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一直不出聲,隻低著頭聽兩人說話。
她這般溫順,倒叫慕容漪狠不下心來。
思慮片刻,緩緩道:“那好,這段日子我照顧著,隻是風頭過了以後,一定要她出宮。”
聽她答應了玄儀才放下心,舒暢的一笑,“多謝娘娘。”
“不必謝,我也是為了我自己。”而她卻笑不出來。
她還有很多疑惑,便問道:“既然,慕容家原本就有這二小姐,那為何當初不直接送她入宮,何必要我頂替?”
玄儀沉了沉氣,回道:“阿柔不讓妹妹進宮。”憐愛的撫著小憐的臉,
“為何?”接著問道。
他知慕容柔的心思,在她眼裏,入宮並非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好事,她不願入宮,自然也不願她從小維護的妹妹入宮。
“漪兒性子溫順,阿柔不放心她,而且又帶著慕容家的身份,隻怕將來有禍事上身,再說,有一位王妃做姐姐,何必擔著辛苦。”
眼睛放在小憐的身上,可見他是多疼這妹妹。
自慕容漪入宮以來,所受的委屈還算少嗎,在宮中的榮華富貴,應付著那些人,的確是不如安穩度日安樂。
忽然間有些羨慕麵前的這個小女子,她還有人可以依靠,有人保護,而自己呢,當然比不得他們的自家人親妹妹了。
“都道皇宮好,卻在王妃與王爺的心中是龍潭虎穴。”默默說了句。
饒親王再加上一國宰相,這等權勢地位,想來在朝中無人可匹敵,隻求一世長寧,要個聰穎的女子入宮,也可為一世長寧加一重籌碼。
當初入宮也是她答應了的,而且入宮之後,能得君王疼愛,她也很滿足。
“我來安置她,你放心吧。”應道。
安靜間聽著有人敲門。
“王爺,王妃到了。”這聲音好熟悉,是李瀟。
他等的人到了,慕容漪轉過頭看向門口,門推開,見著慕容柔走進屋中。
她笑顏如暖陽,一別大半年,再見麵卻沒有熱烈的落淚,而玄儀也一樣,一如她的樣子相望。
慕容漪自覺的站起,梁翠進門扶著她到一旁立著,為慕容柔讓路。
而她走進殿內,先到慕容漪麵前欠身行了一禮,“蘭妃娘娘。”
慕容漪點點頭。
她抬起眼睛,卻先看到了在床邊望著她的小憐,“漪……”未叫出口,便將話咽下了,謹慎的看了看慕容漪。
“我便走了,你夫妻許久不見。”說了句,便抬起步子走出殿中,在門口見了李瀟,微垂頭打了個招呼,繼續往前走了。
無花抱著世子進入殿中。
原本要說的噓寒問暖都被這女子所擋住,慕容柔見了妹妹便將丈夫棄置一旁不理了。
“漪兒。”趕到她身邊。
小憐看著她,話還未說一句眼淚便掉了下來,“姐姐。”
慕容柔一滴淚都沒有落,姐妹兩個在床邊相對而坐,先拉起她的手關切起來。
卻也想不到從何說起,想起江南亂事,想起她在江南與這妹妹相依為命的姨娘,半個字都問不出口。
良久才出了一聲,“你好不好,姨娘好不好。”
慕容家沒有接納她母女兩人,而慕容柔卻一直在彌補家族的虧欠,這些年來一直是她照拂著她母女兩人,隻因心中過意不去。
明明兒時,她兩人還是同睡一張床的姐妹。
而慕容柔就是天生的姐姐,她記得這小妹妹怕涼,每個夜晚都晚於她睡去,貼心的為她蓋上被子。
夕陽落幕,宰相府門前的大路,一輛馬車漸漸遠去,一身錦粉衣裳的小女孩一直追著馬車跑。
氣喘籲籲,她永遠都不能忘記那日妹妹離開她生活的情景。
世間人皆有情,在最純淨與快樂的年華裏,這妹妹是她最疼愛的人。
姐姐還惦記著她與她娘親,她依賴著這個姐姐,也感激著這個姐姐,語氣柔弱。
默默道:“娘親,在半年之前便去世了。”
聽言慕容柔的神情怔住,聽著玄儀道:“她在山野間一個人過活,我去看她便將她留在身邊了。”
維護再維護,幫扶在幫扶,到最後還是躲不過天命安排,慕容柔的眼眸低下。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事,她極力在做的事情,便是要這妹妹與姨娘過的安穩富足,這心願是不能達成了。
……
禦花園一片枯黃景象,梁翠扶著慕容漪在石子路上走著。
她家主子一路上都沒說話,麵無表情隻穩穩的走著路,便問了句:“娘娘在想什麽。”
她是擔心,那位被她頂了身份的二小姐就在身邊,就是一塊燙手山芋。
有什麽好比較,雖是自己頂了她的身份,可看她處世說話,處處比不得自己。
慕容柔選的沒錯,她才最適合入宮,她雖貌不出眾,但卻別有風韻,雖性情柔弱,卻也懂得保護自己。
那女孩子根本不能與自己相比,她沒這個命。
