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來前,何明燭將自己的被褥挪到了床榻上,宋媽媽一進門看見這些,美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這一天,定國公夫人身穿誥命服飾,進了宮求見曲皇後。因為定國公位高權重,定國公夫人在婦人之中也比較有話語權,曲皇後猜到她所來的意思,也就放她進來了。
在裘嘉瑩被打過板子的當天,定國公夫人就詢問了她前因後果,裘嘉瑩說出是曲皇後陷害她,被定國公夫人打了個巴掌。
她說道:“事情沒完成也就罷了,你方才的話若是傳出去,咱們裘家還活不活了?”
裘嘉瑩委屈道:“是她要我去禦書房的!誰知道她後來又不承認了。”
“你連這點腦子也沒有,難怪她能算計到你這個蠢貨頭上!”
平靜了兩三日,定國公夫人最終還是決定進宮,她不能讓定國公府就這樣葬送了前程。
跪在曲皇後跟前,她聲淚俱下的懺悔:“是臣婦沒能教養好孫女,讓她闖出這樣的禍事!”
“也不能都怪你,女兒家大了,自己心裏有主意。”曲皇後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定國公夫人說。
定國公夫人哭的聲嘶力竭,旁邊的宮婢遞上了一塊帕子,她拿過也隻是堵著嘴哭,半點也不擦臉上的淚,哽咽著說:“兒媳沒的早,臣婦又一把年紀了,想要教養這群孩子也實在是有心無力,隻希望皇後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可以原諒這蠢貨的錯誤!”
“本宮乃一國之母,自然不會和一個孩子一般計較。不過你家孫女的確做錯了事,縱然本宮不生氣,陛下那邊也是心裏不痛快的,那天正趕上雲昭公主亡故,你孫女弄那麽一出,挨打都是輕的。”
定國公夫人眼珠子轉了轉,哭的更大了幾聲:“臣婦如何不知啊!千錯萬錯都是她一個人的錯,打也打了罰也罰了,臣婦想求皇後娘娘到陛下跟前兒求個情,不要讓臣婦那不爭氣的孫女潦草一聲,無人敢娶啊!”
“到了合適的年紀,自然會有合適的婆家。”曲皇後並不應承定國公夫人的話:“這陣子本宮忙的很,千秋節在即,又要操勞雲昭公主的事,實在是有心無力,你孫女的事怕是要往後放一放。”
“是是是,娘娘的意思臣婦明白,什麽事能大過陛下的千秋?”定國公夫人這才擦了眼淚:“臣婦也知您最近忙的很,所以沒敢過來打擾,待千秋節過後臣婦帶著孫女再來拜見皇後娘娘,讓她好好的跟您認個錯誤!”
曲皇後淡淡的說:“來日再說吧,本宮有事要忙,就不留夫人用膳了。”
離開皇宮之後,坐在馬車上的定國公夫人擦拭著臉上的淚痕,眼中的情緒無人看得透。
她喃喃道:“本以為那是個貓,沒想到竟是個不好掌控的猛虎!看來瑩兒的這條路算是堵死了。”
可沒了裘嘉瑩,裘家又不是沒有其他孩子。男兒家有個合適的差事,照樣能扛起門庭!
因此定國公府近日一直在打點各路朝臣,希望裘海帆與裘海順能夠有一個合適的差事。
溫南蕁打聽到了裘海帆幼時曾學過幾年武,猜測他可能會從武,而裘海順一直碌碌無為,在京城中也完全就是個紈絝子弟的形象,刀劍拿不穩,便隻有在紙上弄些名堂出來。
二人一文一武,這也算是最好的安排。
不過她不會讓裘家的子弟有任何希望。
這一天,她又帶著何明燭來了一趟萬裕班子,看過春酒唱了一曲後溫南蕁跟進了後台。
見到她來,春酒便知有事要發生。
“金紋正就死在萬裕班子旁,是你做的吧?”春酒問。
溫南蕁並沒有承認,她問:“不知定國公府的人,往日可來萬裕班子聽戲?”
“之前咱們去定國公府搭過台子,但他們出來看戲的時候不多。”春酒回答道:“定國公府那兩位公子倒是來過,但說這兒沒意思,便走了。”
“這五年來,可有他們兄弟的什麽消息?”
