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是此次江南之行的一個意外,不過是玄儀想要護著她,帶到府衙去,梁寇見了也想護著的一個孤女。
在世家皇家眾人的眼裏她是謊言的中心,而在他二人心中,她隻是一個孤女而已,一個手無寸鐵被狼群追逐的口中餐。
“你是我嶽父的?”問道。
如今已算是過命的交情了,這其中的所有事情他二人都互相知道,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梁寇點點頭,“是,我是慕容宰相的門生,幾年之前奉命到江南。”
“這麽說嶽父他早就知道?”吃驚問道。
可他要到往江南之前,見慕容瑾的樣子卻沒什麽不妥啊。
“不是,宰相大人也一無所知。”回道,沒再多話便回身走了。
……
一聲新生嬰兒的啼哭聲傳出。
恩肅忙抬起手來要趙慧茹扶她進了內殿,而玄晟卻不為所動,壓抑的閉緊了眼睛。
“皇上?”慕容漪在他身旁輕聲叫了一聲,手覆在他肩上,不知他為何會露出這種情緒。
關切的看著他,他張開眼睛,拍拍慕容漪的手,好像有些難過。
“皇上,萱妃姐姐生了,怎不去看看孩子。”溫聲說道。
玄晟沒回話,他的臉上一片沉靜,微微笑了笑,站起身往內殿走去,慕容漪在後跟著。
內殿當中蔓著淡淡的血腥氣。
此時是二更天,內殿不見朦朧月色,隻有燭光閃動。
萱妃已經精疲力竭,臉上不斷冒汗,紅雲拿著浸濕的手帕為她擦洗。
那孩子在恩肅懷中安睡,她一臉的慈愛相,手摸摸,臉貼貼,喜歡極了。
趙慧茹在一旁笑著,轉過頭來見玄晟過來,笑道:“恭喜皇上,是位小皇子。”
好福氣,一舉為皇家誕下一位皇子。
聽言玄晟才有了笑意,走到床畔,看看萱妃憔悴的臉色,將眼睛打在了那孩子身上。
恩肅將孩子交到他手中,他寵愛的搖晃著那小小的身子。
自從見了慕容柔的孩子,慕容漪對小嬰兒便有了一種期待感,走到玄晟身旁,仔細打量那孩子的長相。
在羊水裏泡了十個月之久,皮膚都皺皺的,“真可愛。”笑著說道,“這孩子長得好像她娘親,像個女孩子一樣秀氣。”
手指觸在他的皮膚之上,軟的像是棉花包。
再看玄晟,他的笑容仍是那麽僵硬。
趙慧茹隻在恩肅身旁不發一言。
“慧茹,你帶著奶娘將孩子抱回去。”
原本氣氛溫馨,卻被這一句如鋼針一般的話語刺破。
這話是什麽意思,在場的人皆驚愕,慕容漪看看恩肅,再看玄晟,他的臉已經冷成一片。
奶娘將孩子從他懷中接過,他仍然不出一聲。
而全身無力躺在**的萱妃聽言更是驚訝,“太後!”叫喊了一聲。
她才剛剛將這孩子生下,還未看她的孩子一眼,便要被人強行奪去,世上最痛心之事,莫過於將孩子從母親身邊帶走。
恩肅不理,站起身來便要走了,萱妃忍著疼痛做起,巴望著哭道:“太後,為何,這是臣妾的孩子。”
“他也是皇家的血脈,既然這孩子姓劉,從出生那一刻開始便不需要母親的養育。”恩肅應道。
江德全過去扶著,她轉過身來,一臉沉靜,“但凡是皇家子孫,自出生開始便要奶娘看管,這孩子在不在你身邊都是一樣的。”
可卻要奶娘帶到椒房宮養育,卻不是花宜宮。
萱妃本就無力,隻是哭再說不出話來,依靠在紅雲懷中,
她的下半身還在作痛。
早該想到有今日,從她被帶到永安宮的那一日開始,就該明白恩肅打的是什麽主意。
一旁的趙慧茹也愣了,恩肅竟然要她來養育這孩子,她從未有過孩子,孩子雖在懷中抱著,卻不能生出人母之情。
可她必要將這孩子留在身邊,如此她才能穩固皇後之位,她何嚐想要傷人。
都是宮中姐妹,即便時常拌嘴鬥氣,也從未動過害人之心。
“走。”輕輕說道,叫上奶娘便離了這裏。
萱妃臥在**哭得如淚人一般,慕容漪看著都覺得心疼,而再看玄晟,他的表情一樣是那麽冷。
他知道會有今日,現在衛家已叛國,萱妃也被一並劃入罪臣之列。
她在這宮中不會再有地位,即便她是有皇子的妃嬪。玄晟還肯留下她的性命已是極大的恩賜。
若他不是身在皇位,也不想將事做的如此惡毒。
衛家將不複存在,而這一切萱妃還全然不知。
隻剩他幾人在房中,玄晟一直冷淡,現在趙慧茹已經將孩子帶走了,他也不必再留在這裏看萱妃的悲傷。
轉身要走,卻被萱妃的哭喊聲叫住,“皇上,臣妾求皇上。”
她似隻苟延殘喘的狗從**跌落,在地上像隻狗一般匍匐向玄晟爬去,抱住他的大腿哭訴。
“求皇上,看在你我多年的情緣,替臣妾將孩子要回來,那是臣妾的孩子,十月懷胎,臣妾受盡了辛苦,到頭來卻連看都沒能看那孩子一眼。”
淚水在她的臉上交錯縱橫,她張開嘴巴呼吸,悲傷叫她無法喘息。
慕容漪在玄晟身邊,見他低下頭去看向她。
眼睛呼扇了兩下,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見到他的女人因為孩子而對他痛哭流涕。
而每一次他都無能為力,恩肅才是與他站在一起的人。
若衛家不做出格的事情,興許他還狠不下這心。
