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梅花,玄晟的心思還在她所說的紅梅之上,放眼看滿園白梅,風帶素雪吹起,花瓣飄飛而起,真的是美不勝收。

若是如血色燃就的火紅,是否會更為美妙。

“漪兒,朕很想看紅梅,你曾見過的是嗎?”突然認真看向她說道,他麵上有種發自內心的欣喜,與平時所見都不同。

玄晟的內心就本該是熱誠而簡單的,充滿著求知欲望。

“是啊,我曾見過。”有些不知所措,茫然應道,看他的眼光澄澈,一束紅梅對他來說竟能如此開懷。

此時的他不像是那城府極深的君王,卻像是遊走於山水之間的遊士

不知紅梅是如何生成,出身理科讓白梅變色,培育出新的種子總不是難事,見玄晟這麽喜歡,好想為他培育紅梅。

這事便悄悄記在心裏,可轉瞬之間卻見玄晟的臉上露出絲絲淩厲之色,這細微之處隻有枕邊人才能看透。

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都是冰涼的了。

“皇上有心事嗎?”溫聲問道,打量著他的眼角眉梢,處處都是思慮。

他一笑,兩處嘴角以相同弧度上翹,隻是太淺,“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什麽事啊,可以說給臣妾聽聽嗎?”試探問道。後宮妃嬪不能妄議朝政,她也不該多嘴問的,隻是想為他分擔。

上次曾與她談論朝堂之事,玄晟看出她對朝堂之事的通透,便也願意與她多話兩句,“塞北打算與朕借兵,要攻打波斯了。”沉聲道。

她愣了愣,“塞北與大燕借兵?皇上可是對塔顏族長很是放心。”輕聲道。

塔顏那人她記得清楚,是個傲氣軒昂的男子,遊船一宴,被玄晟當幌子去作陪,還近距離的見了眼,但看著樣貌,那人便不像凡人,也不像是忠心本分的人。

“朕與他不過兩麵之緣,何來的放心呢。”笑道。

他自有韜略,慕容漪從未懷疑過他的心智,“塞北不過蠻夷小族,卻有這樣大的野心與波斯抗衡,那位族長的宏願高遠,絕不是甘心屈居人下的人。”

點頭應著,“朕也知他的胸襟抱負,隻不過波斯與我國素來無交往,權當做了個買賣,若是勝便坐著等收成。”

“那若是敗呢。”問道。

根本沒這個可能,玄晟信塔顏的能耐,清淡一笑,“朕信他的,新年之時塔顏會來宮裏住段日子,另外與朕商議起兵之事。”

“皇上就挑明了與波斯開戰?”追問道,素來與波斯無過節,若是此番開戰,便是與波斯結仇,再戰敗可想而知後果。

“自然不會,要開戰的是塞北,朕不會出麵,算不得是大燕在背後做手腳。”應道。

聽他所說心中仍有疑慮,不過這是朝堂之上的事情也不便多話,“皇上思慮周全了,那便是不會出差錯了。”

他吐了口氣歎道:“過些日子便是新春,見著那人之後便要著手準備了,朕不擔心這仗打的如何,隻怕戰勝之後他不會如約行事。”

“臣妾也是擔心這個,那彝族首領看著便不是安分之人,若是生出旁的心思來,到時手握兵將不歸可就沒了辦法。”憂慮道。

聽言玄晟更是欽佩她的心思,小小女子竟也能想到此處。

便將這事與他說明了,“塔顏與朕有言在先,至於契約,已經叫衛征帶到塞北去了,若是事成,塞北與波斯皆歸入大燕領土,

朕許他自治不會插手。”

“皇上的打得好算盤。”聽著這話抿嘴一笑,他從來都不肯吃虧,邦交之上更是如此。

轉而一笑,“你這是笑話朕嘍。”半開玩笑道。

欠身一拜,“臣妾不敢。”笑對,“皇上都打定了主意,那朝臣也定然不會有異義,臣妾就等著皇上的好消息。”

將她扶起,“這話說的還早,不過眼前的喜事卻是該熱鬧熱鬧了。”

“什麽?”疑惑道,等著她的下話。

摸摸她的小臉,笑道:“過幾日便是咱們的大皇子與小公主滿百天的日子,再加上琪美人有孕,朕想著該好好熱鬧一番。”

想著與衛驕薔臨盆的時間差不了幾日,三重喜事卻是喜上再加喜。

“那臣妾可要好好為西宜準備著。”歡快一笑,女兒就要滿百天了,做媽媽的當然是高興了。

“那日,朕也要送你一份賀禮。”見她高興緊著說。

聽著送這個字卻覺得不舒服,本是夫妻之間卻相敬客氣,“臣妾又不缺什麽,皇上太費心了。”

“朕答應過你的,不論你為朕生下皇子或是公主,朕會許你皇貴妃之位。”他的嘴巴微微張開,牙齒皓白如雪,這笑容當真是天下間最好看的了。

他竟還記得這話,本以為他是忘了,他的厚待真是讓慕容漪感動的不知所以,呆呆的望著他。

那承諾慕容漪從未放在心上過,皇貴妃之位於她也是無謂,隻是經此番波折更明白地位在這皇宮當中的重要,再有了西宜,更要用這地位為西宜搏一個好出身。

她的生母是皇妃,與是皇貴妃天壤之別,即便不是皇家,就是那宰相家,嫡女與庶女更是天壤之別,更可況這庶女還是私生女,而她原本卻是毫無身份的。

“臣妾謝皇上。”怔怔的看著他,嘴唇邊際通紅的,口中的熱氣縹緲。竟沒想到還能有幸陪伴在他身側,更加想不到再度承受榮寵會得此厚待。

玄晟撫著她的臉,柔聲道:“朕早早就該給你的,中間又生波折才耽誤至今,很早朕就屬意於你。”

