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我準你,隨時可以拋下我!
褚靈韻急匆匆的從樓上下來,剛好就趕上延陵君和褚潯陽兩個從那茶樓的大門口過。
褚潯陽的心裏別扭,本來就一副小媳婦模樣的被延陵君牽著亦步亦趨。
兩個人都走的不快,順帶著賞景。
褚靈韻從那門內出來。
方才她走的匆忙,倒是沒有注意到兩人手底下的小動作,隻是這會兒看著兩個人的衣袖相拂幾乎靠在一起的樣子就覺得分外刺眼。
冷哼一聲,她便舉步走了過去。
“延陵大人!”褚靈韻道,臉上笑容泛濫,燈光下更是襯的她容色明豔,一朵嬌豔高貴的牡丹一般,“昨兒個在宮裏才剛見過你,這麽巧又在這裏遇到了,真是緣分不淺!”
去路被攔,褚潯陽二人下意識的止了步子。
延陵君雖是沒有想到在這裏會遇到她,但是神色之間卻是十分自然,半點詫異之色也無的笑了笑。
他的笑容十分和氣。
褚靈韻也是覺得當街這樣的場合他也要顧及麵子,需要敷衍,屆時再說點什麽讓褚潯陽自己去聯想也是不錯的。
然後就聽延陵君也是笑容款款道:“可不是所有的偶遇都是緣分,也有一句話說是冤家路窄,難得今天這樣的日子,可真是煞風景了!”
褚靈韻正滿麵笑容的在心裏盤算著什麽,聞言一時猝不及防,那笑容就完整僵硬的掛在了臉上,不過片刻之間整張臉都綠了。
對麵那人還是笑的一臉的風流雅致。
褚潯陽扭頭看了延陵君一眼,卻是頗有幾分意外——
這兩個人什麽就這麽樣的苦大仇深了?當街這就全然撕破臉皮的杠上了?
她原來是沒有多想的,這會兒卻是不禁納悶——
這兩人昨天在宮裏見過?看樣子是發生了什麽她意料之外的事情的!
這邊她正思忖著兀自失神,那茶樓裏褚琪炎也已經跟著快步走了出來。
“潯陽,延陵大人!”褚琪炎道,對兩人略一頷首,“怎麽這麽巧在這裏遇到,你們這是——”
褚靈韻和延陵君的對話他沒聽到,但是隻看褚靈韻的臉色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說話間他的視線就不受控製的往兩人交疊錯位垂下的袖口看過去——
都被人當麵撞破了,兩人居然誰也沒有避諱?
他下意識的就想皺眉,最後還是強迫自己不動聲色的將視線移開,心裏莫名的一陣煩躁。
他的神色掩飾的極為迅速,但是這快也隻是瞞過了心不在焉的褚潯陽而已,延陵君敏銳的捕捉到他神色之間那一點微妙的落差,眸光一閃,眼底神色就不覺玩味的一深。
“沒想到世子也在這裏。”延陵君道,“我和蘇二公子一道路過附近,剛好和潯陽郡主幾人遇上了,就一起走走,沒想到這街上倒是熱鬧。”
一行人在這裏滯留,很容易就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分散走在前麵的蘇逸等人見到褚琪炎姐弟出現也不好回避,隻能折回來:“世子,安樂郡主!”
有年三十在宮門外鬧的那一出,延陵君和蘇逸交情匪淺的事情並不是什麽秘密。
“蘇二公子,久仰!”褚琪炎拱手還禮,同時飛快的將他上下打量一遍。
這個人,表麵上看來十分的溫文和氣,但就是因為太過和氣了,反而叫人不敢忽視他這溫文爾雅的笑容背後不容忽視的威脅了力度。
匆匆一眼之下褚琪炎得出的結論隻有一個——
這個人不簡單,遠不是蘇霖可比的。
一大群人例行公事的打鼓招呼,褚靈韻臉上剛剛扭曲的表情已經緩慢的壓住,恢複了正常。
褚琪炎無心生事,就道:“你不是要走了嗎?我送你回去!”
