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她的日子都過的這麽清簡嗎。

這茶有種陳久的味道,慕容漪端著茶杯在鼻尖嗅了嗅,一陣清香,是茉莉花,茉莉花的香氣本就淡,放久了更是淡了。

“我聽聞姐姐出身商賈之家。”

問了句,隨手拿了塊小糕點咬了一口。

喬妃隻喝著茶,笑著點了點頭。

“我家遠,也許久沒有見過家中人了。”

她這樣淡淡的,叫慕容漪全無戒備之心,甚至還想與她有交往,仔細看她的眉眼,這麽好看,整張臉都是慕容漪所希望的樣子,可惜她沒有。

她心裏希望的,就是這樣那樣,原來就是像喬妃這樣,即使什麽話都不說,在她身邊都不覺尷尬。

點心的味道很好,她沒了別的想問的。

“皇上近些日子又往你宮中走動了?”喬妃問了句。

她點點頭,嗯了聲。

其實玄晟來與不來對她的心情影響不太大,不過就是宮中人看待她的眼色是怎樣的而已。

“皇上現在寵愛你,你可不要辜負。”喬妃囑咐道,眼睛低了下去,“別像我這樣。”

她眼中的寥落慕容漪都看在眼裏,便勸道:“姐姐若念著皇上……妹妹願盡力。”

而這話之後,便來了一聲冷哼,“我心中念著他,他心中未必念著我。”她還是有埋怨的,也隻有那麽一點。

這話之後又將話題放在了慕容漪身上,“妹妹心善,可事事要多為自己考慮啊。”

為什麽好像她總是怕自己出什麽事。

“姐姐為我費心,妹妹記在心裏。”應道。

喬妃的眼神一轉,便沒了下話,往天上看了一眼,幽幽的道:“若是皇上願意對誰用上十足十的真心,恐怕天都會塌下來。”又帶有輕蔑。

她左右為難,話題不清,不知是為玄晟好,還是對他有埋怨,但是聽說,她當初進宮也是盛寵一時,不知今日為何會成這樣。

“姐姐若是有什麽難言的苦,可以和我說。“便提了一句。

這深宮當中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慕容漪沒有心情一一扒開去看,隻是喬妃太像她想要的樣子。

若是能夠與世相隔卻又活的從容不迫,該是多好,可她自知,她一生都做不到這樣。

喬妃的嘴唇微動,眼神靜了靜,又將手掌攤開,那傷疤形似枯萎的玫瑰花瓣,永生在了她的手上。

“我沒什麽好說的。”表情冷了下來,極少見到她的笑容收斂,“我隻提醒你一句,當心皇上,當心太後。”將眼睛低了下去。

之後又是靜靜的,慕容漪又坐了會兒,便告辭了。

喬妃不願開口,她也沒再問詢。隻是喬妃的囑咐,要她小心皇上和太後,這兩位是宮中權位最高的人。

慕容漪隻是一個小小的妃嬪,又有宰相女兒的背景,他兩人不至於將自己視為眼中釘吧。

不過玄晟與恩肅之間是有點奇怪,可也看不出哪裏奇怪,要說以玄晟的修養性格,對母親恭敬多些也是應當的。

可看他對恩肅的態度,總是有些奇怪,當然這隻是直覺。

“直覺隻能在無法下決定的時候使用。”她嚴厲的警告著自己,一切都必須理性為先,這樣才能減少出錯的概率。

回了芳漪宮,慕容漪叫上梁翠,兩人便在寢殿當中磨起了刀,一人坐著一隻小馬紮,地上鋪著塊

白布,點著燭火,邊上又放了一瓶烈酒。

梁翠隻管幫著做,按著她的吩咐打磨。

“娘娘,你這是要做什麽。”梁翠問著,把刀片放在燭上燒了燒。

她的手指在刀刃上劃過,確認了它的鋒利便放到了一邊,“做個大手術。”

梁翠總會聽到她說些完全沒有聽過的詞,自小在宰相府,也讀過些書,總之不會太差吧。

“娘娘,什麽是手術?”

“就是……”又是語塞。

大燕第一例大型手術的成功絕對不能在自己的手上,她不準備現在就昭告天下,這例手術她要送給陳草木。

“總之就是對麗妃姐姐的病有利的辦法。”含糊的回道。

梁翠聽著她的回答又默默的磨刀去了,磨了會兒忍不住還是開了口:“奴婢總是覺得娘娘與眾不同,可是又說不出是哪裏。”

“那到底是哪裏?”她拿著酒罐子往刀刃上澆酒。

梁翠的眼睛向上看著。仔細的想了想回道:“比如說,娘娘總是會說些奴婢從來沒聽過的話,像什麽女皇啦,還有手術啦。”

“比如說娘娘不喜歡刺繡卻喜歡寫字,可娘娘的字……真是,總覺得很矛盾。”

確實很矛盾,一個喜歡寫字的人,竟然到了二十幾歲字還寫得像蜘蛛爬一樣。

“我帶著滿腹學識到古代給人做生娃工具容易嗎。”歎了歎氣,這話憋在肚子裏,也沒理會便接著磨刀去了。

幾把刀和剪子整整齊齊的擺在白布上麵,她仔細的檢查著每一個工具的鋒利程度。

“還好嗎?”聽梁翠問了句。

點點頭回道:“差不多了。”