他如此相待卻是受寵若驚,有些愧疚道:“臣妾從無功勞,何德何能要皇上這樣厚待。”

“你值得。”隻此一句再無其他。

到現在慕容漪都不知玄晟為何會這樣看重她,她生的也不夠美,為何初入宮時便受到了他全部的寵愛,也從未在其他地方為他出力,也隻為他生下一個女兒。

可她又問不出口去,隻將這疑問藏在心中,垂下頭與他雙手相握。

風又大了些,東海與芬兒等宮人都在園子門口候著,兩位主子站在梅花樹間說了許久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看著時候不早了,玄晟還約了趙毅在禦書房等他,東海便走近提醒了聲:“皇上,到時辰了,想著趙大人已經在等了。

本來是出來散散心,遇上慕容漪便忘了時辰,應了聲:“知道了。”轉而對慕容漪道:“朕還有些事情,你回宮中好好休息著,帶著西宜養足精神,過些日子她滿百天了,可要累上一整天呢。”

“嗯。”溫柔應道,玄晟便急著走了。

見他身上裹著的狐裘披風染著白雪,真是好看極了,像是水墨畫中的人物,忽然之間覺得像是身處一位畫師的畫作之中,抬起頭來看滿園白梅,花瓣隨風簌簌落下,飄在她的衣襟之上。

本與芬兒要回芳漪

宮,半路上正巧遇見江德全帶著宮人搬弄寒鬆。

“蘭妃娘娘安好。”躬身行禮道。

“江公公忙著。”強迫麵上掛笑,那日他端著一碗燕窩立在自己身旁至今記憶猶新,他不過是恩肅的走狗。

慕容漪知道,隻有她對恩肅有利,這人才會善待自己,所以麵對他更是難耐的厭煩,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這時節太後還要侍弄花草啊。”假意笑著,並未表現出絲毫情緒。

“是啊,太後叫奴才再弄些鬆柏之類的搬到寢殿中養著,夏日的花草之類到這時候即便是養在室內也難活,自娘娘離了永安宮之後,太後又時常氣悶,養盆青鬆也是為了養養精神。”應道。

看來最近她老人家的心情不大好,慕容漪不會咒她早死,隻是現在想來她若是已不在人世,對這宮中的許多人來說都是件好事,至少對自己來說,卻是少了一樁麻煩。

“那宮中緊著回去吧,太後還等著呢。”微垂頭便抬步走了。

才走了兩步,江德全忙將她叫住,“蘭妃娘娘留步。”

“嗯?”停下步子轉過身去等他的下話。

瞬間見他的臉似是蒙上了一層寒冰,忽而冰釋麵上掛笑道:“還是蘭妃娘娘最會討太後歡心,太後也時常記掛著娘娘,隻怕娘娘會忘了些事情,若是有空便到永安宮去見見太後。”

話中有話,他的提醒自然聽得明白,臉上的笑容淡去,應道:“知道了,勞煩公公代本宮向太後問好,本宮自會去探望。”轉身便繼續走了。

路上芬兒與她閑話,“娘娘很得太後喜歡,現在又有皇上又有太後,娘娘可是有依靠了。”

依靠是有,那便是玄晟與她自己而已。

“你替我在前些日子各宮送來的禮品當中選些東西包好,晚膳過後我去向太後請安。”交代道。

聽著方才江德全的話,恩肅是有些心急了,算著日子七日之內玄晟也不會將四王妃入尊親王府的事情公之於眾,也是時候去向她先討些解藥了。

……

禦書房內。

玄晟進入殿中,見趙毅已經在等了,將狐裘披風解下交到東海手中。

趙毅見他躬身一拜,“見過皇上。”

“讓你等候多時了,朕出去轉了轉一時忘了時間。”隨口說道,到火爐旁去烤火。

“是。”躬身應著。

等身上暖了些,便到桌案後坐著,端起茶杯喝了口熱茶,“朕是想問問有關宰相,朕總聽著朝上你們幾人吵得不可開交,就是好奇是為了什麽事。”

麵上清淡,可肚子裏卻裝了一整套的謀劃。

他說與不說玄晟都是知道的,隻不過這次問話卻是別有用心,還是慕容漪讓他下了最後決心,不如就叫慕容瑾回家休養,他年歲也大了,實在不宜操勞過多。

可他直接開口卻不合適,所以交由趙毅最好。

乍一被問,趙毅還有些不敢開口,垂下頭道:“也無大事,隻是宰相太過盡心罷了。”

“你且說無妨,朕也隻是隨便問問。”扭著拇指之上的翠玉扳指,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趙毅細數了諸事,玄晟聽著無不是慕容瑾事事插手,六部分權,由他經手的事情便少了,可他卻閑不住一味的要把持朝堂眾人。

聽起來卻是有些遭人厭煩,趙毅等人為監察文官,自然更是看不過眼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