褚靈韻的性子他最清楚不過,若是叫他她留下來,後麵指不定還要出什麽事呢。
“這樣喜慶的日子,我也是難得出來一次。”褚靈韻自是不肯的,美目流轉,饒有興致的四下掃視了一眼街景,道,“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走走好,我和幾位妹妹也是許久不得機會坐下來一起好生說說話了。”
隻是象征性的和兩人打過招呼之後褚月歆就始終低垂了眼眸不吭聲。
褚月寧和霍傾兒的臉上雖然盡量維持了一個平和微笑的表情,但是那笑容之間卻是怎麽都透出幾分勉強的。
褚靈韻一向眼高於頂,從來就不屑於同任何人親近,這會兒上趕著要和他們一道——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所警覺,十分的不自在。
褚靈韻見幾人都不吱聲,就隻當是不知道對方的心思,隻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延陵君道,“延陵大人該不會是覺得本宮在場會有什麽不方便的吧?”
這話她是對著延陵君說的,說話間眼角的餘光卻是落在旁邊褚潯陽的麵上的——
就這樣在人來人往的鬧市上,她還真就旁若無人的和男人糾纏不清,怪不得延陵君會獨具慧眼對她起了興致,單就是這寡廉鮮恥的厚臉皮程度就是任何人都望塵莫及的。
不過——
一個賤人罷了!
褚靈韻的心裏嫉恨交加,此時眼底的神情更是帶了不加掩飾的輕蔑的嘲諷,已經認定褚潯陽是用非常手段引誘了延陵君。
若是放在平時褚潯陽也未必就會和她去逞口舌之快,但是這會兒聽了她帶刺兒的話也是心裏不痛快,不等延陵君開口就已經狀似無意的往前走了一步,以一種悍然之資擋在了延陵君麵前,笑道:“我們有什麽不方便的?就怕是你安樂堂姐你會不方便!”
她和褚月寧一行都該是姑娘家,貪玩一點無可厚非,而延陵君和蘇逸則是男子,更不受限製,平時大家在宮宴和各種應酬的場合也都有焦急,即使這會兒結伴而遊——
隻要不做的過分了,也都無傷大雅。
可是褚靈韻不然。
她如今已經事有夫之婦了,張雲簡又是那個樣子,上元節本就是團圓節,她這天卻單撇開自己的夫婿不管還這裏逛廟會——
沒人說道也就罷了,真要被有心人士一渲染,難免遭人非議。
褚潯陽這話是說的淡然,而她突然挺身而出站在延陵君前麵的姿態在其他人看來隻是湊巧,而落在褚靈韻那裏——
就怎麽都有種是近乎咄咄逼人的挑釁。
褚靈韻近來諸事不順,又將她視作眼中釘,哪裏是能受得了激的?
當即她便是冷然的一勾唇角:“不過是自家姐妹一起走走,有什麽不方便的!”
說著,視線就又再度轉向延陵君道:“延陵大人不會是不歡迎我吧?”
這樣明目張膽的,她就一再的衝著延陵君來了?以她現在這樣的身份,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
霍傾兒和褚月寧都是神色憂慮的互相對望一眼。
褚潯陽的心裏警覺,不覺的多看了她一眼。
延陵君也不過淡然一笑道:“這條街又不是我的,有什麽不方便的!”
說著就當先一步往前走去。
褚潯陽平時深居簡出,東宮的各方麵守衛又極嚴,他想要見她一麵的機會得來不易,本是有心借機和她多待會兒,如今混了外人進來,他自是不能不顧褚潯陽的處境,該避嫌的時候也隻能如此。
他走的快,褚潯陽卻不介意,隻就轉頭看向褚琪炎道:“世子也一起來嗎?”
褚琪炎下意識的想要答應,不過轉念一想卻是遺憾的搖頭道:“我就不去了,我府上還有點事要趕著回去處理,改天吧!”
