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口中燥,這蜜水有滋味。”也沒精神的勸道。
他轉過頭來,眨了眨眼睛開口便問道:“那人呢。”
難得他會起殺心,慕容漪將勺子放回碗裏,回道:“臣妾還沒去辦。”殺死一個人真是件可怕的事情,而那人還是玄儀最愛的人,她怎麽下的了手。
“你盡快去辦。”沉聲說道,翻身便將自己裹進了被子裏又去睡了。
慕容漪將蜜水放下,便關上門出去了,至門口見著當值的小公公,勉強一笑道:“勞煩公公為本宮請六王妃過來,本宮想與姐姐一同用晚膳。”
“是。”應道便走開了。
實在難以笑出來,咽了口氣便叫人去準備晚膳了,至於毒藥嗎,自己本身就是學醫之人,隨便用相克的草藥配上些便可用了。
一切準備妥當,在一處小屋中,坐在飯桌邊等候著。
不時便見那小公公推開門,請了慕容柔過來了,隨著站起,“姐姐快來坐。”臉上帶著那尷尬的笑容。
一兩杯淡酒,慕容漪的舌頭都有些麻痹了,見慕容柔咀嚼著酒菜,輕笑著將已混入毒藥的菜夾到慕容柔麵前的小碟中,“我初見姐姐的時候,姐姐裝扮美豔在王府中走過,似乎從沒看過我一眼,我那時候想六王妃與王爺匹配實在不搭。”
隨著又為她倒了杯酒,卻聽著她說:“你也未看過我啊。”靜靜的呼吸著,“可我卻知道王爺很是愛護你。”
這又如何呢,自己與玄儀本就無可能,“我曾嫉恨於你。”突然聽著她說出這一句。
“我怎能和姐姐相提並論。”心中帶著那份厭恨,這人不也是玄晟念念不忘的人,終究是比不過她的。
“王爺愛護你,皇上也厚待你,到如今什麽都有了,而我這家中卻是一敗塗地。”慕容柔隻覺得心口有些痛,卻沒在意繼續道:“我費盡心思想要保護的,在你卻是唾手可得。”
慕容漪看著她擰在一起的眉頭,便知是毒發了,隻靜靜看著,這人死在她麵前與她並無感覺,難受的隻是那兩個男人而已。
越發痛了,五髒六腑都要被撕裂,慕容柔伏到桌上劇烈的喘息起來,才發覺不對,抬起臉來,而滿臉已經蒼白不見血色,額角盡是虛汗。
“你……”沒了說話的力氣,又將臉埋下。
慕容漪的眼中掉下一滴淚來,伴著那淚說道:“皇上已得知姐姐與波斯人往來,煽動朝堂,與外族勾結,罪無可恕。”沉下氣來。
慕容柔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盡力攢足最後一口氣,顫顫巍巍的說道:“他無情至此……他……”便再沒了聲息。
已入夜,慕容漪緩緩起身,推開門便走了出去,真是什麽都沒有發生嗎,可她的全身仿佛被人抽幹了精力一般,踩在地上竟都沒了知覺。
夜深了,玄儀擔心他的妻,急著過來,見著慕容漪正巧從屋中出來,笑道:“貴妃與阿柔已吃好了嗎?”
麵對他心中更是難受,無力笑著低下頭不敢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應道,“是,是啊。”
“那阿柔在裏麵?我去看看她。”說著便往前走了。
今生今世,隻怕這一晚過後,
再不能與玄儀相見了,往前走著,不時便聽到一聲天崩地裂一般的咆哮。
她的心猛地抽搐,她所得她所有,究其開始都隻是因為玄儀那日在街上將她帶回王府,而今日殺了他的心頭人,算不算恩將仇報呢。
那冷厲的風吹在身上,竟是哭都哭不出,終於從開始到如今本末倒置,一切都由他們親手改變。
命運作弄,從今往後,與玄儀再無情分可言。
在行宮又住了幾日,玄晟的身子好了許多,回宮儀仗與饒親王妃的喪隊同行,玄儀是寒了心沒了魂,膽大包天給玄晟醜看。
自這次病後,玄晟咳得更是厲害,慕容漪陪著他在車馬當中,一邊為他錘著後背,那喪曲的嗩呐聲響徹天,他越聽著便是越心痛。
“皇上別難過。”慕容漪一邊勸著,卻反被他抓住了手。
嗓子沙啞著說道:“難為你,老六他會恨極了你。”
搖搖頭,選擇便是如此,哪還顧得上那麽許多,“接著,皇上打算怎麽做。”
“馬上便是新春了,塞北開戰在即,塔顏定會前來朝賀,波斯意圖擾亂我朝堂,滅他就是。”語氣穩穩的說道。
“嗯。”
……
回宮靜了幾日,又到尊親王府去看望方曉,轉眼便是新春了。
這段時候在尊親王府住著,方曉的笑模樣是日日都掛在臉上,今日便要回宮去了,新春佳節可不能陪著她一起過了,正收拾著細軟,便見著下人扶著她過來了。