“沒有。”呼出口氣應道。
她對那二小姐是有敵意的。
天生沒攤上個好身份,好歹來到這個世界有人給她機會,才能有今日。
而另外一個生得好,可惜生母身份低賤,仍然沒有好命。
慕容漪可沒心思可憐別人,想想從前的難捱日子,她有今日是如何的不容易,步步小心時時在意。
現在還沒出什麽事,就讓那二小姐在自己身邊呆幾日,不過都是看玄儀的麵子。
與那女孩子才見過一麵,她的柔弱給大男人興許還能有些用處,隻可惜自己也是個小女子。
但凡是女子,心氣便不如男子一般,比起肚子裏她的親骨肉根本不值得。
“等下你去接小憐過來,這些日子她就和你住,好好照顧。”溫聲交代道,隻等著江南之事平定,將這女孩子送離身邊。
……
已是午後了,玄晟見了幾個官員隻覺得頭疼便到小池塘轉轉。
沒了李江在身邊伺候,還要趙小天已經回來了,對他玄晟不會懷疑。
趙小天是他即位之後換下的錦衣衛統領,從前的那個是玄宣的人,他當然不會留用。
“從李江嘴裏問出什麽了嗎?”在池塘邊立著問道。
水汽與風撲在身上,透過錦緞皮膚都涼颼颼的了。
趙小天跟在他身後,恭敬回道:“李總管似乎真的什麽都不知,奴才已用了大刑。”
“哼。”冷哼一聲,在他身邊多為人通風報信,難道會一無所知,冷聲道:“接著問。”
“是。”應著,“李總管說想見皇上一麵。”
趙小天也不是冷血之人,這些年來李江對玄晟盡心盡力
他也見到了,即便是給人做內應,而卻仔細伺候著起居,不曾傷害過玄晟身體分毫。
這是皇位之爭,李江從前跟隨先帝,自然會了解先帝的心意,而玄晟是舊主,他對先皇忠心也可體諒。
“不必了。”直接拒絕,背叛他的人,他不想見。其實他心中還念著李江的好,可這種作為他不能原諒。
李江自己也該知道,所做的事會給他造成什麽後果。
失了這江山,便是失了性命,便是失了千千萬萬人的性命。
玄宣失勢,從前跟隨的死忠會死,難道輪到自己落敗,他身邊的人會有好下場。
當年玄晟並非做到趕盡殺絕,能夠留下的人他都盡數留下,能夠留條性命的人他也未傷。
他做過許多讓步,為何那人就不肯安分呢!
“李總管說,他是這半年間才得知四爺所為,也是架不住四爺蠱惑。”趙小天話裏為李江求情。
而玄晟聽了這話卻氣憤難耐。
這些日子他的神經十分緊張,身邊能夠信任的人越來越少,有這一句話就足夠令他起疑。
回身,一雙冷眼看向趙小天。
玄晟稍稍有些不高興便叫人畏懼,趙小天的眼睛才撞上那眼神便迅疾低了下去。
“奴才失言。”立在原地躬身道。
“是失言,還是有意為他求情。”冷聲問道,此時他的全身都快要被冰凍。
那種對人的戒心與防備快要將他的血液凍結。
他周身的氣場叫趙小天害怕,趕忙跪到了地上,“奴才不敢,隻是從前與李總管共事,所以想求皇上饒過這一次。”
玄晟沒出聲,冷冷看著他。
“奴才查過,除了奴才到江南之後傳回盛京的信件之外,李總管並非做過其他不利於皇上,不利於皇家的事。”咽了口唾沫。
做了就是做了,有這一件險些將他置於死地,還要做什麽,難道要做到將他送上黃泉路?
念在趙小天的善心,玄晟便將態度緩和了下來。
若是他再說錯一句超過底線的話,一定會直接要了他的命。
“你起來。”眼睛平視前方,咽了咽氣。
趙小天的後背已經濕透,心髒突突跳著就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聽著交代道:“若是問不出什麽,那便不要白費力氣,好好看著他,給朕留他一口氣,等過段日子再處置。”
“是。”趕緊應道。
玄晟可不舍得這麽容易讓他死去,等等吧,西北那邊已經在動手了。
過段日子,見了那人便當麵新仇舊願一起算清。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當年就是玄宣敗了,沒有對那些人趕盡殺絕已是恩賜。
又留了他性命,難道這些彌補還不夠,他還想要什麽。
趙小天行禮告退,玄晟眼睛平視前方,盡是一片草木枯黃,他的心也如秋日景象。
沒有歎氣的力氣,無力的呼出一口氣。
“皇帝陛下。”音調抑揚頓挫,玄晟抬眼看,羅多藩王就在麵前。
多虧他幫忙,動手很快,現在西域雄兵已經前往西北平亂了,隻等著好消息傳回吧。
與衛家的百萬兵將對殺,區區百萬與西域雄兵相比算不得什麽,此次誌在必得。
“羅多叔叔。”臉上慢慢浮現笑容,雖然笑的有些清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