他是個很務實的人,這樣的場合之下的這種熱鬧,不湊也罷。
褚琪炎說著就又對褚靈韻確認道:“真的不用我送你?”
“不用了,回頭我自己回去就好。”褚靈韻道,“你有事就先走吧!”
褚琪炎辦事總是力求周到,有他在,她反而要受束縛。
褚琪炎知道她心意已決,也不多說什麽。
褚潯陽一行與他略一頷首就又繼續往前走去。
褚琪炎站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中間負手而立,卻並沒有馬上離開。
“世子,真的放郡主一個人在這裏嗎?”李林試著開口問道,神色憂慮。
“看她那個樣子多半是走火入魔了,勸也勸不住!”褚琪炎道,麵色微涼的歎一口氣,“你留下兩個人在這裏盯著吧,別叫她惹出大的麻煩就好!”
都已經嫁了人了,褚靈韻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拎不清楚。
褚琪炎原還盡量勸著她一些,到了這會兒反而懶得管了——
褚靈韻的這個性子折騰下去,遲早是要出事的。
眼見著是勸她不住,所以他現下也就不再把自己的事都拿出來和她去商量了,有些事,她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李林對他的打算自是清楚的,聞言就順從的下去安排。
回頭再看一眼前麵逐漸被人流淹沒的一群人,褚琪炎轉身往街道的另一頭走去。
這邊因為褚靈韻的加入,褚月寧等人難免被束縛了手腳,也沒了多少的興致。
霍傾兒和褚月寧慢吞吞的走在最後麵,不時的抬頭去看前麵人群裏的延陵君等人,忍了許久終還是忍不住的皺了眉頭道:“之前就聽人說安樂郡主對延陵大人有些傾心,都這個時候了,她不會是還不死心吧?”
之前在行宮的事情本來是不大的,但其他人也都不是瞎子,褚靈韻對延陵君明顯就是另眼相看了,隻是因為一直都是她單方麵表現出來的,再加上她背後有羅皇後撐腰,倒是沒人敢說什麽。
褚月寧聽了這話眉頭就不由皺的更緊:“誰知道呢!”
褚靈韻對延陵君的態度特別,而延陵君則是幾次三番公然出麵維護褚潯陽,這些事她雖然不會背地裏議論卻聽母親提過——
又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褚月寧自然也有感覺,這延陵大人對自己三姐的心思應該是也不簡單。
本來父親的態度就不好捉摸,現在要是再讓褚靈韻攪局給生出什麽事端來,後麵保不準就是一堆的麻煩。
一行人都是各懷心思的往前走,偶爾看一兩眼街景,後麵卻是再沒了采買的興致。
這條街很長,一路走到底,前麵的視野豁然開朗,就是渥漓江的旁支冱水河。
這天也是得益於上元節的氣氛,沿河兩岸的柳樹上也都掛了各色的燈籠,前麵寬廣的河麵上十數條畫舫上麵也是燈紅酒綠,在河麵上倒影成一片。
偶有絲竹聲聲繚繞水間,也間或有男男女子誇張的調笑聲灑在濃厚的夜色裏,當是哪家遊湖的雅客招了柳林街的賣笑女作陪的。
“你定的船是哪一艘?”蘇逸款步上前。
彼時延陵君先到一步,正迎風站在岸邊臨河眺望。
“那邊的第二艘!”延陵君道,抬了抬下巴,並沒有因為褚靈韻的意外出現而打亂他原定計劃的意思。
“走吧,一起過去!”蘇逸笑笑,轉身對後麵跟上來的褚潯陽等人招呼。
褚靈韻從旁經過的時候特意駐足看過一眼道:“延陵大人的興致似乎不高,不會是真的不歡迎我吧?”
