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燭的耳朵被抻起了老長,溫南蕁還擰了擰,疼的何明燭齜牙咧嘴,連聲說:“你聽錯了,肯定是你聽錯了。”
溫南蕁眯著眼睛說:“所以你究竟要說什麽?”
她邊說邊靠近了何明燭的肩膀,手上也一點點的用力。
何明燭疼的厲害,揪住了溫南蕁的手,本想把她的手拉下,但當真的將手拽下來時,溫南蕁也因為沒有防備,一下跌進了何明燭的懷裏。
半晌後,溫南蕁紅著一張臉爬起身來,何明燭則一臉微笑的看著車頂。
嗯,軟軟的,這個感覺不會錯。
溫南蕁自然不知他想的是什麽,正好馬車到了地方,她下了馬車便頭也不回的加快腳步。
何明煜就要到齊國了,這陣子的他意氣風發,偶然間與何明燭夫妻見麵,雖然不再主動招惹,也不會說話,但臉上的嘲諷和輕蔑卻也是半點不隱藏,仿佛在說他現在是何等的風光,待他從齊國回來,一定要給他們好看一樣。
對此溫南蕁毫不在意。
出發的時間定在三天後,孟思屏想看一眼兒子,卻被何祁安直接拒絕,何明煜想到靜淑苑去看母親,何祁安依舊是不同意,再囉嗦他就會說:“若不是你母親這樣慣著你,你也不會犯那麽大的錯誤!你和你母親沒被處死就該謝天謝地了,再作妖為父定不饒你們!”
想到隆康帝很大可能已經收了許盡川的兵權,溫南蕁明白許盡川也蹦躂不了多久了,現在她可以著手其他事情。
上一次她買的園子裏,已經建好了一個小屋子,屋內的地板下按她的吩咐,修了一條長長的密道,直通園子外頭。
既然要複仇,她就需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想到會發生的一切。這樣萬一有一日東窗事發,她可以躲進園子的小屋內,早早在裏頭備好吃的幹糧和衣裳被褥,等園子也住不下去時,也能順著密道逃跑。
密道正在修,因為實在是太長了些,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溫南蕁知道在這條密道修好以前,她做什麽都要收斂,不可以輕舉妄動。
何明煜要出發的頭一天,溫南蕁帶著鈴鐺與青桃來到了棗香坊,檢查了近幾天的賬簿後正要說話,忽然她看見青桃麵色一緊,瞬間蹲下身藏在了櫃台內。
上一次青桃如此失態,就是碰見許盡川的那一次。
果然,溫南蕁抬頭看去,隻見許盡川走了進來,小六為他搬了把椅子,許盡川大馬金刀的坐在了上頭,看著溫南蕁直接說道:“幾日不見,溫掌櫃的生意真不賴。”
溫南蕁心裏的警鍾被敲響。
她可不認為許盡川今日過來是為了閑聊或者買點心,要知道她也是剛來,不過翻看幾張紙的工夫他就到了,這明擺著就是衝著她來的。
“還不是許將軍這樣的食客常常光顧。”溫南蕁客氣的說,眼中的警惕卻越來越濃。
許盡川笑了一下,忽然問道:“本將軍聽說,溫掌櫃的身邊有個叫青桃的丫頭?”
這一句話,讓溫南蕁和藏身於櫃台的青桃都狠狠一抖,青桃更是頭皮發麻。
小六站在櫃台邊上,一聽這話還當是青桃什麽時候得罪了許盡川,連忙堵住了櫃台的路,用自己的身子努力把青桃遮擋住,就怕許盡川一起身會看見。
若是遲疑太久不回答,反而會被許盡川看出心虛,於是溫南蕁笑著問:“許將軍這說的是什麽話?是問我身邊伺候的婢女裏,有沒有叫青桃的對嗎?”
“不錯。”
“叫青桃的倒是沒有,不過我院子裏的婢女大多從青字,單單鈴鐺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名字不用隨她們。”說著,溫南蕁還看向了鈴鐺,以示對她的重用。
許盡川並不意外得到這樣的回答,他伸手摸了摸有些淡淡泛青茬的下巴說:“本將軍聞言,你身邊有個叫青桃的,心裏還有些高興,以為找到了自己的貴人。”
溫南蕁頓時眉頭一皺:“莫不是那個叫青桃的丫頭幫助過許將軍什麽?”