要他怎麽做,這孩子交給萱妃撫養,難道要這孩子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衛將軍府出身女子的兒子,本是榮耀的身份,可衛家現在卻已成了亂臣賊子。
他也想憐惜為她誕育皇子的女子,可卻不能。
久久才說出一句,“驕薔啊,好好休息,朕改日再來看你。”
她母家的事情與她並無太大幹係,本也沒想對她如何的,要她在宮中安然度日自然可以做到。
他想抬開步子離開,所發生的一切也叫他很難過,畢竟這是曾與他同床共枕的女子。
可腿卻被她死死抱著動彈不得。
“皇上,臣妾想見孩子。”仍然哭道。
恐怕她是見不到了,難道要玄晟到他母親麵前去討了這孩子還給他嗎,玄晟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想對她再溫柔一些,卻拿不出態度。
“起來吧。”冷冷道,看向紅雲,“扶你主子起來。”
紅雲趕到她身旁拉著,卻也拉不動。
無奈之下玄晟隻得低下身子,她這才鬆手,玄晟雙手抓在她的肩上,眼中再無柔情。
可慕容漪卻見他紅了眼眶。人都是有情的,即便不傷到自身分毫,卻也見不得旁人可憐。
“你身子弱,好好養著,不要想別的了,等你好些到皇後宮中去探望就是。”冷淡的安慰道。
萱妃一直搖頭,“皇後怎還會讓臣妾見孩子。”
再沒有答話,玄晟站起,便直接出了寢殿,任憑萱妃在哭喊,他也沒有回頭停留。
外殿風涼,慕容漪默默的走在他身旁。
忽而玄晟攥住了她的手
,她也一樣安靜,任由他牽著。
其實他是很擔心的,也很傷心,她都知道,她的丈夫心腸軟,若不是最惡劣不過的事情,他絕不會下重手。
一路回了芳漪宮,兩人鑽回被窩裏。
天快要亮起來了。
可誰也沒睡著,慕容漪的手放在他唇邊,“皇上在想什麽。”輕聲問道。
哪有可以說話的人呢,這些日子,玄晟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動搖。
萱妃瞞著他參與衛家的事情,李江原是玄宣的內應,他以為坐穩了江南,到現在卻發現搖搖欲墜。
在她肉肉的小手上吻下,還好身邊還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子陪伴,不過孤獨到底。
“漪兒。”輕聲叫道。
“嗯?”一樣溫暖清淡的笑著。
他呼出一口氣,眼波似幽深的潭水不見波瀾,與他相對多半都是這樣安靜的。
“這段時間,朕一直很失望,可仔細想想,卻似乎不必這樣失望。”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每個人都會失望的。”隨著應道。
若是不對每一個人都抱有期望,又何來的失望呢。
他從前愛慕慕容柔,那時在他眼中,那是天下間最好的女子,因她美貌無雙,因她睿智端莊。
從前他信任李江,因為他一直跟隨在先帝身邊,任勞任怨恭恭敬敬。
他也一度不信任恩肅,想將這個女人從他的生命當中剔除,可到頭來能夠助他的人卻還是那個女人。
“漪兒也很想知道皇上的事情,那些過去的事情,漪兒卻是沒有資格參與的。”溫溫說道。
看他的長相,男兒氣度強盛,英氣硬朗,這才是男子該有的樣子,玄儀娟秀健朗,但卻不及他。
“朕也想知道你的從前。”並未回話而是反問。
而她的從前,卻是唯一不能對人說起的秘密,一旦開口,她的性命與一切,甚至身邊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皇上不知道嗎?”假裝笑著。
她入宮之前,所有人都知道這位二小姐是個私生女,母親的身份極為低微,自小生活在鄉野江南。
還有什麽好問的,難道生活在金屋當中的他們對那貧苦的日子會有興趣?
“朕隻知道你惹人喜愛,朕想要你跟著朕一輩子。”說話間將她拉到了懷裏,輕柔的抱著,撫著她的身子。
夜很快便褪去,正午時再睜開眼睛玄晟便不見了蹤影。
懶洋洋的坐起,梁翠便帶人進門來伺候了。
扶著她站起,替她換著衣裳。
昨晚也不知梁翠做什麽去了,到了神明台便不見她的人影,便問道:“你昨晚去哪兒了。”
梁翠一邊係著口子回道:“昨夜奴婢的哥哥隨王爺一同回宮,我便與哥哥說了會兒話,實在怠慢了娘娘。”
哥哥?從未聽她說起過這人。
“你的哥哥?”接著問道。
梁翠點點頭,“嗯,哥哥在江南為官幾年了,才見到一麵。”這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便如實說了。
“哦,六王可還好?”穿戴好向梳妝台走去。
梁翠在一旁扶著,回道:“傷口已處理好了,太醫說沒有大礙,隻是餘毒未清,又傷到了骨頭,要好好的養著。”
“嗯。”應道,任梁翠為她梳著頭發。
想起昨夜玄儀說的事情,那真正的慕容漪回來了,她心中就如紮了根刺一般。
“等下去看看六王爺吧。”在臉上撲了一些粉,看向銅鏡當中的自己。
一直都未見過那個為她借了光的二小姐,今日也該見一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