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隻是扛錯人了?
褚潯陽去到主院的宴客廳時正迎著羅大夫人身邊的顧媽媽從側門出來。
兩人打了個照麵,顧媽媽忙是屈膝見禮,“見過郡主!”
“嗯!”褚潯陽略一頷首,徑自往廳裏走去。
顧媽媽也有事情要辦,迎著就往院裏走。
錯肩而過的時候,褚潯陽突然步子一頓,遲疑道:“你是羅國夫人身邊的人?”
“啊?”顧媽媽一愣,止了步子回頭,“奴婢是羅家的奴婢!”
“那正好!”褚潯陽於是便就笑了,“那正好,方才本宮在花園裏遇到羅世子,他說是羅大小姐的腳崴了,就提前帶著丫鬟回去了。這邊都是女客,羅世子不方便過來,就托本宮給國公夫人傳個信兒。”
顧媽媽愣了一愣。
卻不想一回頭,裏頭羅大夫人和大夫人也恰好走了出來。
“禹兒傷著了?”羅大夫人的麵色一緊。
褚潯陽的目光隱約一閃,含笑道:“是啊,世子說是先安排人送她回去了,怕夫人擔心,就讓本宮過來說一聲了。”
與其編排理由說羅思禹在他們府上休息,還不如直接推掉來的幹淨,省的再有人借題發揮要去探望,那便要露餡了。
大夫人聽了這話,卻是明顯鬆了口氣,握了下羅大夫人的手道:“既然大小姐是提前回去了,國公府就暫且安心吧,裏頭這就開宴了,還是先入席吧!”
今天東宮嫁女兒,羅思禹也不過是崴了腳,羅大夫人雖然憂心,但是為了這點小傷就走人就明顯是駁了東宮的麵子。
“那好!”定了定神,羅大夫人就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感激道:“有勞郡主還要特意給我帶消息過來了。”
“湊巧碰上了,順帶著捎句話,國公夫人客氣了。”褚潯陽笑道。
因為褚潯陽是打的羅騰的招牌出來的,羅大夫人也不疑有他,就被顧媽媽扶著進了廳裏。
這邊她人一走,褚潯陽麵不改色,卻是眉尾一挑,看向了大夫人。
大夫人更是個一點就通的,往前一步,在她麵前站定,然後隱晦的側目往身後人頭攢動的廳中看去,小聲道:“本來國公夫人也沒打算親自出來,後來被羅三小姐起了個頭兒,其他人又附和了兩句她也就有些急了。”
羅思禹那裏到底怎麽回事她沒問,隻是看褚潯陽對羅大夫人的態度就知道她比較關心羅家的事。
“羅予琯?”褚潯陽的唇角勾了一下。
“嗯!”大夫人點頭。
“我知道了!”褚潯陽道,又往那廳中看了一眼,“大夫人去招呼客人開席吧,今天四妹妹出閣,以後姐妹們相聚的時候就不多了,我去她那裏陪著,就不進去了。”
“好!”大夫人自然知道她未必就去陪褚月寧,卻也不點破,轉身扶著如沫的手回了廳中。
“走吧!”褚潯陽轉身離開。
這個時候前後院的宴席都已經開了,花園裏也空了,她便直接帶著青蘿去了西院安置羅思禹的地方。
過去的時候下人都已經被曾奇打發了,隻蘇逸一人站在院子裏。
“郡主!”蘇逸聽到腳步聲回頭。
“這次得要謝謝你了!”褚潯陽道,腳下不停往裏走。
好在是被蘇逸遇到了,如果真叫羅思禹在他們府上赴宴期間有什麽閃失,絕對要掀起軒然大波的。
“曾管家呢?”褚潯陽邊走便四下裏掃了眼。
“前院有事,他被人叫走了。”蘇逸道。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
屋子裏羅思禹的麵色微微發白,抱膝坐在**,眉頭緊緊的皺著,似乎還沒有完全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桔紅遞了杯水給她,她倒是客氣的露出一個笑容,接了過去。
聽到開門聲,兩人齊齊扭頭看過來。
“郡主!”桔紅行了禮就退到一邊。
羅思禹趕緊把手裏茶杯放到旁邊的小桌上就要下地,“潯陽郡主——”
“羅大小姐不必拘禮!”褚潯陽快走兩步過去攔下她,就勢坐在了床沿上。
羅思禹的為人她知道一些,所以也不廢話,隻就開門見山道:“羅世子一會兒會過來,你先緩一緩,有話容後再說!”
