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南蕁在屏風後聽見了這些,她好像能理解何祁安作為一個父親的苦。
孟思屏的身份特殊,為了兩國之間的和平,隆康帝不得不負了孟思屏,為了自己的安危著想把這樣一個燙手山芋給了弟弟何祁安,又要讓何祁安處處讓著孟思屏忍著孟思屏,時間一久何祁安能不生氣?
若是隻委屈了他自己也就罷了,可那時的他還有正妻,夫妻二人感情甚好,多年以來何祁安連一個妾室都沒有,可見對正妻的尊重。
但孟思屏的到來,正妻處處被磋磨不說,莫名其妙被一把火活活燒死,剩下的兒子也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何祁安這些年過的很不痛快,又不好當著孟思屏的麵兒懷念正妻,憋的心裏頭很不好受。
現在何明煜殺了那麽多人,卻要何明燭來背鍋,最主要的是隆康帝竟然默許了孟思屏的作為,何祁安不得不為自己這麽多年的犧牲和容忍感到懷疑。
“其實我是願意溫氏有自己的產業,那是個好孩子,她過的好了明燭也能跟著吃香兒,隻可惜孟氏太過刁鑽,可惜了那好孩子。”何祁安又咳嗽兩聲:“這次病好,我一定要進宮去,向皇兄說明情況,決不能就這麽冤枉了明燭!”
另一個人說道:“王爺,手心手背可都是肉啊!您若向著大公子,那二公子豈不是坐實了殺人的事?您就這麽一個聰明兒子可禁不起這樣對待啊!”
“那我該怎麽辦。”何祁安頹廢道。
“依小的看,不如就這麽著吧,橫豎陛下也沒有要罰的意思,大公子又沒受什麽牽連,還能保全二公子的名聲,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剩下的話溫南蕁沒有聽。
她能理解何祁安作為一個父親的無奈和不易,但她還是原諒不了何祁安默許孟思屏傷害何明燭。
回到棲雲閣,鈴鐺同溫南蕁抱怨道:“少夫人,您瞧他們送來的吃食啊!一塊餿了的豆腐,一些爛了葉子的菜,還有這肉全是肥膘,這哪裏是給人吃的東西!”
溫南蕁定睛一瞧,那些吃食果然就如鈴鐺說的那般,要麽餿了要麽爛了,沒什麽新鮮的,就連唯一的一塊肉都見不到一丁點瘦肉。
“今兒是誰來送的?”溫南蕁沉著臉問。
“婢子沒見過,不過那婢女說是受大夫人的命來送的。”
“我知道了。”溫南蕁轉過頭說:“這多午飯先省一省,晚飯咱們吃好的。”
不等鈴鐺詢問用什麽食材做,溫南蕁轉身又熟練的翻牆離開了。
此刻晌午剛過,大廚房做好了飯菜,裏頭當差的都下去休息,或是打個盹或是喝一盅酒,門上隻掛了把鎖頭就沒了人管。
溜門撬鎖對於溫南蕁來說不在話下,她用頭上早已經磨細了的簪子捅進鎖孔,回過頭看著外頭,手細微用力後鎖頭應聲而來。
一個王府的大廚房裏頭自然都是好東西,溫南蕁扯了一塊幹淨的布,從排骨拿到青菜,又從青菜拿到剛放涼的點心,最後還在案板上包了一條剛處理完準備晚上做魚湯用的魚,係好包裹後原路返回,鎖上門就要離開。
臨走前,她聽見回廊傳來了腳步聲,再往出走容易被碰見,就隻好躲在了一旁的花叢後。
兩個婆子的褲腳從溫南蕁麵前走過,其中一個婆子手裏拿著把瓜子,邊嗑瓜子邊說:“我瞧著大夫人這回是碰到硬茬子了,聽說昨兒那春楣姑娘回到靜淑苑時眼睛都紅了,她這些年在王府不說是呼風喚雨,那也是頗得臉麵的,下人也好主子也罷,哪個見了她不是客客氣氣的?”
另一個婆子笑了兩聲:“再硬的茬子如今不也被大夫人關在院子裏了?今早大夫人給咱們下令,說隻需要把餿的臭了的吃食預備出來,她再叫人給棲雲閣送去,那新進門的夫人不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倒是,這種細碎又折磨人的法子大夫人最善於用了。”婆子壓低了聲音說:“當年她剛進門時,你還沒來呢!她可是給了前頭那位夫人好大的氣受,進門才多久?兩年半吧?就把那夫人的管家權搶了,聽說是陛下親自下旨的,從那時起家裏再沒一個人敢和大夫人硬碰硬,誰不是客客氣氣的。”
說完後,婆子拿出了鑰匙,開門進了屋,溫南蕁也沒再繼續躲著,從花叢出來後便走。
就聽身後開著門的廚房內傳來一聲疑問:“我剛收拾幹淨的魚哪去了?”
