇上。”
“母後無礙?”問道。
“奴才瞧著太後睡得挺好的,陳太醫的醫術好,定然是沒事了。”臉上掛著笑容,看恩肅好了他也歡喜。
玄晟應了聲轉身便走了。
江德全見了隨著歎氣,他母親才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竟然隻看了一眼便走,回頭看恩肅昏睡的麵容,為她不值起來,跪在她身旁絮絮說道:“太後啊,你費心養育的孩子並沒有你對他上心,奴才隻覺得您的辛苦劃不來。”
自然恩肅是聽不到的,也隻有在她睡著了的時候,江德全才敢表現出對她的愛護來,他是她的奴才,最忠心的奴才。
也是……哥哥。
……
芳漪宮。
陳草木可算將慕容漪拉了回來,進了宮門卻沒下人來幫忙,各個如看不見一般。
卻聽著有人再牆角碎嘴了幾句,“看看,皇上不理倒是有個太醫摟著抱著的。”
“可不是,瞧她的樣子,怎配為皇妃。”
這話可是太氣人了,陳草木聽著了都堵得慌,“真是太沒規矩了。”隨口說了句。
“罷了。”聽著慕容漪勸道,“我要是和他們置氣早就死了,平日裏就沒管教,隨他們說去吧。”
陳草木將她扶進殿內,將她放到**她便不動了,在屋中找到白糖化在水裏,到她身邊扶她起來,“喝點糖水好一些,等下微臣去給娘娘熬藥。”
將她安放好了便出去了。
慕容漪在**躺著,卻覺得下麵濕乎乎的,想著該是見紅了,可卻覺得不對,好像有些沉沉的東西,將手移進去摸著,卻摸到像肉一般軟軟的東西來。
她心裏慌了,抽抽搭搭便哭了出來,把那血乎乎的東西抓在手裏,拿出一看卻是一塊血肉。
那是,那是胎盤吧。
她是學醫的當然認得這東西,不是孩子出生時會將這東西一同帶出母體嗎,怎這時才掉出來。
真是可憐,越想自己越覺得可憐,身上難受竟然還能見到這東西,“沒人比我更慘了。”抽抽搭搭的哭著。
而玄晟從永安宮出來便奔著這裏來了,一進院門空空落落仿佛是荒郊野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