“嗯!”羅思禹皺眉點了下頭,卻是沉默了下來,後麵再就一個字的廢話也沒有了,隻是神思有些遊曆的默默想事情。
羅騰那裏惦記著自己的妹妹,也沒多一會兒就趕了過來。
進門見到魂不守舍的羅思禹,他立刻就是神情一緊,快走過來抓住羅思禹的胳膊打量她,“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沒——”羅思禹道,不等她說完蘇逸已經接口道:“那人劫了羅大小姐,還沒等翻過院牆就被攔下了,世子放心吧!”
羅騰也是親自確認羅思禹隻是受了驚嚇,身上衣物完整也沒傷痕這才徹底放了心。
他斂了神色,起身鄭重的對蘇逸作揖道謝,“這次多虧了蘇二公子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謝,改日羅某一定親自備了厚禮登門道謝。”
“湊巧罷了!”蘇逸道,也不過分禮讓,轉身走了出去。
不多時他再回來,手裏已經提了個耷拉著腦袋的瘦高漢子,將人重重的往地上一扔,“人在這裏,後麵的事我就不摻和,先行告辭了。”
“嗯!”褚潯陽略一頷首。
蘇逸和羅騰互相點頭示意,便就先行一步離開。
那人被反縛了雙手扔在那裏。
褚潯陽斜睨過去一眼,道:“羅世子是要把人帶回去處理?還是需要我東宮方麵出麵來審?”
羅思禹沒能及時在宴會上出現,羅予琯就攛掇了羅大夫人出來找人,也有可能隻是她們姐妹兩人之間的宿怨已深,所以她隻是順手推了一把,但同樣也不排除這件事會和羅予琯有關的可能。
羅騰聽出她的話裏有話,就警覺道:“郡主有話但說無妨!”
“沒什麽,一切總都要眼見為實!”褚潯陽道,微微露出一個笑容,搪塞了過去。
因為事關羅思禹的清譽,羅騰就扭頭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羅思禹虛弱的笑了笑道:“哥哥,我又沒怎麽樣,不管怎麽樣,這件事都是給東宮添了麻煩,還是當著潯陽郡主的麵問個清楚,也好給他們一個交代!”
羅家的這雙兄妹,果然都是理智大氣的。
褚潯陽再看向羅思禹的時候,眼中神色便又多了幾分讚許。
羅騰也飛快的拿了主意道:“既然如此,那就再耽誤郡主一點時間,一並把事情處理幹淨吧!”
褚潯陽頷首,微微一笑,坐在了椅子上。
羅騰往前一步,抬腳就將那人踹翻在地,一腳踩在他胸口,寒聲道:“說,是誰給你的膽子,敢潛入東宮,還劫持我羅國公府的人?”
那人疼的麵容扭曲,大聲呼痛,一邊捂著胸口告饒,一邊試著想要把羅騰的腳給搬開,大聲道:“饒命,世子饒命!小的是財迷心竅,我——我不知道這位是府上的小姐,我——我隻是拿人錢財——我——哎喲——饒命!饒命啊!”
他闖的是東宮,劫的是羅國公府的小姐!
羅騰都已經做好了嚴刑逼供的準備了,卻不想——
對方竟然這麽就招認了!
羅思禹也是大為意外。
桔紅幾個更是麵麵相覷。
倒是最後,褚潯陽撲哧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起身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含笑問道:“是誰花錢買的你來行凶?”
從方才幾人的對話中他已經知道褚潯陽的身份,忙道:“郡主,是小的見錢眼開,是小的該死。那是個年輕姑娘,兩天前她去找我,指了這個地方,說是要我今天在這附近等著,屆時隻要把經過這裏的那位小姐搶出去就行了。她給我五百兩,又不用殺人放火,隻說——”
這人卻是個最快的,根本完全不等逼問就倒豆子一樣什麽都說了。
隻說到最後,他還是頓了一下,心有餘悸的瞄了眼坐在**的羅思禹,道:“說是叫小的把人扒了扔到外麵的巷子裏就成!”