“溫掌櫃說的是,當初她在本將軍的府上伺候,還救過本將軍的命,隻是後來陰差陽錯離開了將軍府,之後就再沒了蹤跡,我要謝她也無處去謝,要是溫掌櫃身邊的丫頭真是青桃的話,本將軍可以出銀錢將她買回來,絕對不會虧待了溫掌櫃。”
五年後的許盡川沉默寡言,這一次卻說了這麽多話,溫南蕁不難懷疑他又要使壞了。
當初在方家時,許盡川那張抹了蜜的嘴把她的一家老小都搞定了,可看出許盡川的口才實在是不錯。
他認定了溫南蕁不會知道方家的事,在外人眼裏溫南蕁不過是敬安伯府一個十分不受寵的庶女罷了,何況方家被抄家時溫南蕁才十歲出頭,縱然聽人說起過,又怎會了解方家大姑娘的身邊會有個叫青桃的婢女?
所以許盡川這麽說,便是讓溫南蕁覺得交出青桃是好事,然後主動把青桃交出來。
不過溫南蕁可不傻,她不鬆口的說道:“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可惜我身邊沒有叫青桃的丫頭,幫不上許將軍忙了。”
“沒有也無所謂,這婢女一換府邸就容易改名,溫掌櫃叫本將軍看一眼你的婢女,本將軍自然認得出。”
他的話讓溫南蕁聽出了危機感。
另外,他眼中的不可抵抗和回絕意味格外的濃,幾乎要迸發出來。
如果溫南蕁的殼子裏裝的不是方晚初,而就是一個伯爵府不受寵又嫁給傻子的丫頭,那溫南蕁真的會害怕。
但她才不怕。
“許將軍這個要求,請恕我不能答應。”
許盡川濃眉皺起:“為何?”
“許將軍說那青桃丫頭對你有恩,那你找她回去是做什麽?是要讓她繼續為奴為婢的伺候你和夫人,還是好吃好喝的供起來?亦或者是像話本子裏寫的那樣,要納了青桃為妾?”
她的這些問題問住了許盡川,他回答說:“自然是好好對待,但是做妾是不能的。”
“俗話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溫南蕁兩隻手環抱在胸前,裝作大義凜然道:“既然我同你夫人關係不錯,就要為她著想,別這邊她身子還沒養好,那邊許將軍就把新姨娘抬進門了。”
時間緊湊,溫南蕁還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拒絕,說什麽都顯得心虛,隻好用這麽個不講道理的辦法。
“溫掌櫃可真是胡說八道。”許盡川臉色一沉:“本將軍說了,那丫頭同我有恩,我自然要好好待她,可納妾是絕無可能,溫掌櫃不用擔心這件事!”
“這麽說來也簡單,我回去幫許將軍問一嘴,看看有沒有哪個婢女在我身邊伺候前是在將軍府的,若是有直接問是不是叫青桃就可以了,又不麻煩又省力,這樣總可以吧?”
許盡川的臉色更難看了,那泛青的下巴都顯得更青了些。
躲在櫃台下的青桃冷汗直流,小六也是緊張的手心全是汗。
二人四目相對,溫南蕁努力裝出不心虛的樣子,忽然許盡川嗤笑了一聲:“溫掌櫃若是這麽做那也好,倒是省得本將軍費力氣了,就是怕麻煩了溫掌櫃。”
“不麻煩,許夫人同我關係不錯,幫許將軍就是在幫她。”
她字字句句都在牽扯劉禾婉,實際上就是利用劉禾婉敲打他,叫他老實一些。
好不容易送走了許盡川,溫南蕁隻覺得一股氣兒好像泄了一般,癱坐在了椅子上。
小六小聲說:“青桃姐姐,人走了!”
青桃用袖子蹭了蹭頭上的汗,小心翼翼的探出了一個腦袋來打量著外頭,心裏的石頭依然高高懸著不敢落下。
回恒郡王府的路上,溫南蕁叫青桃鑽進馬車裏,主仆二人分析著剛剛的事。
“許盡川那畜生怎麽會知道婢子在他府上待過?”一想到這個,青桃後脊都發涼:“他要是知道的話,婢子豈不要就被他弄死了!”
