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一到,宮裏又有一件事情,提上了日程。
這事兒,放在往年裏,雖說隆重,但照著舊規矩,按部就班著也是一樣的,隻不過今年麽,遇上了一些狀況。
親蠶禮。
親蠶禮對於個大周的社稷農桑來說,其實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往年裏,這件事情都是交到皇後的手裏來進行的。
可是現在,皇後的容顏受損。
最近眼看著親蠶禮的時間到了,皇後主動向蕭昱上書,說是身子不適還未好全,便不適合去主持親蠶禮了。
蕭昱聞言,勸了皇後幾句,奈何皇後堅持,蕭昱也就放棄了。
而後,皇後舉薦由淑妃來進行這一次的親蠶禮,蕭昱應允。
消息傳到長樂宮以後,張貴妃便有些不高興了。
皇後以下,她的位分是最高的。
眼下皇後不去主持親蠶禮卻交給了淑妃,這相當於是自動把他這個貴妃給忽略掉了,一向驕傲的張貴妃當然是不能夠忍受的。
張貴妃便主動去了乾元宮麵見了蕭昱,陳情了她的想法,想由她來參加親蠶禮。
不僅如此,這兩天的朝會上,朝臣們知道皇後身子不適,不去主持親蠶禮以後,也推薦由張貴妃代勞。
朝堂之上,蕭昱聽著朝臣們的諫言,拒絕了。
他認為,現在的張貴妃,不合適。
朝臣們還要再說,蕭昱一聲“下朝”後,朝臣們麵麵相覷,隻得無奈散了。
當然,我事後得知,提出這個主張的,是應國公府那邊的人。
未央宮中。
我聽雲珠說起這些事情,忍不住玩而一笑說到:“張貴妃野心勃勃,由此可見一斑。”
“可惜的是,她機關算盡,不惜聯合前朝,卻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說起這件事,我自是有些憤憤的,同時又覺得張貴妃愚蠢。
應國公府,驟然聽著,仿佛也是前朝能說得上話的。
可蕭昱又不是傻子,那餘婉瑩才推了雲彩人下水,張貴妃轉眼就去找應國公府。
這不是讓蕭昱想起不痛快的事情嗎?
一旁雲珠聽了我的話也是冷哼一聲說道:“可不是嗎?她也不想想自己惹出了多少事情,還想去主持親蠶禮,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這宮裏要說到受人尊敬。奴婢想著除了皇後娘娘和淑妃便是娘娘您了。”
雲珠眨巴一下眼睛,顯得狡黠,明顯是怕我說她張狂了。
親蠶禮,這麽大的事情,我想蕭昱哪怕最後沒得選,讓張貴妃去,都不會讓我這個來自漠北的和親公主參與的。
說到底,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八個字在他們心裏早已是根深蒂固罷了。
“呃。不過嘛,奴婢想著,淑妃娘娘去,咱們也是心服口服的。再者親蠶禮辛苦,不去也好!”
雲珠補充了這麽一句,我笑得用手指戳戳她的額頭,倒也沒說什麽。
反正,我也不太在意這件事。
我不置可否,靠在身後的貴妃榻上,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喜鵲啼叫聲音看,再著春意盎然,隨風飄動的細小枝條。
仿佛風過的時候,也能夠聞得見那些新開的花兒的香味了,不由得也覺得心曠神怡。
“今個兒天氣倒是不錯,咱們用了午膳後歇息一會兒,便去上林苑逛逛吧。”
我想起上林苑裏的美麗春色,忍不住就問道:“上回去的時候桃樹上還有幾個花骨朵呢?稀稀拉拉的可憐的緊也不曉得現在花兒開了沒有。”
雲珠聞言沉思片刻回答到:“這都過去快半個月了,應該差不多了吧,”
我頷首,於是主仆倆說說笑笑,便讓宮女傳來午膳。
一個時辰後。
上林苑的太液池邊,麻雀們躲在柳樹下蹦跳嘰喳著,格外有生機。
我抿唇輕笑著,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以前吃過的烤家雀來了,眼前這些,數量不小,不如去“禍害”一番也好?