羅思禹聞言,氣惱的麵色不覺一紅。
羅騰更是腳下一用力,踩的那人嗷嗷亂叫,“真的!小的——小的句句屬實,而且——而且我也沒來得及做什麽!”
錯就錯在他搶人的時候沒有先把羅思禹的丫頭敲暈,進而引來的了蘇逸和曾奇,否則真要得逞——
所以呢?背後那人就隻是想要毀羅思禹的清白?
羅騰的麵色陰沉,想來就後怕不已,彎身揪著那人的衣領將他往麵前一拽,恨聲道:“收買你的人,你還能認出來嗎?”
“能!能!”那人忙道,點頭如搗蒜。
羅騰揪著他,卻又猶豫了一下。
褚潯陽便是會心一笑,主動道:“人你可以帶走,我府上的人你也可以放心,這件事——到此為止!”
所以說,褚潯陽也都已經知道了?知道他們懷疑的是羅翔和羅予琯?
羅騰兄妹互相對望一眼,都有些意外。
“宴會那邊我不能一直不露麵,先行一步!”褚潯陽道,略一頷首就當先離開。
出了門,她就的麵色再度一冷,道:“喜宴結束之前不能輕舉妄動,桔紅你去跟曾奇說,控製好我們府上所有的門戶,除了過府的客人,其餘咱們府上的人一個也不能放走!”
桔紅卻是不解,“郡主你不是懷疑羅三小姐嗎?”
“之前出了那麽大的事,羅騰兄妹最近一定都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呢!”褚潯陽道:“就算她能找到契機出去買凶,你覺得她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買通了咱們東宮的婢女幫著布局?引羅思禹上鉤?”
別說是羅予琯做不到,就是其他人——
想要從他們東宮內部做手腳也不容易。
自從雷氏母子死了之後,前院後宅,曾奇和大夫人都全麵整頓了一遍,不說是銅牆鐵壁,用著的人手卻不是隨便就那麽容易被買通背叛的。
想通了這一點,桔紅也是驚了一跳,趕忙收攝心神道:“是,奴婢這就去!”
話音未落已經飛奔而去。
褚潯陽神色凝重的盯著她消失的方向沉思片刻,然後才又繼續舉步往前走去。
屋子裏。
褚潯陽一走羅騰就讓跟來的心腹將那人提出去暫時看押了起來。
羅思禹咬著嘴唇坐在**,神色之間恍惚竟是帶了幾分頹然。
羅騰深吸一口氣,回頭看過來的時候她卻是淒惶一笑,頗為自嘲道:“這一次,我是不是自作聰明了?”
以她的心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有人想故意引她過來這邊的意圖?
隻是她心裏篤定了以為是羅予琯的手段,所以才將計就計,當時其實就算蘇逸沒有及時出現她也不怕,因為她手裏早就準備好了發簪,趁那人扛著他的便利,已經準備往他的脖子刺下去了。
從頭到尾,這整件事根本一直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羅騰對她是何其了解,其實早在褚潯陽那裏聽那丫鬟陳述了事情經過的時候就猜到了這裏麵似乎是有羅思禹順水推舟的成分。
所以那時候他的神色才會把持不住。
“你——”羅騰張了張嘴,可是眼前的妹妹,最終卻是什麽都沒能說出口,隻就歎息一聲,坐在了床沿上,“你想借東宮的手除掉羅予琯?”
“我們羅家要動她,牽扯太大!”羅思禹道,臉上表情複雜。
如果是羅予琯在東宮設計的她,被扒出來,東宮都不能坐視不理,屆時羅予琯百口莫辯,勢必也就栽進去了。
可是現在看來——
這件事似乎並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
“你也太大意了!”羅騰道,說是責備,語氣卻很輕,隻是略帶了幾分遺憾和苦澀,“且不說這事兒是不是羅予琯做的,隻就你這個順水推舟的想法——如果是讓太子殿下或潯陽郡主知道了,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褚易安的個性強勢,向來說一不二。
褚潯陽的脾氣羅騰雖然了解的不多,但是無可否認,那少女別具一格,在大事上總會給人一種十分邪氣的感覺。
如果知道羅思禹是有意想要借他們的手來殺人——
即使這事兒都不是羅思禹策劃,也難保褚易安和褚潯陽的心裏不會有些什麽。
羅思禹苦笑,“看她方才的表情,她——應該已經是知道了!”