延陵君一笑,也懶得和她虛以委蛇的浪費時間,不過就是淡然一笑作罷。
褚靈韻並沒有過多糾纏,繼續朝那畫舫走去。
“郡主,您既然和潯陽郡主不對付,又何必非要和他們一道兒?”紫絮忍不住道。
所有的人都將他們視作敵人一樣的防範著,這種感覺真的很不自在,她是怎麽也不明白褚靈韻為什麽非要跟過來。
這樣掉份子的事,她以前是絕對不會做的。
“誰說我是跟她一道兒的了?”褚靈韻道,唇角牽起一抹冷厲的笑。
紫絮看她這個樣子就更是心裏發麻,硬著頭皮道,“郡主,奴婢知道這些話不該說,可是那延陵大人這樣一再駁您的麵子,您這又是何苦?”
褚靈韻一道淩厲的眼波橫過去,滿麵怒色。
紫絮一縮脖子,嚇的險些哭出來,連忙道:“是奴婢多嘴!奴婢知錯了!”
“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如果再有下一次,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褚靈韻冷聲道,繼續舉步往前走去。
她想要的,就沒有放手的道理。
延陵君?等著吧,用不了多久我會叫乖乖就範!
那畫舫是提前準備好的,船夫和船上負責伺候茶水的小廝丫鬟也都一定俱全。
霍傾兒和褚月寧都十分雀躍,提著裙子就當先蹭蹭蹭的跑了上去,直接衝到甲板上去對著遠處廣闊的河麵大讚溢美之詞。
褚靈韻被丫頭攙扶著上去,走的十分優雅,進去就先問了船艙的位置,下去整理妝容。
褚月歆落在最後,垂眸站在那裏遲遲未動。
蘇逸不解的看過去一眼:“二郡主怎麽了?”
“我——”褚月歆猛地抬頭,臉上飛快的掠過一抹不自然的紅,剛要開口說什麽,就聽遠處大約是在他們方才過來的彩唐街上傳來一片躁動的吵嚷聲,隻是因為隔得遠了,聽不真切。
“我過去看看!”蘇逸皺眉,對船上的延陵君道,然後也就再顧不得褚月歆,下意識的往岸邊的小徑快走過去,想要分辨那邊的具體情況。
這岸上許多垂柳的枝條打下,雖然是冬日,相對的遮掩之下視線也不十分容易穿透。
他走的很急,這一奔出去,冷不防剛好有人也是疾行從小道上經過。
夜色彌漫,他又穿了一身深色的袍子,行走無聲,蘇逸一時不察,兩人就剛是撞了個滿懷。
“嗯!”那人聲音短促的悶哼一聲,下意識的弓了下身子,墨黑的發絲垂下,遮住了大半張臉頰。
蘇逸一驚,連忙將下意識抵在他肋下的手撤回來,扶了一把他的胳膊,歉疚道,“你還好吧?抱歉我,我方才沒注意——”
話音未落他的就是心神一凜,忽而警覺了起來——
他的練武之人,聽力目力都非一般人能及,就算是方才走的急了些,也不至於對迎麵過來的人毫無所查。
那麽就隻有一種解釋——
這人也是個高手行家。
蘇逸微怔,還不及說什麽,那人已經衣袖一翻輕巧利落的將他打在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拂落,一聲不吭的就要離開。
從背影上看,他的身量高挑而略顯清瘦,但是那背景卻是十分的利落幹練。
蘇逸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的就要追上去。
那人聽聞她的腳步聲,忽而側目一道冷厲的眼波橫過來,殺氣凜凜,警告的意味十分明顯。
蘇逸這才隱約瞧見了他的臉孔,十分普通的一張臉,臉上的線條輪廓明明柔和,這驟然一看之下卻會讓人覺得冷硬剛毅。
蘇逸被他瞪了一眼,驚詫之餘,腳下步子就不由頓住,一失神又恍然覺得手指上有種黏膩而潮濕的觸感,垂眸一看——
右手的三根手指上竟是殷紅一片顏色很深的血跡——
是他方才不小心壓在那人肋下的時候沾上的?
蘇逸正在發愣,一直被落在後麵的褚潯陽才慢吞吞的走過來,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眼道:“怎麽了?”