肚子漸漸大了起來,行走也不方便,插著腰邁進門檻裏,慕容漪見了她便笑了,“姐姐怎急著過來,我走時會去與姐姐說一聲的。”
“哎呀,哪勞動貴妃娘娘,妾身還是自己過來了。”玩笑道。
這嘴巴與喬念慈相差無幾,扶著她坐下,聽她說道:“你也別忙著了,我這備了份禮要你帶回去給三哥。”
如今這三哥也叫的勤了,點點頭應道:“嗯。”
“眼看著孩子便出世了,再有四五月,等到夏初時候就差不多了。”慕容漪撫著她的肚子笑道。
聽著消息,恩肅的身子是一日差過一日,恐怕熬不過新春,慕容漪安心不少,隻等著她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出世。
閑話幾句便離了這裏,乘著馬車在街市上顛簸,撩起門簾正巧到饒親王府門口,素白綢子掛在門廊之上,這哀傷幾月都不曾停止過。
聽聞玄儀日日醉酒度日,她心中也不好受,可到今日再去彌補什麽也是沒有這臉麵了。
宮中瑣事繁多,太後病重,皇後的禁足還未解除,宮中諸事一直是慕容漪在打理,日子忙著忙著便到了新春。
處處打點著,各處掛紅加彩,今夜外邦朝賀,更要多加裝點。
在眾人間與玄晟把酒言歡,偶然間一瞥見著塞北彝族的那位族長塔顏,與玄晟敬酒之後便獨自一人狂飲不輟,似是很有很大的火氣。
本熱鬧著,卻見著燕兒慌裏慌張從眾人之後跑了進來,一連幾月,她才從溫城回來,到慕容漪身側,伏在她耳邊道:“麗妃娘娘怕是不好了。”
慕容漪將酒杯放下,與玄晟說了聲便慌慌張
張的趕去了南燕宮。
進門便見著她幹澀無光的眼睛,喬念慈已經在她身邊了,忙著為她擦洗臉上的汗液。
“你來了。”喬念慈起身輕聲說道。
緩緩走到她身旁,拉住她的手,“姐姐。”顫抖著叫道,再往一旁看去卻不見燕兒去尋得人,茫然說了句,“可見到那人了?”看了看麗妃又看看燕兒。
燕兒搖了搖頭,“公子已匹配良人。”
這便是結局,慕容漪心疼的看著麗妃,“姐姐。”
“別哭了,罷了,這是我的命。”麗妃弱聲應道,“他又何必等我,我終究是不會再回去了。”
宮裏的女子就是命苦的,慕容漪止不住的哭泣,雙肩顫抖,喬念慈將手搭在她的肩上,默然無聲。
姐妹一場,今夜便是送別,再無他話。
一直守在麗妃的身邊,她虛弱的已發不出聲音,眼神靜靜的不知她能不能看清眼前,床畔長明燈漸漸熄滅,眼見著她合上了眼睛。
這殿中的眾人緊接著便是戚戚哭聲一片,不過幾時便聽著宮中的喪鍾響起。
“太後薨——”
慕容漪的淚忽然間止住,為的是驚愕於恩肅的突然仙逝。
新春賀宴便也散了,慕容漪與喬念慈眾人隨玄晟到永安宮行禮,一時間白衣加身再不見喜慶。
……
千落台,塔顏獨自前往,推開冰冷的門,見著那女子披散著烏黑如瀑布的發坐於床榻之上,轉過頭來,那珍珠一般的大眼睛便淌下了淚來。
終於盼到了今日,塔顏一步一步走到她身旁,蹲在她麵前摟住她的身子。
……
幾日後慕容漪的毒發便是心痛難當,恩肅死後第二日江德全便也病逝,那解藥無處可尋。
躲在宮中幾日不肯見人,偷偷叫芬兒請了陳草木來,卻不料他已帶著解藥前來。
跪在她床邊,輕笑著說道:“娘娘又瞞了我一件事。”低著眼睛,“我日日都在太後身邊……”沒再說下話。
日日都在恩肅身邊,當然會有所察覺。
她幹裂的嘴唇已沒了活人該有的血色,聽著陳草木的話又淌下淚來。
新春賀宴後,塞北與波斯開戰。
一連三月塞北連連告捷。
初夏,慕容漪親自為尊親王妃接生,誕下世子。
半年後,塞北戰勝,攻占波斯,自此與大燕對峙。
夏末,六王玄儀作亂,不過兩月被平定。
秋末,琪美人難產而亡,追查之下為瑤美人所為,後又供出皇後,趙慧茹賜死。
同年西域與大燕宣戰。
……
又是一年隆冬,玄晟再三與西域藩王,塞北首領約見,願已各方財資補償以求太平,終達成同意,自此大燕王朝獨大結束。
……
回程時候,玄晟的馬車不慎跌落山崖,慕容漪在雪中尋他一連幾日,終將他找到。
“玄晟。”皚皚白雪當中,抱著他的身子,在他耳邊輕喚,他已人事不省。
陽光漸暖,與他守了一日一夜他終醒來。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