羅騰的心口突然一堵,莫名就添了幾分不安。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定了定神,羅騰道,神色突然之間就轉為凝重,“這段時間,不管是羅翔還是羅予琯那裏都有我派去的人在寸步不離的盯著,如果這件事是他們兄妹之中任何一個人的作為,都不可能瞞的這麽徹底,把我的人都糊弄過去。”
“那會是誰想要害我?”羅思禹道,這會兒想來也是後怕的一身冷汗。
她的為人低調,除了和羅予琯不對付之外,不管是在家還是在外麵,不說是人緣有多好,但至少她可以保證——
沒有任何一個人有理由這樣的算計她!
“不知道!”羅騰想來也是一陣的氣悶,“事情很詭異,我看我也等不得回府之後再查了,回頭就找個機會,讓他認人。這件事——”
他說著,頓了一頓,看著羅思禹,又無奈的吐出一口氣道:“還是當著潯陽郡主的麵查清楚吧,省的她要與我們生了嫌隙。”
“嗯!”羅思禹點點頭,也是憂心不已。
羅騰並沒有在這邊呆的太久,隨後就又回了宴會。
宴會從中午一直進行到晚上,賓主盡歡。
日落時分,姚家迎親的隊伍才吹吹打打的上門,一長串的儀式之後,褚月寧上了姚家的花轎,被抬出了東宮大門。
趁著所有道賀的賓客觀禮的空當,羅騰就悄悄將那人提了出來,在暗處指了羅予琯主仆給他辨認。
雖然是在晚上,但是為了辦喜事,整個東宮到處都被大紅的燈籠裝點一新,是以光線也還不錯。
那人縮著脖子十分仔細的左右觀察了一遍,卻是斬釘截鐵的搖頭,“不是!”
果然——
不是羅予琯麽?
那麽又會是誰,會和他們羅家生出這樣的深仇大恨,不惜在東宮的地盤上對羅思禹下手?
羅騰心裏的那根弦不由崩的更緊,剛要吩咐將人帶下去,那人卻是眼睛突然一亮,指著人群那邊道:“是她!給銀子雇我的就是她!”
羅騰的心神一斂,抬頭,匆忙掃見一個女子的身影自那邊的花木間閃過,但是因為距離太遠,她又走的很快,別說是容貌,就連具體的衣著都沒看清楚,而等到擠開人群奔過去的時候那裏也早就人去樓空,連個鬼影子都沒了。
羅騰回頭仍是讓隨從把人押了下去,想了想就又匆匆去找了褚潯陽。
“你是說,收買那人劫持羅大小姐的幕後黑手今天就在我們府上?”褚潯陽問道。
“是!”羅騰道,惋惜的捶了下桌子,“可惜之前我的動作慢了一步,沒能拿到人,後來我又問了,可是那人給出的描述也沒什麽可以辨識的特征,若不再叫他遇上親自指認,隻怕也不容易查出來。”
既然對羅思禹出手的人不是羅予琯,那麽這件事就不算是羅家的家務事了,反而該是他們東宮方麵負責。
“我知道了!”褚潯陽抿唇想了想,就飛快的定了主意,“那人你留下吧,這件事本宮會負責到底,一定會給羅大小姐和你們羅國公府一個交代!”
她這般幹脆老練的處事手段完全和眼下的年齡樣貌都不相稱,羅騰看著,不覺恍惚了一下。
這個少女,的確是與眾不同。
他可以是爽朗明媚的,可是調皮狡詐的,而現在——
擺出這樣一副公事公辦架勢的時候,更是有種驚人的氣勢,光華四射間幾乎叫人不敢逼視。
褚潯陽心裏想著這件事,無暇他顧,片刻之後反應過來卻見羅騰正看著她失神。
她下意思的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臉,“怎麽?我的臉上有什麽嗎?”
“沒!”羅騰心裏一陣尷尬,掩飾性的輕咳一聲。
“那我就先走一步,晚些時候給你消息。”褚潯陽笑笑,轉身就走。
“郡主!”羅騰心裏飛快的權衡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一步上前攔住她。
“還有事?”褚潯陽抬頭,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這次的事——”羅騰道,似是遲疑了一下才下定決心,正色道:“是思禹疏忽大意,給你添麻煩了!”
