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婉瑜服侍母親用完午膳,打了簾子準備出門回溪月苑。出了正廳,正看見在廊下和小丫鬟交代事情的方嬤嬤,想了想剛才母親說的事情,便攔住了要回去伺候的嬤嬤說道:“這會兒,嬤嬤可是得空,可否和婉瑜說兩句。”
“三小姐是想問關於大小姐的事情吧,和嬤嬤去後罩房坐坐吧。”方嬤嬤說完便引著許婉瑜進了後罩房的西屋。
方嬤嬤住的西屋,擺設比較簡單,但勝在幹淨整潔。許婉瑜隨意找了個凳子坐下,便等著方嬤嬤告訴她事情的原委。方嬤嬤虛掩了下房門,吩咐小丫鬟有事回稟,就直接說道:“夫人說的雖說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可是老奴卻還記得清清楚楚”。
“夫人嫁入侯府沒多久就懷了身孕,當時夫人和老爺的感情還很好。老太君雖是不喜夫人,倒也沒有為難過。可誰也沒想到,大小姐出生後,洗三禮過了沒幾天,老太君先是借口想孫女,讓人把大小姐抱到了榮安堂。後來又借口夫人尚未出月子,大小姐養在身邊,夫人的身體休養不好。索性,將大小姐挪到了榮安堂養著,竟是不讓夫人接近”。
許婉瑜突然想起上一世自己偶然在榮安堂外偷聽到老太君和王嬤嬤的對話,說把大小姐養在榮安堂這步棋走的是真好,即斷了她們母女的感情,又增加了大小姐對祖母的敬愛,真是一舉兩得。看來祖母是有意將大姐養在身邊的,隻可惜大姐識人不清,看不透祖母的險惡用心,還一直因此對母親懷有怨懟。
接著方嬤嬤又說:“夫人好容易出了月子,去榮安堂要抱回大小姐。可老太君借口夫人忤逆長輩,大雪天罰夫人跪祠堂,傷了身子。夫人後來又求侯爺,侯爺隻偏聽老太君的話,斥責夫人不重孝道,傷了夫人和侯爺的感情。”
“夫人的苦,侯爺怎麽也不能理解,對於一位母親來說,生生將自己的骨肉奪走是一件多麽惡毒的事情。夫人沒辦法,隻得偷偷買通奶娘去看望大小姐。可是每次被老太君發現,大小姐的奶娘就會挨打被發賣出府。一來二去的,大小姐的奶娘換了好幾個,卻再也不敢讓夫人偷偷見了。夫人隻得在每天去榮安堂請安的時候,期望看一眼大小姐。這樣,老太君也不是常讓夫人見到,隻偶爾能遠遠的看看,連抱都不曾讓夫人抱”說著,方嬤嬤濕潤了眼角。
“三小姐,你說夫人心裏苦不苦啊!大小姐被老太君養的和母親不親近,夫人怎能不傷心。上次夫人生病,大小姐竟然來請安都沒有來。隻派人來說,老太君頭痛,大小姐要侍疾”方嬤嬤說完低下頭,輕輕擦拭眼角的淚痕。
許婉瑜想著在榮安堂請安的時候,大姐許婉容對自己的說辭,想著老太君愉悅的笑容,心裏更是替母親難過。許婉瑜看了看眼圈紅紅的方嬤嬤,囑咐道:“嬤嬤,母親身邊有我呢,我會好好孝敬母親的。今兒我就先回去了,等空閑了我再來找嬤嬤。母親這裏,還勞煩嬤嬤多勸勸,可別再傷了身子了”。
許婉瑜帶著丫鬟南星出了博雅苑,一路無話徑直回到了溪月苑。許婉瑜進了院門並未看見守門的婆子,正疑惑間,就看見一群小丫鬟並幾個婆子嘰嘰喳喳的在院內圍著什麽人說說笑笑。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三小姐回來了。大家便突然都沒了聲音。前一世,許婉瑜是個風風火火,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雖是厲害,但是真心到懲罰的時候,總是說說就算了。對底下的奴才,算是比較仁慈。
“三小姐,您回來了。奴婢剛從家裏回來,丫鬟婆子們正圍著熱鬧,也沒看見小姐進來。既然小姐回來了,大家就都散了吧”丫鬟青黛看著大家都住了嘴,怕挨了小姐的罰,便搶先發話。
南星看著許婉瑜隻盯著青黛看,並不說話,便擺了擺手,讓其他的丫鬟婆子都散了。許婉瑜看了青黛半天,青黛似乎也覺察出自己有些多話了,隻低頭不言語。
許婉瑜微微冷笑道:“青黛回來了,你先回屋裏收拾一下,晚些再來伺候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進了西廂。南星看了一眼青黛,便也跟著許婉瑜進了裏屋。隻留下青黛一人在院子裏發呆。
丫鬟南星服侍許婉瑜進了西廂房,婉瑜坐在床榻旁,眼神示意南星坐下,卻不言語隻怔怔的看著南星發呆。南星心知小姐這是在想事情,也不言語,隻等著小姐吩咐。
許婉瑜此時是真心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重生後,她一直不想麵對自己的貼身丫鬟青黛,便放了她假回家休息。但是一味的逃避麵對她,也不是長久之計。畢竟現在,青黛尚未背叛她不是嗎?