“哦!”蘇逸猛地回神,衝她匆忙一笑,“跟君玉說一聲,我有事離開一會兒,晚點過來和你們會合。”
言罷也不等褚潯陽首肯都當先一撩袍角追著前麵那人已經模糊的背影去了。
褚潯陽抿抿唇,對他的事也沒多少掛心,轉身上了畫舫。
延陵君等在那裏,遞過去一隻手扶她。
褚潯陽上了船,四下掃視一眼,褚月寧和霍傾兒兩個在甲板上嘰嘰喳喳的嚷著說笑。
“怎麽就她們兩個?”褚潯陽隨口問道。
“你二姐說不舒服,去艙裏休息了,褚靈韻也下去船艙裏了。”延陵君道,手臂一攬就將她就勢一帶,拉著往船尾跑去。
“你做什麽?”褚潯陽提了裙子跟著他跑,略有幾分驚慌的低呼道,奔跑間又唯恐踩出大的動靜驚動了下麵的褚靈韻等人,便是提心吊膽的。
延陵君回眸一笑,卻是但笑不語,賣了個關子。
褚潯陽拿他沒辦法,也隻能無奈的笑了笑,由他去了。
延陵君拉著她繞到船尾,那船尾也是一片甲板,但是地方比較狹窄,不及船頭的地方寬敞,不過夜深人靜的時候環境卻是分外清幽。
“船頭船尾,果是不同的韻味呢!”褚潯陽以為他是帶了自己到這僻靜處賞景的,笑嘻嘻道,說著就要甩開他的手往船沿那裏走。
不想延陵君卻沒鬆手,反而拉著她走到船艙上那小樓的背麵,抬手將那裏一塊造型古怪的木樁往下一掰。
隨著一聲略顯沉悶的摩擦聲,就見一架折疊了收攏在上方的梯子延展下來,銜接到了甲板上。
褚潯陽不解的側目看他:“做什麽?”
“上麵的視野好!”延陵君道,還是專斷獨行的拉了她的就要爬梯子。
“不去!”褚潯陽白他一眼,甩開他的手仍是往船尾的方向走去,“站的那麽高幹嘛?這裏就很好!”
這夜沿河賞景的人多,站的那麽高,沒準就做風景被別人給賞了。
褚潯陽心裏不免就起了嘀咕——
這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行事就開始這麽高調不靠譜了?她前麵幾次見他的時候還覺得精神錯亂來著,難不成那時候他都是裝的?
這邊她心不在焉的才剛邁開步子,下一刻就是腳下猛地一空,整個人淩空而起,被人橫端在了懷裏。
“呀——”褚潯陽低呼一聲,下意識的一把抓住延陵君的衣襟,慌亂中抬頭,恰是對上他狡黠迎著看過來的兩道眸光。
兩個人,四目相對。
他的眸子帶著夜色的幽深,有閃著異常清澈恍如寶石包灼灼的光輝,深刻之中又純粹,光芒一閃,帶著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褚潯陽沒來由的心裏一慌。
下一刻耳畔便有風聲呼嘯,他已經不再征詢她的意見,隻就抱著他蹭蹭蹭的飛奔上了那艙頂。
那艙頂的空間並不很大,整個兒形成一個四方形的小平台。
應該是提前就做好了準備,這會兒上麵早就鋪了一層厚厚軟軟的羊皮地毯。
延陵君抱了她上去。
褚潯陽被他嚇了一跳,就怕是下一刻就被下麵甲板上的褚月寧兩人瞧見,便就使勁的把臉藏在他懷裏掩耳盜鈴。
平常事後她都是十分聰明的,但是偶爾心慌意亂的犯一次傻就更叫人覺得哭笑不得。
延陵君強忍著笑意,上了艙頂就將她往那羊皮毯上一放,自己也就著矮身一起躺下,半撐了身子覆在她上方,笑吟吟的看著她。
褚潯陽的臉龐微微泛紅,用力抿著唇角,看著他的時候神色糾結,猶豫了半天竟是口拙的遲遲不知道該說什麽。
彼時延陵君已經動了機關將那梯子收攏起來,隔絕出了這船艙上方小小一片安寧的空間。
他單手撐了腦袋,唇角噙一絲溫軟的笑近距離的看著她紅潤動人的臉龐。
褚潯陽被他盯的不自在了,就微微垂下眼睛避開他的視線,賭氣似的道:“一會兒褚靈韻尋不見你的人就該大張旗鼓的找了,鬧出來,我看你要怎麽善後!”