“有自然是有的,但真假無人可知,畢竟定國公府家大業大,什麽事都壓的下去。”春酒講道:“那大公子兩年前聽說是逼死了一個女子,要拿女子進府做通房,但她不願意,所以磕死在了牆上,這事說的有些懸乎,你也不用鬥當真。而二公子的事就多了,去年百香樓選花魁,他一擲千金要花魁的**,但有人出的銀錢比他更多,二人在百香樓大打出手。”
聽見這些,溫南蕁便不難猜出,裘海帆與裘海順都是好色的主兒。
既然有缺點,那就不難攻破。
春酒繼續說:“二公子好像是沒打贏,最終美人進了別人懷,但短短三月過去,那美人兒就上吊了。”
“是自盡嗎?”溫南蕁有些詫異。
“都說是自盡,誰又知道呢。我成日在戲班子裏,知道的事也不過是別人說的,沒準兒裏頭有以訛傳訛的成分。”春酒說到這兒又想起了一件事:“我親眼所見的不過一件事,就是兩位公子在萬裕班子動過手,打的很凶,但原因我不知道,那日我身子不舒坦,下了台就休息了。”
溫南蕁點了點頭:“謝謝你,有事我會再找你的。”
與何明燭走在一起時,溫南蕁便說:“他們兄弟兩個好色又無能,同時還有些不合,這都是擊垮他們的好辦法。”
“這樣說來我有個主意。”何明燭說:“要是有長相貌美的女子在,就會成局。”
“你說的不是我嗎?”溫南蕁笑著問。
何明燭搖了搖頭:“你不成,你夠貌美,但他們不配與你在一塊兒。”
“若是凶險的事,讓別人來未免靠不住,倒不如我親自來。”溫南蕁問:“什麽局,你說就是。”
“你除了會功夫,可還會其他?比如說彈古箏、彈琵琶?”
溫南蕁迷茫的搖了搖頭。
殺人她會,取悅人她可沒學過。
為了找到最適合的人,溫南蕁男扮女裝,和何明燭一塊兒混進了百香樓。
百香樓中箜篌悠悠,曲聲****,絲竹綿綿,不絕於耳。
許許多多長相貌美的女子,穿著各色的衣裳調笑著,或坐在誰的懷中,或站在一旁添酒。
何明燭是頭一次來這裏,但溫南蕁明顯不是第一次。
隻見溫南蕁利索的找到了鴇媽媽,遞上了一塊銀子後,就有如花似玉的姑娘將二人引了進去,又是添茶又是倒水,還上了些麵點和果子。
“怎麽著,這百香樓你都來過?”
溫南蕁麵無表情的喝了一口酒:“以前來過。”
她好奇外麵的一切,不甘於隻在一個將軍府中度日,所以找了方釗的下屬,要他帶著自己出來轉一轉玩一玩。
所以她當然來過百香樓,隻不過回去後被方釗發現了,那下屬被踢了兩腳,而她也被禁足三天不準出門。
鴇媽媽安頓好了別的恩客,便來找溫南蕁,她走過來時帶著濃重的香氣,溫南蕁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就聽鴇媽媽問:“兩位小爺隻是想聽曲嗎?咱們這百香樓裏都是貌美的姑娘,不然選兩個,到樓上去快活快活?”
溫南蕁笑了一下:“我們去年出京遊玩,如今才回來,想著去年離京前百香樓正在做花魁的選舉,不知那位叫紅芍的花魁現在可否過來?”
鴇媽媽麵皮頓然一緊,但她做這行多年,應付什麽人都有一套,連忙說道:“紅芍那丫頭沒什麽好的,百香樓選出了一位新花魁,叫黛玫,奴家叫黛玫來伺候二位爺吧?”
誰知溫南蕁不給麵子的擺了擺手:“我就是奔著紅芍姑娘才回來的,要是不見紅芍,找別人伺候又有什麽意思?”
說著,她將腰間的荷包散開些,裏頭滿滿都是銀錠子。
鴇媽媽看的眼熱,但紅芍已死,去年選花魁的事鬧的沸沸揚揚,這小爺張口就是要紅芍,很顯然他是見過紅芍的!
可這筆銀子她得賺啊!
無奈之下,鴇媽媽隻能說道:“這位小爺呦,您來的可真是不巧了,紅芍姑娘因病已經不在了。”
“什麽!”溫南蕁故作震驚,一骨碌站起身來:“小爺就是為了見她一麵,她怎麽還死了呢?”