褚潯陽一愣,立刻也就明白了過來。
她又不是沒見過羅思禹的手段,那樣拙劣的伎倆,她隻聽著就可見破綻,羅思禹何至於蠢到會中計?
不過羅騰會當麵跟她坦白,她卻還是十分意外的。
哪怕隻是無意識的,她也的確是討厭被任何人利用。
所以褚潯陽回他的也不過模棱兩可的一個笑容罷了,繼續往前走去,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麽,就道:“羅大小姐的那個丫鬟我要借用一下,稍後再叫人送還給你!”
說話間裙裾翩飛,已經走出去老遠的距離。
羅騰麵上的表情沉寂了下來,一直目送,直到她的背影在視野裏消失,許久也不曾收回目光。
花轎出門之後,酒宴又進行了小半個時辰也就逐漸散場。
客人們紛紛告辭離開。
羅騰和桔紅親自押著那人混在大門口忙碌的下人中間,注意著出府的所有女眷,試圖再次找到那個買凶害人的幕後黑手。
最終——
羅騰還是選擇一直跟進此事,並沒有完全甩手丟給東宮去解決。
褚潯陽這裏在散席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傳令,把她府上所有的婢女分批叫出來,到她的院子裏一一訓話。
彼時也隻是散席了而已,客人陸續出府,還沒走幹淨。
丫鬟們也正是最忙的時候,突然得了傳召都是莫名其妙,可也不敢違逆,匆忙的就過去了。
去了之後去又發現火急火燎把她們都糾集起來的潯陽郡主根本就沒露麵,隻讓他們在院子裏排成一隊站了一會兒就叫丫頭出來打發了。
屋子裏,拉開一條縫隙的窗頁之內,淺綠帶著羅思禹的那個丫鬟逐個辨認,試圖找出在花園裏給羅思禹傳遞假消息的丫鬟。
褚潯陽坐在內室裏喝茶等著結果。
青藤扯著脖子往外看,不解道:“郡主,這會兒前院後院都亂著呢,您這就大張旗鼓的把人都找來,豈不是要打草驚蛇?”
“本宮就是要打草驚蛇!”褚潯陽莞爾,手中攏著杯中茶葉淺笑曼曼,“保不準有人就會受了驚嚇主動跳出來自投羅網呢?”
青藤撇撇嘴,也知道自己說不過她,索性也就不再吭聲。
褚潯陽喝了一杯茶,衝外麵抬了抬下巴,“還有多少人?”
“差不多了,就剩下各院主子的貼身婢女沒到了。”淺綠道:“需要一並叫過來嗎?”
東宮裏的幾位主子,除非是腦子壞掉了才會自己買凶在自家院子裏生事。
其實剩下的人,看不看也都無所謂了!
“叫過來吧!”褚潯陽淡淡說道。
淺綠愣了一瞬,然後才點頭去了。
錦瑟居。
褚月歆神色慌亂的在屋子裏不住來回的踱步,一邊不時的往門口的方向張望。
過了好一會兒外麵才傳來腳步聲。
她的精神一緊,趕忙快走了過去,拉開門。
外麵一名華服女子帶著一名低眉順眼的青衣婢女走了進來。
女子的容貌端莊,氣度不凡,隻是她似乎也是心情不太好,進門的時候沉著臉。
一進門,她倒也不認生,自行走到主位的椅子上坐下了。
褚月歆也顧不上為她喧賓奪主的作為計較,緊跟著已經一個箭步走過去,滿麵焦色道:“娘娘,現在您總該告訴我,您之前從我這借了婢女的衣裳是做什麽用的了吧?”
