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續,有時候走起來很簡單,有時候卻很難。

飛機上的登機手續,就是如此。

雲貴苗的小家主,苗小仙小朋友,今年虛歲十七,周歲十六歲差一個月。

就差這一個月,小朋友卡在機場售票處了。

年齡不滿十六周歲,要麽親自家長陪同,要麽家長出麵委托航空公司,否則上不了民航飛機。

“可是我有身份證呀!”小姑娘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舉著自己的身份證,跟漂亮的售票員阿姨抗議道。

“不滿十六周歲,不能獨立購票,這跟有沒有身份證沒關係。”售票員阿姨在小姑娘身邊看了看,“你家大人呢?”

“我就是大人了呀!”苗小仙墊起著腳尖,顯得自己高一點。

“你個子再高也是小孩兒,不滿十六周歲就是不能一個人坐飛機。”售票員耐心地解釋,“還有,小姑娘,你這是要出國。

烏茲別克斯坦,塔什幹。

你的護照呢?

什麽都沒有,光給我錢,我怎麽給你辦啊?

你先把家大人叫過來吧。

下一位。”

……

苗小仙從售票處出來,坐在機場候機大樓的台階上,委屈壞了。

這要在苗家山寨裏,受了這麽大委屈,這兒就得被她拆了。

這次跑出來之前,她還真差點拆了山寨的一間房子。

那是她爹的書房。

紅沙漠的這筆買賣,原本懸而未定,後來林朔接了。

這個消息 ,作為獵門謀主,曹餘生要第一時間在獵門裏公示。

魁首林朔,已經代表獵門,親自接了這筆買賣。

同行狩獵的還有:蘇家家主蘇念秋;曹家家主護道人狄蘭;魁首大弟子魏行山。

買賣地點,同行人員,疑似獵物,這些信息得馬上公布,免得獵門裏其他人通過別的渠道參與了這筆買賣。

倒不是怕戕行,而是怕其他獵人不知情,能耐不夠,造成無謂的傷亡。

這筆買賣,是九寸起步的,這世上有資格參與的獵人極少,一定要標注清楚。

這份即時通告,今天一大早就呈現在苗天功書房的電腦屏幕上,老瘸子瞄了一眼,中午喝酒去了。

苗小仙在甩脫了押送人員之後,想想實在氣不過,老爹居然要把自己押到瘋姑姑那兒去,這是要自己命呀!

太生氣了,趁老爹喝迷糊了,回去打個回馬槍,把老爹書房拆了,解恨。

拆屋子之前,看到這份簡報了,苗小仙高興了。

疑似多佛惡魔?

這是成人狩獵物呀!

而且獵門魁首林朔出手了,自己可以去蹭啊。反正是團隊狩獵,多自己一個不多嘛。

自己現在已經是九寸獵人,資格是夠的。

不行,得趕緊過去,不然來不及了。

小姑娘高興壞了,記住了買賣地點,房子也不拆了,帶著這些年攢下來的壓歲錢,急衝衝就往省城機場趕。

結果趕到一問,年齡差一個月,還沒護照,沒法坐飛機出國。

這真是又氣又急,苗小仙坐在機場大樓外的台階上,抽抽搭搭地開始哭上了。

真想拆房子解恨,但這不是在山寨裏,獵門有祖訓,除非自衛,否則不能傷害百姓。

這一屋子裏裝得全是百姓,不能拆。

正揉著眼睛哭著呢,苗小仙隻覺得麵前忽然站了一個人,原本大太陽地,一下子就陰了。

小姑娘抬眼一看,哭得更厲害了。

麵前這個女人五官秀麗、個子高挑,眉眼之間有著萬種風情。

年齡應該是不小了,可是除了花白的頭發,歲月在她身上似乎沒留下任何痕跡。

苗小仙本身已經漂亮了,可跟這個女人比,那是黯然失色,就是一小姑娘。

奇妙的是,兩人之間眉眼還有些相像,苗小仙差一口氣,還沒長開。

苗小仙之前哭,是委屈的。

這會兒哭得更厲害了,這是嚇的。

那是真害怕。

因為這個女人,就是那個瘋子姑姑,苗雪萍。

自己被抓到了。

苗小仙從小,就是聽著這個瘋姑姑的故事長大的。

在山寨婆姨們的嘴裏,這個瘋姑姑的故事,有無數個版本。

故事雖然不一樣,但是人物特征很統一:

她被男人傷了心,所以她挖男人的心,補自己的心。

她被女人奪了智,所以她吃女人的腦子,要恢複神智。

苗小仙看著眼前這個瘋姑姑,全身抖得跟篩糠似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苗雪萍也看著自己的侄女,臉色很平靜,語氣冷漠地問道:“你想去哪兒?”

苗小仙渾身抖了一下,“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姑姑你放過我吧!我腦子很笨的!豆腐渣一樣的!不好吃的!”

“我看出來了。”苗雪萍淡淡回道,“我再問你一遍,你想去哪兒?”

“我……我想去塔什幹。”苗小仙抽抽搭搭地說道,她這會兒很老實,不敢說謊。

“塔什幹是哪裏?”苗雪萍臉上閃過一絲困惑。

“烏茲別克斯坦。”苗小仙生怕她又聽不懂,趕緊說道,“就在天山另一邊。”

“哦,那不就是紅沙漠嗎。”苗雪萍點點頭,“你去那裏幹什麽?”