看見溫南蕁把新鮮的食材帶回來,鈴鐺十分驚訝,連連讚歎道:“少夫人好厲害!”
“晚上吃頓好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明日一早那個送飯的還會再來,到時候把人扣在棲雲閣中。”
何明燭站在回廊之下,看著往回走的溫南蕁,揶揄的說道:“我真是對你越來越好奇了,你會武功也就罷了,還會偷東西。”
“怎麽,你是個高尚的人,所以看不慣這種小偷小摸?”溫南蕁揚頭看向他。
這人是極好看的,玉麵英鼻,側臉剛毅,養眼至極。
何明燭笑了一下:“如果可以吃上一些好東西,我不介意把這份高尚先暫時丟掉。”
在認識溫南蕁以前,他想吃一頓香的熱的,幾乎都是奢侈。
雖說孟思屏讓人送來的那些東西他也都能吃,但是他本能的不想讓溫南蕁吃,好像他們吃了相同的東西,就像把幹淨的溫南蕁拉進了他這個裝傻的世界中。
鈴鐺手腳麻利,做了一大桌子菜。
魚湯味道鮮香,湯底透亮,油腥被紗網濾的十分幹淨,食材保存了原有的鮮味。蒜香排骨,外酥裏嫩,蒜香十足,另外還抄了一道清炒時蔬,那些點心隻是簡單熱了熱,留著飯後再吃。
靜淑苑中,孟思屏坐在椅子上,有些懷疑的問:“棲雲閣真的開火了?”
春楣回答:“千真萬確,小伶看的真真兒的,煙囪冒了好一會兒煙,一直都沒人從裏頭出來,隻能是吃了那些。”
孟思屏麵帶得意,捧著茶喝了一口:“我還當多硬的骨頭,晌午不吃晚上還能不吃?得了,明天早晨也這麽送過去吧,既然她吃得下,那就叫她吃飽吃好!”
春楣對此有些不解:“大夫人為何要用這些吃食磋磨棲雲閣?”
“是溫南蕁自己說的,不讓我們在吃食裏動手腳,卻沒說吃什麽是她自己能決定的吧?拿我的一雙兒女要挾我,若是我受了她這氣,那我這三十多年豈不是白活。”
這麽說春楣就明白了,孟思屏之所以這麽做,是在給自己找臉麵,隻要踩住溫南蕁一腳,她就會心滿意足。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外頭就下起了大雨,一直快到晌午雨都沒停,雨勢如萬馬奔騰,氣勢磅礴,雷聲一聲接著一聲,響徹天空。
這瓢潑大雨,看來夏天就要到了,一場雨算是澆滅了近日來愈來愈嚴重的燥熱。
給棲雲閣送飯的丫頭自然也慢了許多,當她撐著傘提著食盒敲開棲雲閣院門時,都已經快到晌午了。
青桃打開的門,看見她問:“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晚?”
“這麽大的雨你願意出門啊?”女子將提著的食盒放在了地上,任由雨水澆在上頭,轉頭便要離開。
青桃蹲下靠近食盒,在大雨天內裏頭的餿味都十分刺鼻,這讓她十分生氣,說道:“你等等!這裏頭的東西都是壞了的,你叫我們如何咽的下去!”
那女子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青桃一眼,不屑道:“有的吃就得了,你有話對大夫人囉嗦去,和我說什麽?你家主子不是有能耐嗎,那就讓你主子想辦法唄。”
說完,她衝著青桃翻了個白眼,轉頭就要走。
院門外因為下大雨,已經沒有了守門的,青桃伸手拽住了女子的後脖頸,一用力就將女子拽的摔倒在地,雨水濺了她一身,那把油紙傘也掉落在了一旁。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氣憤道:“你做什麽!”
“是我讓她把你攔住的。”溫南蕁緩步走下台階,鈴鐺撐著傘緊緊跟在一邊,溫南蕁走到食盒旁掀起蓋子看了看,然後一把打翻了食盒。
女子說道:“婢子若是做錯了什麽,少夫人直說就是,為何要這樣對待婢子?婢子不服!”
“兩個長毛的饅頭,蔫了的菜餿了的肉餡你也有臉往這兒拿?我不出聲你真當我認你欺負不成?”溫南蕁一隻腳踩在女子的手上,狠狠將她的手輾進土裏:“還敢在我的院子大呼小叫,誰給你的本事!”
女子嗷嗷喊叫,連連求饒,溫南蕁鬆開了腳,就聽那女子說:“是大夫人吩咐婢子把這食盒拿來的,婢子是無辜的啊!”
“給棲雲閣送食材一直是你的差事?”溫南蕁挑眉問。
女子被雨水衝刷著臉,點了點頭。
“那我現在說的話你可要記清楚了,晚上若是還送來這樣的東西,我就把你按在院子裏扒了衣裳打,聽清楚沒?原話轉達你主子,她派一個我揍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