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皇帝四妃之一的慶妃劉氏。
“前麵的宴席都散了,你特意把本宮叫來就是問這個?”慶妃不悅道,煩躁的皺了眉頭。
“潯陽剛剛下了命令,把闔府上下所有的婢女都叫去她那裏訓話了!”褚月歆道,急的手心裏都是汗。
她可不蠢,不會以為褚潯陽是真要對婢女訓話。
而偏偏又那麽巧,是在慶妃跟她借了婢女的衣物之後。
這兩者之間一定有什麽甩不開聯係。
當時慶妃跟她借東西的時候她就心裏有數,慶妃是想要做什麽的,隻是因為對方保證不會牽扯到她身上,而且對方的身份又完全不容她拒絕,她才硬著頭皮借了。
可是結果她提心吊膽了半天,最後也沒等到發生了什麽事。
宴會散了,她也才要鬆一口氣,就又出了褚潯陽的事。
慶妃顯然也是始料未及,臉色不由的也是微微一變,緊張道:“什麽時候的事了?”
“就在剛剛!”褚月歆道:“就連我身邊的人都被叫了去,娘娘您可別說這事兒和您無關,應當——就是為著之前您從我這借走的那件衣服吧?”
慶妃心裏慌亂了一瞬,不過很快也就鎮定了下來,隻是狠狠瞪了一眼身邊的宮女蘭溪。
蘭溪自覺辦事不利,心虛的趕忙垂下頭去。
“她查就查吧,橫豎也查不出什麽來!”慶妃說道,無所謂的輕輕吐出一口氣。
褚月歆想想也是,但是還是不放心,“褚潯陽那丫頭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娘娘,不是我信不過您,實在是——”
她說著,就又忍不住露出憂慮的神色,“我在這府裏本來就不得勢,娘娘您可千萬不能拖我下水啊!”
“你怕什麽?”慶妃久居高位,也有些看不慣她這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褚月歆咬著牙。
其實慶妃找她的時候她是可以拒絕的,就算對方是後妃,但畢竟不是皇後,而褚易安強勢,慶妃就是為了她的不配合而記恨,也未必能把她怎樣。
隻是她這樣壓抑的日子過的久了,如今又有了別的圖謀,就不得不想著為自己找個靠山,來用一用了。
“娘娘能找上我,那也是看得起我,我不會不識抬舉,這件事我會幫你隱瞞到底。”飛快的定了心思,褚月歆道:“可是娘娘,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您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你問這做什麽?”慶妃瞬間警覺起來,聲音也有點拔高。
褚月歆的眼睛不覺瞪得老大,有些詫異的看著她的失態。
慶妃話一出口也愣了一下,拿帕子掩了掩嘴角,起身道:“總之你給本宮行了方便,本宮會念著你的好的,旁的事——你也不要多管了!”
她說著,就舉步往門口走去。
褚月歆想攔又遲疑著不敢,正在猶豫的時候她的婢女剛好匆匆的推門進來,因為走的太急,又不知道褚月歆這裏有客人,險些就和慶妃撞了個滿懷。
“呀——”那丫鬟低呼一聲,看到那人是慶妃,先是一愣,隨後又狐疑的看了褚月歆一眼,最後才反應過來,匆忙跪地告罪,“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衝撞的!”
“起來吧!”褚月歆道。
那丫鬟爬起來,目光還是狐疑的去瞟慶妃。
褚月歆就走過來問道:“這麽慌慌張張的,是什麽事?你不是去潯陽那裏了?”
“是的!”那婢女回道,說著也是麵色困惑,“潯陽郡主麵都沒露就又打發了奴婢等人回來了。”
褚月歆聽了這話也才放心,和慶妃都是不約而同的出了口氣。
卻又聽那婢女似是無意識的說道:“不過郡主吩咐,明兒個讓所有的奴婢都是大夫人出幫忙,重新準備帖子,四郡主回門的宴會,說是還要大辦的!”
“還要大辦?”褚易安一直低調,辦事也不喜歡鋪張,這一次褚月寧的婚事排場大還是得益於皇帝最近的好心情,下旨逼著大辦的。
回門而已,而且褚月寧嫁的也不顯赫,哪裏用得著再大辦一次?