正想著卻見前頭有兩個忙裏偷閑的宮女,仿佛也吃過來逛上林苑的,她們手牽著手掩嘴竊竊私語,不知在說些什麽。
我下意識想要避開她們。
在這宮裏,規矩森嚴,尤其是這些宮女們,平時日子過得也是小心翼翼的,難得出來閑逛。
我不想她們見了我,便拘謹起來,白白辜負了出來閑逛一趟的閑情雅致了。
正欲轉身,我卻聽見她們的話語裏提及了“淑妃”“私奔”之類的字眼,我忽然心中一跳,想起了某件事情。
她們在聊什麽!?
“雲珠。”
我下意識喚了一身,看向身側的人。
她也是一臉的愕然,顯然同我一樣,是聽見了這兩個人宮女的竊竊私語。
“去叫她們過來。”
我深深覺得不妥。
這件事,我早已與雲珠說過,不要外傳,事關淑妃臉麵,怎可被人如此議論?
是誰將這個消息泄露出去了嗎?
我心頭一沉,便瞧著雲珠已經領著那兩個宮女過來了。
她們是普通的掃灑宮女,衣著簡單樸素,頭上隻有普通的珠花,是宮裏最稀鬆平常的存在。
“奴婢見過昭媛娘娘……”
她倆小心翼翼,跪下向我行禮。
“起來吧。”
我抬手示意她們不必多禮,心中暗暗歎息,想著到底是打攪了這兩個宮女的興致,但還是隻能硬著頭皮問道:“你們剛剛,在聊什麽?”
一聽我問這個,倆宮女瞬間變了臉色,原本都站起來了,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猛的磕頭道:“奴婢們不過是閑話家常,沒說什麽……”
“不知娘娘在此,驚擾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
我自是不信的。
閑話家常,能被“嚇”成這樣?
更何況,她們說的,我都聽了個大概了。
“你們是在聊淑妃妹妹的事情吧?”
我開門見山,語氣嚴肅了許多,問道:“你們是從哪兒聽來這件事情的?又是怎麽說的?一五一十交待了,本宮不會責罰你們這次的亂嚼舌根。”
“但也要記住了,隻此一次!若是再犯,本宮不會繞過你們,便通通打發去慎刑司!”
我一嚇唬,這倆宮女幾乎要哭出來,但一聽還有希望,也悉數說了。
她們說得繪聲繪色,與我從雲珠那兒聽來的內容差不多,就是阮清柔和富家公子哥兒私奔了,現在京城鬧得風風雨雨。
她們也是聽浣衣局裏一個姑姑說起的。
那姑姑偶爾能出宮,聽聞了這件事,偶然間就和她們閑談了起來。
自然,她們也是浣衣局的。
難得能休息一日,想著來上林苑,找個無人的角落說說話,再摘幾朵花兒回去放在花瓶裏,也當是不辜負這春日美景了。
沿途無意間說起此事,沒想到我在這裏,她們是再也不敢亂說了。
聽完,我心頭一沉。
原來不是宮裏有人說出去的這件事。
是宮外。
“京城裏,已經沸沸揚揚了?”
我忍不住發問,同時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真要是這樣,那……
“奴婢們也不知道,姑姑是這麽說的。”
倆小宮女還跪在地上,聲音跟蚊子似的,顯然還是害怕的。
“本宮知道了。”
我疲憊地歎息,看了一眼戰戰兢兢的兩個人,就道:“你們回去吧。記住了,哪怕這件事宮裏傳開了,你們也不要隨意議論。”
“宮中,私底下議論主子,罪責不小。”
“是,是……”
她倆應了,見我鬆口叫她們離開,她們便也不敢再上林苑逗留了,一陣風似的,轉身跑走。
這一下子,我瞧著不遠處恰巧盛開的粉色桃花,嵌了滿樹,在這暖融融的春光之下,顯得那樣嬌媚,卻也無心觀賞。
“走吧,去找淑妃。”
我回頭,對雲珠說著,頭也不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