“找見我可不就也找見你了麽?”延陵君笑笑,卻是不以為意,隨手拈起她散落在地的一縷發絲在指尖上繞了繞,繼而便是俯首下去,鼻尖貼著她的鼻尖蹭了蹭,含笑道,“要尋個機會見你一麵可不容易,好不容易見著了,還帶了這麽一大串的尾巴,我們是不是想個法子,以後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褚潯陽微微一愣,神色迷茫。
延陵君瞧著就知道她是關鍵時刻又犯了傻,眉目絢爛的笑了笑,就俯首下去吻住她的唇。
褚潯陽的身子略一僵硬。
他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蝕骨的溫柔,一點一點慢慢席卷,將她的氣息融貫,小心翼翼的品味珍藏。
褚潯陽的身體緊繃任由他抱在懷裏,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由他采頡情竇初開時候所有青澀而甜蜜的美好。
他對她一貫都有足夠的耐心,哪怕是情思泛濫也隻是溫和引導,細水長流一般細細品味獨屬於她的素有美好,然後一點一點讓那滋味兒感覺滲入血液融入骨髓,用一生的光陰去銘記珍藏。
褚潯陽腦中的思緒混亂成一片,竟是鬼使神差的就又回憶起上一回他們這樣唇齒糾纏時候的感覺,想著就不禁麵紅耳赤,臉蛋兒越發不可遏止的染上一層迷離的豔色。
“想什麽呢!”延陵君眯了眼睛,見她一副神遊九霄的模樣,就啞著嗓子不悅的責問了一聲。
褚潯陽和他的視線相撞,羞窘之餘就故作理直氣壯的狠狠瞪了他一眼道:“繞了這麽大的一個圈子把我帶到這裏,我還當你是有什麽要緊事要同我說呢。”
“我方才說的就是要緊事!”延陵君道,當真是配合著把神色斂了幾分。
“說的什麽?你昨兒個和褚靈韻見麵了?”褚潯陽道。
這會兒她不確定這畫舫是到了河中的什麽位置,隻不時就能聽到旁側有逐漸逼近又飄遠的琴音笑聲,想必是不時正在和別的船隻擦身而過。
恐是被人瞧見了,她也不敢隨便有什麽大動作,索性就仰躺在那裏,漫不經心的曬月光。
“在羅皇後那裏打了個照麵。”延陵君也沒瞞她,提起那個女人多少也是覺得掃興。
“怎的?”褚潯陽倒是起了幾分興致,笑嘻嘻的半撐了身子起來,直視他的麵孔,調侃道,“這回她是公然對你訴衷腸了?”
她撐了身子起來,延陵君就索性身子一攤倒躺下去,嘴角仍是噙了笑容看著她。
他不置可否,隻就抬手揉了揉她腦後發絲,道:“這種事,的確是麻煩的很,還是像方才說的那樣,不如——我們來研究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永絕後患?”
褚潯陽的心裏並不覺得他會給褚靈韻什麽好臉色,但是他這樣模棱兩可的態度還是叫她心裏莫名的一陣不舒服,麵色不覺的微微一沉,賭氣道:“殺了她麽?褚琪炎也許沉得住氣,可南河王那夫婦倆就未必了,到時候還不得要鬧的天翻地覆?既然你也不討厭,那便就這麽拖著吧,我看她是對你鐵了心了,有你照應著,我倒也像是有利可圖的樣子。”
她慣常是不會這樣拈酸說話的。
“嗬——”延陵君意味不明的搖頭笑了笑,手掌扣住她的後腦將她的腦袋壓低,蹭著她的唇道,“就是你答應,我還不樂意呢,不如——你配合我一下,我們一次性把這事給了了?”