那時是方家被抄家的幾年後,許盡川大將軍的位置還未坐穩,心裏頭不信任任何人,所以身邊伺候的就一直是以前的那些,不敢用新人。
青桃躲在將軍府一年多,想刺殺許盡川卻苦於見不到,好不容易見到了又打不過,還差一點被認出了身份,無奈之下隻有離開了將軍府。
她確認許盡川是不知道的,不然她那將近兩年的時間裏,死上一百次都是少說了。
溫南蕁沉思了片刻,說道:“這可能就與青穗有關了。”
“青穗?”青桃眉頭微皺:“可婢子在將軍府時並未見到青穗啊!”
“許盡川是個謹慎又聰明的人,就算青穗真的為他所用,他也不可能明麵上與青穗往來,因為青穗是方家的人,他怕有人借此做文章。”
青桃說:“如果真是這樣,就說明青穗發現婢子在棲雲閣後,到棲雲閣確認了真假,然後就告訴了許盡川!那許盡川是知道婢子在的,少夫人你會有危險的。”
“我怕他?”溫南蕁捏了捏拳頭:“若是連你都保護不來,我如何報仇雪恨?”
青桃歎了聲氣:“從前青穗是那樣好的一個人,變故發生以後一直找不到她,婢子還以為她也死在了方家,沒想到她會變成這樣。”
“本性如此,她做這些事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青桃不說的時候,溫南蕁還不覺得青穗有什麽不對,她上一次說了青穗的事,溫南蕁才想到從前的種種不對勁。
方家隻有她和方湛遲兩個孩子,她又是女兒家,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極好的,所以胭脂水粉一類也格外的多,每每有用不完剩下一些的就會賞給其他人。
當時給的次數多了,她也不在意那些玩意兒,現在仔細回想,才想到青穗會主動管她要那些用來上妝的東西,其他婢女還笑話過青穗,說她像個男人婆這是準備通過打扮找回女人味。
而每一次許盡川到方家,青穗也都會露麵,倒個茶水拿盤點心這樣的小事壓根用不上青穗,可青穗依舊會爭著搶著主動去做。
看來青穗早就對許盡川情根深種,隻是不知她與方家被抄家究竟有沒有聯係。
這一晚恒郡王府十分熱鬧,以為第二天何明煜就要到齊國了,所以今晚溫南蕁做主給下人添了菜,又置辦好了一桌酒菜,一家人除了孟思屏多來了。
飯桌上,何繡蝶沉著一張臉吃飯,在吃一道魚時因為被魚卡了一下,她憤怒的將筷子拍下,拿溫南蕁撒氣道:“既然是給二哥哥送行,怎的不叫母親來?知道的是你這個做兒媳婦的替婆母當家,不知道的還當家裏頭沒我母親這個人呢!”
這突如其來的一發難,其實溫南蕁並不算意外。
她早就看出來了何繡蝶心裏的不順,上一次經曆了那麽件事,這些天她吃不下睡不著的,本來就微黑的臉如今更是變得蠟黃。
不等溫南蕁說話,何明煜也接話,給何祁安夾了塊肉笑著說:“父親別生妹妹的氣,她不懂事。”
何祁安沒有說話。
何明煜繼續說:“不過三妹妹這話確實沒說錯,大嫂把家裏裏外外弄的再好,也不如在兒子要走的這頭天晚上把母親請出來好。”
看出來何祁安是不想在兒子要走前生氣,溫南蕁直接開口說道:“聽二弟這話說的,嫂子我是出力不討好啊。”
“母親是父親的正妻,就算有什麽大錯誤,罰也當罰禁足也應該,不過像今天這種大日子還是要請出來的,見了母親我明日走著心裏頭也安定。”
溫南蕁笑了一下,用半開玩笑的語氣同何祁安說:“知道的二弟明天是上齊國慰問,不知道的還當他是要上戰場了呢。”
何繡蝶一聽她用自己說的話嘲笑自己哥哥,頓時就不滿了,衝溫南蕁吼道:“你得意個什麽勁兒?”
“三妹妹說什麽呢?我何時得意了?”溫南蕁一臉的無辜:“咱們一家人不是話趕話說到這兒了嗎?而且我剛剛的話裏也沒有惡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