鴇媽媽歎了口氣:“說來也是紅芍姑娘命苦!不過小爺您先別急,百香樓的姑娘什麽樣的都有,奴家給您二位叫幾個來,您瞧著喜歡就留下服侍,不喜歡再換也是使得的!”
說著,鴇媽媽一回身,招呼道:“碧棠!墨菊!綠梔!都過來服侍好二位爺!”
幾個姑娘走了過來,一身的脂粉味嗆的溫南蕁頭疼。側頭一看,隻見何明燭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兒,身旁坐的是那個叫綠梔的姑娘,此刻正撚著酒杯,要喂何明燭喝酒,嚇得何明燭渾身緊繃,一動不敢動。
溫南蕁忍不住笑了,一把將綠梔摟在了懷中:“他不解風情,不如小爺!”
看著刻意將自己的眉毛畫濃、臉龐畫黑的溫南蕁,何明燭隻覺得眼睛刺痛,那身量明明就是個女兒家!
幾個姑娘一陣調笑,溫南蕁又問道:“那位紅芍姑娘是怎麽死的啊?”
墨菊回答說:“都說是病死的。”
綠梔瞪了她一眼:“就是病死的!”
溫南蕁聽出了話裏不對,但並未戳破:“可憐了紅芍姑娘,小爺我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她,聽說她孤苦伶仃的,實在是可憐。”
“她才不是孤苦伶仃,她還有個妹妹!”碧棠說:“她選花魁那年,她妹妹還沒來百香樓,是今年開春時才來的,長相也十分貌美,和她姐不相上下呢!”
何明燭問:“那為何紅芍姑娘的妹妹不是今年的花魁?”
“她來晚了!”綠梔拍著何明燭的大腿說:“她來的時候,花魁已經選做黛玫了,她又破了身子,看來是沒有再選花魁的希望了。”
不過這選花魁本就是一年一次的事,不少被選做花魁的姑娘都是自小養大的,和鴇媽媽的感情也相對深厚一些,莫名過來的姑娘能被選做花魁的可能性太小。
但紅芍長的實在是漂亮,一身肌膚如雪一般,平時不上妝時就已經是勾人心魄的美了,讓一眾姑娘們都望而生畏,哪裏還敢和她搶花魁的位置?
正因為她不是鴇媽媽養出來的,與鴇媽媽沒有感情,所以在百香樓中沒有靠山,輕而易舉的就沒了性命。
在綠梔將手拿走後,何明燭緊繃的腿才慢慢放鬆回來,又問:“不知紅芍姑娘的妹妹現在在哪?”
“好像就在樓上吧?”
溫南蕁和何明燭相視一眼,果斷起身要到樓上。
被扔下的三位姑娘麵麵相覷,忽然墨菊指著碧棠的衣領說:“你這衣裳怎麽蹭髒了?”
碧棠看了一眼自己的領子,也有些吃驚:“我剛剛才換過的啊!不過是靠在那位小爺身邊,怎麽還能蹭髒了呢?”
溫南蕁並不知道自己臉上塗的顏色被蹭下了一塊,她找到了那位鴇媽媽,點名要紅芍的妹妹伺候,鴇媽媽無奈隻能說:“那姑娘叫白茶,兩位爺若是喜歡,奴家可以帶您二位,隻是她一位姑娘伺候您兩位,怕是不方便,不然奴家再找個姑娘伺候吧?”
“不用,她一個人就方便了。”溫南蕁沒聽出鴇媽媽的言外之意,扔了一錠銀子在鴇媽媽手上,轉頭就往樓上走。
何明燭寵溺的笑了笑,搖了搖頭跟在她的身後。
白茶的房間中,沒有那股刺鼻的脂粉味,相反有的是淡淡的海棠花香氣。
在百香樓中,長相貌美恩客多的姑娘,生存的環境也好很多,這白茶姑娘也一定是這樣。
進門便是一架孔雀屏風,旁邊的落地燭台將近一人高,上頭點著五六根蠟燭,白茶正坐在窗前梳頭,聽見身後有開門聲也並未回頭。
鴇媽媽客氣道:“白茶啊,這兩位恩客要見你!”
“知道了。”白茶放下梳子,回過頭來。
她的長相的確貌美,二人雖未見過紅芍,但通過她的妹妹,便可想象出紅芍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