“什麽?”褚潯陽半靠在他身上,漫不經心的問道。
延陵君翻了個身,又將她放到地上。
褚潯陽抬手搭了他的脖子,眸子眯起,懶洋洋的看著他。
“你四妹妹都定親了!”延陵君道,張嘴作勢要去咬她的鼻尖。
“那又怎麽了?”褚潯陽偏頭避開,他的唇穩穩的落在她腮邊,蹭了蹭,不知不覺的就又蹭過去靠了她的唇,將她柔軟的唇瓣含了去。
一番廝磨,延陵君倒是小心翼翼把握著分寸,不敢做的太過。
這個丫頭,明擺著就是個隻準她自己州官放火不許別人百姓點燈的脾氣,真要再把她勾起了火,後麵保不準自己可是招架不住的。
“芯寶!”延陵君的呼吸裏還帶了絲厚重的喘息,澀著嗓子道,“你說若是我去東宮向你父親提親,他會應下的可能性有多大?”
褚潯陽本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聞言便是一驚,詫異的抬眸看向他。
話題起的突然,延陵君也是料準了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便又是半真半假的笑了笑道,“怎麽?嚇著了?”
褚潯陽的確是被嚇著了,她承認自己對他並不討厭,也不排斥和他之間的任何接觸,可是突然就提到談婚論嫁的這一茬——
這種事,是她前後兩世從來都不曾想過的。
這樣想著,她竟是如實便將心裏的想法給提了:“我沒有想過!”
延陵君麵上表情微微一僵,有那麽一點莫名的火氣突然就在一瞬間躥了上來,不過也隻是那麽渺茫微末的一瞬,然後他的唇角就又重新牽起一絲笑容,翻身坐起,將她抱過來,枕在她的腿上。
他的指尖穿過她柔順的長發慢慢梳理,平複了情緒才問:“為什麽?”
她這樣的女子,定是不會隻是為了借力於自己才刻意的親近,可是他認定了她,這已經是長遠打算了一輩子的事了,驟然聽了她這樣態度鮮明的拒絕,心裏失落之餘更是氣悶的厲害。
褚潯陽枕著他的大腿仰躺在那裏,隻要抬眸就能看到他的臉。
他眸子裏有些刻意隱藏的情緒,雖然極不鮮明,她還是能夠清楚的感知到——
他似乎是——
有些不高興了。
“不知道!”褚潯陽道,抿抿唇,將視線從他的麵上移開,看向遙遠的天空,“我覺得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好,為什麽一定要再去費心籌劃一個未來,來打破當前的生活?”
“所謂未來,總不會一成不變,有些變數在所難免。”延陵君皺眉,手指輕輕撫過他的麵頰,“芯寶,不管是你跟我,我們都不可能一直停滯不前的,現在,我想要承諾給你一未來,也總要你肯配合才行,你這樣——”
他說著,便有些無奈的淺笑出聲生。
褚潯陽拉過他手,將他寬厚略帶了剝繭的手掌在掌中反複的握了握,最終也還是肯定的搖頭:“我的未來不用你許,我會自己走出來,而你——”
延陵君震了震,眼底神色不覺的就又黯淡三分。
褚潯陽握了他的手掌,拉近她的臉龐蹭了蹭,寬厚溫暖的感覺,十分的熨帖。
她笑了笑,語氣依舊十分的認真而肯定:“如果有一天你終究還是不得已的要回歸你原來的生活,也不會有羈絆,這樣,不是很好嗎?”