然後就選個盡快和合適的時間為麗妃開刀就行了,此時太陽已經落了大半,整個宮中都處在昏黃的溫暖當中。

慕容漪正要把手術刀之類的收拾起來,就聽著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寢殿的門敞開著,日落的餘暉正好從門口透進,在地上鋪成了一塊毯子,芬兒與趙小天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日落的顏色落在趙小天暗藍色的宮服上,俯著身子,芬兒先開了口:“趙公公有急事,奴婢還未來得及通傳。”

“去吧。”慕容漪對芬兒道,她便退了出去,而後看向趙小天,見他抬了抬頭。

“娘娘,麗妃娘娘性命垂危,怕是就在這幾時了。”趙小天稟告道。

腦袋裏“嗡”的一聲響。

不能眼看著一條命在自己麵前消失啊,再說若是麗妃死了,這不白之冤可就叫慕容漪坐實了。

“梁翠,去南燕宮。”將放在地上的手術工具斂了起來,便隨著趙小天忙亂的往南燕宮中去了。

一路上她什麽都沒有問,而趙小天也什麽都沒有說,直衝進了麗妃的寢殿。

她柔軟細膩的胳膊那麽無力的搭在床邊上,慕容漪站在門口,看不到她的臉是什麽樣子,她的身體被床褥蓋著,隻有一隻胳膊露在外麵。

死了,真的死了?咽了口唾沫,盡量的壓製著她的心跳,走到麗妃的床邊,坐在她的身旁,輕輕觸摸著她胳膊上的皮膚。

對於麗妃,一個隻有幾麵之緣的女人,她死了,也不會有太多情感上的難過,但是卻會因為一個醫生的責任感而自責。

她還有體溫,是沒死透,還是已經死亡。

在醫學上有很多假死現象,隻要

不是腦死亡,就還有機會。

“去,請陳太醫來,沒用的人都出去。”對身旁人交代道。

這是梁翠頭一次見到她的氣場,這屋裏的所有人似乎都成了旁觀者,站在一旁看著。

“去啊。”慕容漪對梁翠帶有些嚴厲的語氣說道,愣了愣便急忙往太醫院去了。

“娘娘,麗妃娘娘已經去了。”燕兒在一旁抹著眼淚,哭訴道。

她的手指搭在麗妃的手臂上,似乎全無動靜。她並不通中醫診脈,但也知道人體的脈搏都在什麽地方,將蓋在麗妃身上的被子扯下。

扒開她的眼皮,目光渙散。

脖頸大動脈脈搏也微弱。

微弱就是有救,她不想放棄,“沒用的人都出去。”又說了一遍,而這次將眼神對準了燕兒。

燕兒被那眼神震住,便與其他人一同出了內殿,而趙小天沒動,知道這是玄晟的人,她盡量的和顏悅色,“還請趙公公出去一下。”

都成了一具死屍,難不成她還與這死屍有什麽話要說,趙小天心裏奇怪,那也出去了。

而之後慕容漪扯了一塊殿內的青紗帳下來鋪在地上,把麗妃從**拉了下來安放在地上。

又拿了瓷枕枕在她腦後,把手術刀攤開放在她頭的旁邊,就等著陳草木來給麗妃開刀了。

南燕宮一片安靜,麗妃已死的消息在她來之前就已經傳了出去,等下來備後事的人就該到了。

趙小天在殿外等著,夜色初落,看著前方梁翠領著陳草木踏著微昏的夜色而來。

“陳太醫快些,娘娘急著找您。”梁翠催促道。

他隻快步走著,一句話都不想接,因為他知道慕容漪這麽火急火燎的,必定是要給麗妃開刀了。

一想起那血腥和匪夷所思的場麵,就不覺膽寒。

方才是太醫院的一位老太醫給麗妃下的結果,陳草木那時候恰巧不在,剛一回去便被梁翠找了上來。

他加快了腳步往內殿裏趕去,而梁翠還跟在身後,突然停了下來,梁翠隨著便停了下來,等著他開口說話。

“那個,梁翠姑娘在外麵等吧,別讓任何人進門,好嗎?”愣愣的說道。

趙小天在一旁聽著,心裏奇怪陳草木和慕容漪這兩個人在搞什麽名堂,怎麽還不叫人看。

梁翠直接點頭,沒有多話。

然後他便獨自進了內殿,而內殿當中卻什麽人都沒有,從層層青紗帳中走過,往地下一看——

慕容漪跪在地上,正拿著刀給麗妃刮頭發,而且已經刮下去了大半。

“娘娘。”陳草木愣了。

慕容漪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陳大人快過來。”而手裏的活也沒有停下。

聽言,陳草木跪到麗妃身邊,將手直接搭在了她手腕上。

憑著他的醫術,還能感受到微微的脈搏,他來之前便聽說麗妃娘娘已死,現在看來是還沒有了。

“等下我要給麗妃開刀,大人替我準備一碗麻醉的湯藥,我要她在我動手的過程當中沒有任何痛覺,我還要一劑保住她體力和止血的湯藥,你快下方子吧。”

一手給麗妃刮著頭發一邊和他說著。

他也沒多話,便打開隨身的藥箱拿住筆墨寫了,接著走出內殿,把方子交到了梁翠手上,“姑娘快去抓藥,將藥熬好送來。”

轉身又進入了南燕宮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