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總行要出行
董大為一行忙碌的時候,郝逍遙和韓小飛為了應付總行的檢查也沒有閑著,一早就趕到總行來了。
國商銀行的總行也坐落在金融街上,這是一座充分體現出現代化理念的豪華建築,二十幾層的大樓有著美國議會大廈一樣的造型,金色的金屬架構,金色的金屬外牆,再配之以金色的鍍膜玻璃。最人性化的地方是在這寸土寸金的金融街上,這建築物的周圍竟有大片種植著綠樹與鮮花的綠地。綠地上的綠樹與鮮花,使得這籠罩著銀行濃重商業氣息,同時也有著幾分呆板、幾分肅穆的辦公樓,頓時憑添了許多生機。這個豪華建築的裏麵,也是很有特色的,大樓中央是一個從樓頂到地麵的天井,在天井的周圍,分布一個個不大的辦公室。
國商銀行總行的信貸業務部設在大樓的第十三層,1311和1312號房間,便是信貸業務部的信貸檢查處。
處裏長期沒有正處長,獨用1311號房間的賈好運是多年來一直主持工作的副處長,他一個人,帶著坐在1312號房間的兩個新招聘來的博士撐著這攤工作。
賈好運中等個,中間寬兩頭尖的臉型,皮膚黑紅,嘴巴鴨子一樣翹翹著,一副不笑也像笑的模樣。那兩個博士,一個來自清華大學管理學院,矮個,挺胖,叫一個很直白、很大氣的名字:郭安邦。另一個來自從北京大學,高個,清瘦,姓李,名勵;
賈好運像營業部的董大為一樣,也是八十年代的天之嬌子,本科畢業於西南財經大學,比董大為強的是,賈好運大學畢業後,直接考取了中國人民銀行總行的研究生院,並獲得了金融專業的研究生畢業證書和碩士學位。
但是,賈好運雖然有一個很硬的學曆,卻沒有一個八麵玲瓏的性格。他平日裏不喜歡與人交際,隻喜歡像在東北農村一樣,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躲在家裏過小日子。也不能夠說賈好運沒有一點想法,兩年前,他還鼓動過當時剛從農村進京都市還沒有工作的老婆——仇雪自辦了一個中介公司,帳號開在信用社。隻是由於兩人都沒有多少人際關係,因此也沒有什麽業務能夠中介賺錢罷了。後來,仇雪托朋靠友,到愛農銀行總行當了打字員,這個公司雖然沒有注銷,也隻是空放著了。
有時想來,老天爺造物也是公平的,給了人才華,就不給人運氣;給了人高智商,就偏讓人情商低下。因此,世界上從古到今,混得好的,隻是少數人。
賈好運正在辦公室沉思的時候,辦公室的們被推開了,一個像喜劇演員英達一般模樣的大胖子走進來。
“賈處長,對不起,久等了!”他說起話來,不用有意加上膛音,聲音也像洪鍾一樣的響亮。
賈好運抬頭,見了來人,急忙起立:“韓行長,您怎麽還親自來接呀!”
那韓小飛撇下找上門來的董大為一行,是特意來巴結總行領導的!見賈處長客氣,自己則更客氣:“總行領導到我們一個小小支行來檢查工作,我還不應該來!”
一番寒暄之後,賈好運夾著個摩拖羅拉公司的廣告小皮包,帶著郭、李兩個新來的博士,跟在韓小飛的身後,氣宇宣昂地下了樓,再氣宇宣昂的來到韓小飛開的黑色奧迪A6旁邊。
賈好運正準備拉門上車的時候,奧迪轎車的前門卻先開了,一個瘦小的男人率先鑽出來,一邊與他握手,一邊開口寒暄道:
“賈處長,雖然是‘日夜思君不見君’,我們可每天都是共飲京都水呀!很高興又見麵啦!”
賈好運詫異道:“郝總,我一個小小的副處長出行,怎麽還敢驚動您這麽大個領導呀!”
賈好運對郝總的恭敬,應該說,是發自內心的:據說,郝總的爺爺是辛亥革命時期的英雄,犧牲於黃興領導的廣州起義,是著名的黃花崗七十二位革命烈士之一。還據說,郝總的爸爸是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老革命,是在長征路上,大概在甘孜一帶加入共產黨的老同誌。革命故事裏經常可以查到他老爸的光輝革命形象。賈好運雖然沒有好意思刨根問底地刺探郝總的爸爸曾經官居幾品,現在位居幾何,但卻知道,郝總的爸爸曾經有過倒黴的時候,住過牛棚;但更多的還是風光的歲月,中國改革開放之後,便重新開始工作,現在依然在京都市的政界裏,依然是如日中天的時候。
當然,郝逍遙也是有弱點的。他的學曆至今是個謎,有人說他是學馬列主義專業的工農兵學員,有的說他連工農兵學員也夠不上,隻是在某省某市的幹修所進修過兩年馬列主義哲學,還有人說郝逍遙壓根就沒有進過專業學校,隻是一個老高中生。但是,人家郝逍遙有老子保駕護航,在銀行曆次的學曆登記表上,隻填一個大專,卻也沒有人考證他這大專的真假,可人家老總的位子依然很牢很穩地坐著。
見賈好運木然沉思,郝逍遙則充滿詩意地說:“有道是‘小河無水,大河幹;森林成片,樹好活’。本來營業部主管信貸的葛副行長還要陪你們呢,臨時有事出去了。”
“那,更不敢當了!”賈好運嘴上雖然這樣說,可見營業部同誌如此重視他的工作,心裏還是非常舒服的。
賈好運話音未落,郝逍遙的手機突然響起來:“誰呀?噢,大為呀。”
董大為在電話對麵焦急地說:“京都市遠東投資公司的張總說:他們根本沒有給京都市怒潮古典家具有限公司擔過保。看來這個問題,不是我們的服務質量問題,有可能是一起裏應外合的金融詐騙案!!”