他說要為她留下來,做一輩子的延陵君。
這樣的許諾雖然溫暖,但卻總有些叫人難以承受的沉重分量。
“你還是不信我?”沉默良久,延陵君才勉強壓抑著一聲歎息。
“不,我相信你!”褚潯陽道,“隻是——我沒有什麽可以允諾給你的。”
今時今日她所有的精力和用心都在她的父親和哥哥身上,延陵君給她的所有她都不敢提回報,盡管她現在還難以分辨她對他的所有的依戀和好感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男女之情,可是——
在不能給予他同樣不計後果的回報的前提下,這對他而言多是不公。
所有如今她能承諾的唯有自由罷了——
他願意留下的時候,可以毫無顧忌的在一起,而一旦有朝一日他想要離開——
她能給的也不過是隨時隨地的放手而已。
她的目光含笑,眼底的神情卻帶了種難以掩飾的淡淡的憂傷。
延陵君的心緒起伏不定,心裏的感覺說不出是憤怒還是失落,隻是長久注視著她的目光,越發覺得她這樣笑著的樣子觸在心上便會是澀澀的心疼。
“我不需要你對我許諾什麽,芯寶,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我——”延陵君開口。
“延陵,不要問我將來的事情好不好?”褚潯陽卻是沒等他說完就已經打斷他的話。
兩個人,要長久的在一起,看似是最簡單的事,但不是一直的走下去,誰又知道誰的計劃裏永遠不會有變數?
也許他可以一直信守約定,拋棄他的家與國,永遠都隻為了她一個人而活。
可是她——
卻永遠不能舍棄她的父親兄長去到那個有他一路為她保駕護航的國度裏。
她要走的,注定是一條要以血肉白骨鋪就的權謀之路,隨時有可能自己也會成為腳下那些白骨當中的一具。
這樣的人,她如何能承諾誰一個天長地久的未來?
她的手指蹭著他的下巴摩挲了兩下,然後就勢繞到他頸後,壓下他的脖子,湊上去輕輕的吻了下他的唇。
十分清淺的一點觸感。
在夜色微涼的冷風裏,那唇的觸感有些微微的涼。
輕微的碰觸之下,延陵君的身子忽而不可自控的顫了顫。
“你願意留下多久都可以,但是——我準你隨時可以拋下我!”她的目光凝視他的眼,眼眸彎起一抹笑。
不蒼涼,卻明媚絢爛的讓人心驚。
延陵君下意識的想要開口辯駁說“我永遠不可能拋下你”,然則下一刻她已經鬆了手,又躺回去,翻了個身,雙手環了他腰,把臉貼靠在懷裏藏起來。
延陵君原本凝滯在她腮邊的手僵冷的凍結在冰涼的空氣裏,嘴唇動了動,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話來打破沉默。
她把她自己擺放在那樣的一個位置,觸手可及,卻又讓他時時都覺得恐懼,唯恐哪一次一抬手抓到手裏的就隻是一片虛空。
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
明麵上是他拋開一切以一個絕對仰望的姿態走進了她的生命裏,可是這般驕傲如她,卻是用最卑微的姿態承載接受了世人皆是以為他鬼迷心竅的贈予。
我準你,隨時可以拋下我!
矛盾而凜然!
延陵君失神良久,沉默當中褚潯陽已經笑意綿綿的自他懷裏爬出來,神色如常的整理著自己身上衣裙,一邊道:“下去吧,真要等到他們來找就麻煩了。”
說著完全不等延陵君首肯就已經單手一撐,身姿輕靈的自那艙頂躍下。
這船艙其實並不很高,最起碼對延陵君和褚潯陽雙方而言上下自如,都是輕而易舉,那副梯子著實可有可無。
延陵君的神色恍惚,隻就下意識的跟著她一起跳下去,想說什麽,褚潯陽已經擺擺手,轉身往前麵的甲板行去:“我去找四妹妹他們!”
褚月歆有些暈船,一直呆在艙裏休息,褚潯陽過去的時候甲板上仍舊隻有褚月寧和霍傾兒兩個人,隻是氣氛莫名的有些詭異,本來興致盎然的兩個人這會兒卻是出奇的沉默,一起站在船頭冷臉盯著前麵不遠處人影往來晃動的另一艘畫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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