可想想上一世,青黛最後還是爬上了自己夫君的床。作為自己貼身的陪嫁大丫鬟,這無疑是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許婉瑜一直看不上秦時柳自以為宿花眠柳的風流性子,尤其是他和府中不管是哪房丫鬟都不幹不淨的。
許婉瑜一直不希望自己房裏的丫鬟有想當通房姨娘的,尤其是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丫鬟南星和青黛。沒想到,背著自己做出爬床這樣事情的人,竟然就是青黛。
事後,青黛並未先和自己知會一聲,直接讓秦時柳來找自己要人。致使許婉瑜誤以為秦時柳把心思打算到自己的貼身丫鬟身上,還因此和他大吵一架,誰知道,兩人竟然已經暗通款曲,真真的是在背後被捅了一刀。
雖說這件事,今生沒有發生,估計也沒有機會發生,但是隔閡已經存在。許婉瑜又想著當時自己死於非命,到底是誰下的毒,青黛也並非沒有嫌疑。明明應該是南星去端的補品,最後卻經由青黛的手,將含有毒藥的雪蓮羹喂入自己口中,也著實讓婉瑜無法釋懷。
“南星,今日的事情你怎麽看?”
“小姐,今日青黛確實是越俎了,小姐開口懲罰之前,替眾人求情,讓大家記得了青黛的好。不利於小姐立威,也不利於後院的賞罰。小姐要怎麽做?”
青黛無非是想在丫鬟婆子麵前落好,也無非是想顯示她在自己身邊的地位。放在以前,許婉瑜或許就不了了之了。可是,現在,許婉瑜不想如此。如果自己連溪月苑都管理不好,那麽,怎麽守候母親,怎麽爭取自己的和姐姐的幸福。
許婉瑜並沒有接話,隻吩咐叫了趙嬤嬤來。不多時,趙嬤嬤進了西廂。許婉瑜倒是沒避諱南星,直接吩咐趙嬤嬤說到,“青黛今日帶著一眾丫鬟婆子在院內喧鬧,我進了門,也沒人知道。連看門的婆子都聚過去湊熱鬧了。嬤嬤可知道。”
趙嬤嬤倒是沒推脫就直接回到:“是老奴的錯,老奴沒有為小姐守好院子。”“不怪嬤嬤,南星你把今日的事情給嬤嬤說一下”。
許婉瑜端起了新泡的六安瓜片,輕輕的酌了一口,香濃的茶香平複了煩躁的心情。既然無法釋懷,那麽就不讓她在自己身邊伺候了,遠遠的放在院子裏。畢竟這一世青黛尚未對自己下手,倘若以後青黛不會背叛自己,那便為她尋個好人家嫁了,也全了主仆兩人的情誼,替母親積福積德了。
許婉瑜想著,趙嬤嬤已經聽完了南星的話,思忖片刻,說到:“小姐準備怎麽辦?”許婉瑜看著趙嬤嬤,心知嬤嬤這是怕處理了青黛,自己不開心。看來自己以前真心是太寵著她了,連找嬤嬤都忌憚她了。
“嬤嬤,降青黛為二等丫鬟,先在針線房呆著吧,以後不用進來伺候了。吃食這一塊,還是嬤嬤先管著吧,等有合適的人選了再說。先讓二等的丫鬟紫菀進來伺候著。至於今日沒有當值的丫鬟和婆子,各罰半月月例銀子;沒有參與安安分分當值的,獎半月月例銀子。”
許婉瑜接著說:“嬤嬤一並吩咐下去,以後誰要是因為私事,耽誤了差事,就不隻是罰月例銀子那麽簡單了,重責打了板子發賣出去。但是,如果做好了小姐吩咐的差事,那也是會重重有賞的”。
許婉瑜說完,轉頭對著丫鬟南星說:“對了,南星,你去安撫安撫青黛,畢竟你們姐妹一場,同在我身邊伺候。別讓她再生事端了。就這樣吧,你們都下去吧。讓我一人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