“我成人狩還沒完成呢,我要去跟林朔一起狩獵。”苗小仙說道,“否則我參加平輩盟禮會被人笑話的。”

“林朔?”苗雪萍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就是林樂山和雲悅心的兒子嗎?”

“是啊。”苗小仙點點頭。

“那我跟你一起去。”苗雪萍說道。

“啊?”苗小仙愣住了。

“你剛才為什麽被人趕出來了?”苗雪萍又問道。

“我年齡不夠,而且還要護照,麻煩死了。”苗小仙說道。

“你手上這個,是手機嗎?”苗雪萍問道。

“是啊。”

“給我。”苗雪萍衝苗小仙攤開手。

“哦。”苗小仙乖乖地把手機交了出去。

“怎麽用?”苗雪萍翻弄了一會兒,臉上又有些困惑。

“您想打給誰?”

“你爹。”

“我來打吧,您想跟他說什麽?”

“叫他搞定所有的事情。”苗雪萍表無表情地說道,“明天這個時候,我要站在那個林朔麵前。”

……

“阿欠!”

賓館大堂裏,林朔忽然打了個噴嚏。

魏行山正在前麵退房呢,剛把幾人的護照拿回來,笑道:“哎呦喂,昨晚翻雲覆雨的,這是著涼了?”

林朔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沒搭茬。

Anne紅著臉也沒說話,唯獨狄蘭不幹了。

隻見這北歐公主斜斜瞟了老魏一眼:“魏行山,是不是我這個二師娘,要教教你什麽叫尊師重道?”

魏行山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弟妹啊,你這句話的邏輯重音,應該放在‘尊師重道’上,而不是‘二師娘’上,你這麽說話我可不怕你。”

狄蘭一下子惱羞成怒,這就要擼袖子揍人。

魏行山一看情況不對,趕緊一個耳光甩自己臉上:“師娘我錯了,您原諒我這回,我之前跟老林玩笑開習慣了,有點兒刹不住車。”

林朔說道:“老魏啊,到了紅沙漠上,該刹車的時候可千萬記得刹車。”

“那錯不了。”魏行山笑道。

說話間,四人出了賓館大堂。

賓館大門之外,停著一輛大越野車,小八早就在擋風玻璃上站著了。

在廣袤無垠的沙漠上,靠兩條腿去找獵物,以前獵門隻能這麽幹,現在畢竟條件不一樣了。

這趟買賣雖然時間很緊,但在苗光啟和曹餘生的共同努力下,後勤裝備還是跟上了。

這輛越野車就是其中之一,悍馬六輪大越野,接近七米長的車身。

這車苗光啟早就安排好了,昨晚淩晨,在塔什幹一家車行交貨,魏行山在林朔洞房的時候,從提車點開過來的。

車上的應有之物,主要是這趟狩獵行動的裝備物資,也都備好了。

也就是這個尺寸的車,才能放得下林朔的追爺,還有魏行山回頭要用上的那些寶貝。

林朔和魏行山這兩人昨晚都沒閃著腰,一個是壓著身上能耐,一個是身上能耐見長。

比起半年前,第一次見到林朔那時候,魏行山在登堂入室之後,漲了不少力氣。

那會兒他使出吃奶的勁兒,也就隻能讓追爺離地一寸。

而昨晚,裝著追爺的那個木匣子,是老魏一個人扛上去的。

林朔上了副駕駛的位置,先仔仔細細地把安全帶係上。

他明白,從此以後,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自己的性命,是三個人的,得比以前更珍惜。

魏行山也顯得很有耐心,左右看了看,確認車上的幾位都坐穩當了,這才發動了車子。

老魏剛要踩油門打方向,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陣發動機巨大的轟鳴聲。

一輛一模一樣的黑色六輪大越野,擦著林朔魏行山這輛車,“嗖”地一下就開過去了。

這兒是人家五星級賓館的前院門臉,中間一個大花壇,大門口有個拐彎。

這輛六輪越野車就在林朔麵前,來了漂移過彎。

十多噸的大家夥,輪胎磨著地麵上精致的瓷磚,發出極度刺耳的嘯叫聲,同時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橡膠汙漬。

等到車已經呼嘯著開出去了,滿院子的青煙久久不散,味兒還特別難聞。

門口的酒店保安都急眼了,嘴裏嘰裏呱啦,那是跳著腳罵街。

別人可能不知道這輛車上的人是誰,林朔是清楚的。

一樣的車,除了雲秀兒他們,沒誰了。

至於司機嘛,八成就是那個苗成雲。

之前在珠峰上,林朔就覺得這人腦子不太好使,這會兒算是坐實了。

一想到要跟這群棒槌一起狩獵,麵對的還是多佛惡魔這種紮手的獵物,林朔嘴角直抽抽,心裏是一陣陣犯愁。

“明明是六輪驅動的車,過彎還他娘漂移?哪兒來的土包子啊?”魏行山一臉輕蔑地說道,“老林,認識他們嗎?”

林朔搖了搖頭:“沒臉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