郝逍遙聽了董大為的話,立刻陰沉了臉,見後排總行的三位領導都大眼瞪小眼地望著自己,怕董大為的話被大家聽了去,便沒有再說話,趁韓小飛還沒有開車,趕忙下來,關上了車門。
韓小飛見總行領導呈狐疑狀,急忙找個敏感話題打岔:“聽說總行搞末位淘汰,鬧得挺邪乎?”
博士郭安邦聽韓小飛提起了他最看不慣的總行末位淘汰工作,便快人快語道:“完全是紙上談兵,害銀行、害員工!不知道是什麽人出的這個餿主意!”
賈好運見手下當眾揭了總行的短,趕緊敷衍:“別這麽偏激!人力資源部那於主任聽到了,可要找你的麻煩!末位淘汰可是他提出的改革措施!”
李勵也附和說:“賈處長說的對,末位淘汰可是於主任為應對WTO的創舉,你可別說不好!”
郭安邦堅持著自己的觀點:“淘汰的都是不聽話的,而不是不能幹的!哪裏有這麽改革的?那常太平就是一個例子!”
郭安邦對常太平被末位淘汰的事情是一清二楚的。常太平原來的領導是上海籍的孔處長。在總行裏,跟上級領導保持一致的事情,找不到他;與上級領導對著幹的事情總有他的份,特別是用領導身上的一些缺陷和毛病編成故事進行搞笑活動,不但經常有他,而且是他的拿手好戲。但是,被他嘲笑的孔姓領導卻是個官運亨通之人,不但不久便成為了他所在部室的主任,沒有幾年又由主任變成了相當於副行長的行長助理!而自認為才高八鬥的常太平,十幾年混下來,卻依然還是一個科員,老的普通科員。終於,有一天,惱羞成怒的他,竟羅列出國商銀行的十大罪狀四處宣揚。而不久,國商銀行的末位淘汰,便輪上了他。所幸的是常太平與銀行的勞動合同還沒有到期,國商銀行總行答應在合同期間為他繼續發基本工資。於是,常太平便在繼續租住銀行宿舍、總行繼續發其基本工資的條件下,流入了社會。
賈好運也知道常太平的底細,繼續和著稀泥:“常太平這種人,放哪裏也不會有人喜歡!”
韓小飛詭秘地一笑:“人事上的於主任,我熟!以後,有什麽人事上的不愉快,隻管找我!”
賈好運不屑地說:“人事幹部你還認識?”
韓小飛很認真地證明自己的能量:“我還知道於主任的兒子叫於勝利呢!他也住你們金融街公寓!”
車裏的人爭論著,車外的郝逍遙躲開車兩米遠之後,輕聲對話筒對麵的董大為說道:“別大驚小怪的,擔保信息的錄入是有合同的。難道天竺支行沒有合同?”
對麵的董大為急忙說:“天竺支行說有合同,但是,企業卻說他們沒有簽過合同。”
“那,你就帶他們核對去。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郝逍遙說,依然很平靜。
對麵的董大為見郝總的意見與自己不謀而合,便輕鬆起來:“我們現在就帶他們去!”
“不行,我馬上要跟總行的賈處長到天竺支行檢查信貸檔案,如果碰上了豈不是自討沒趣。”
“那怎麽辦?我怎麽跟企業說?不帶他們去,不是讓他們懷疑我們有貓膩嗎!非告銀行內部有詐騙不可!”
郝逍遙思索著,把沒有抽完的煙卷在垃圾筒上撚碎:“這樣吧,我先帶總行的同誌去懷密縣怒潮渡假村吃飯,上午你們核對合同,下午,我再帶總行的人過來。不過,你們可不要耽誤時間,否則,兩撥人碰上了,就麻煩大了!”
“行、行、行,我馬上帶企業就去,爭取在上午搞完。”董大為應承著。
打完電話,郝逍遙以輕鬆狀回到了奧迪車裏,對韓小飛說:“先到怒潮渡假村去,之後,再看檔案。我想,這一趟,別搞得那麽辛苦,總行同誌來一趟很不容易的!”
韓小飛會心地一笑:“對,在總行領導看信貸檔案之前,讓他們先親自下戶,做一次現場貸前調查,到我們的優質客戶那裏看一看。”他說著,急忙一邊開車,一邊與怒潮集團的朱副總聯係起來。其實他倒不知道郝總是有意要支開賈好運一行,還以為郝總也想像他一樣與總行領導套近乎、拉關係呢!於是,韓小飛便一挑車頭,沿著三環飛馳,向位於京都市東部的懷密水庫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