“是父親的意思?”褚月歆皺眉,神色頗為不悅。
“不知道,不過既然潯陽郡主這樣說了,八成就假不了了。”那婢女回道。
褚月歆心不在焉的想著這件事,本來已經走到門口的慶妃卻也突然不走了,眸子閃了閃,卻又折了回來。
褚月歆瞧著她的神色,瞬間警惕了起來,“娘娘——”
慶妃心裏又再權衡一下,就對那婢女道:“你先出去,把門關上,本宮和月歆郡主說兩句體己話。”
褚月歆和慶妃並不熟,那婢女大惑不解卻又不敢追問,隻就低垂著腦袋快步走了出去帶上門。
“娘娘您——”褚月歆略帶了幾分芥蒂的看著。
慶妃笑了笑,隨後就斂了什麽,走過來,十分熱絡的握了她的手,情深意切道:“郡主,之前你問本宮的事,本宮原也不想瞞你,隻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好隨便的往外抖露!”
褚月歆對她滿心防備,這個時候也飛快的反應過來——
慶妃這是聽說褚月寧三朝回門還要大辦,所以想要故技重施,再從自己這裏走一回便利了。
既然對方是有求於她,她反而鎮定了下來,隻是麵上表情還是帶了幾分忐忑和惶恐。
慶妃握著她的手,心裏也在不住的計較,這話到底能不能說,又或者該說幾分才能籠絡住了她,並且能叫她深信不疑。
“二郡主你是個好心腸的姑娘,又幫了我的忙,本宮索性也就不瞞你了!”權衡再三,慶妃還是一咬牙,她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的樣子,轉身走到一旁,道:“我不瞞你說,其實今天羅家大小姐提前離席的事就是本宮所為!”
羅思禹提前離席,根本就沒鬧出任何的動靜,褚月歆都根本沒當回事,這會兒被慶妃驟然提前,她幾乎是嚇了一跳。
“難道羅大小姐她不是——”褚月歆的臉色一白,突然便是後悔了她為什麽要追問慶妃這些。
“當然不是!”慶妃冷笑一聲,頗有得色,“如果本宮所料不錯的話,她根本就不是提前回了羅國公府,而是因為出事,被你們府上給藏起來了。”
褚月歆震了震,好在是一把扶住了手邊的桌麵穩住身形。
“之前我布了局,從你這借了婢女的衣物,讓蘭溪冒充你們東宮的婢女去遞了消息,把他引到了花園西邊的無人處,那裏也提前做了安排,本想一舉成事,鬧點動靜出來,可是後麵好像出了岔子,直接就沒了聲息,所以後麵我也就故意的沒再提及。”慶妃冷靜的說道,說話間卻麵有惱色。
本來是安排的天衣無縫的計劃,誰曾想枝節橫生,就在她摩拳擦掌的時候,居然啞火了。
她也算是十分聰明的,之前並沒有等在西院附近親自撞破現場,而後來在宴客廳那裏發現羅思禹是失蹤就幹脆更是閉口不提,所以從頭到尾,都沒人懷疑過她。
褚月歆大致是聽明白了她的陳述的整個計劃的過程,驚魂甫定,卻還是一腦袋的霧水,狐疑的試著開口,“那麽娘娘您原來是準備做什麽?您和那羅家大小姐——”
慶妃和羅思禹之間不可能結仇,更別提羅思禹還是羅國公府的嫡女,平白無故的,慶妃為什麽要去動她?
“說起來也是陰錯陽差!”慶妃道,說著眼中就帶了幾分厲色,狠狠的瞪了蘭溪一眼。
蘭溪的眼眶一熱,倉惶跪下,告罪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
褚月歆聽的就更是糊塗了。
“本宮要幫的人本不是羅大小姐。”慶妃解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眼中突然漫上一層笑意,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款款道:“都是蘭溪這丫頭成事不足,緊要關頭居然認錯了人,誤把她給引了過去,壞了我的事。”
褚月歆屏住呼吸,也不再追問,隻就眼睛一眨不眨緊張的看著。
慶妃頓了一下,這才訕笑了兩聲道:“其實本宮本來要引過去的是羅三小姐。”
這件事也是真的不能怪蘭溪,羅予琯在宮裏呆了一段時間,蘭溪自然是認得的,可是怪就怪羅予琯最近這段時間憂思過重,整個人消瘦的厲害,所以白天在花園裏的時候蘭溪才一時不查,隻憑著背影就將羅思禹錯認了。
後來也就隻能將錯就錯。
“羅予琯?”褚月歆擰眉,狐疑道:“難道是她得罪了娘娘了?”
“那倒不是!”慶妃笑道:“是她求了本宮幫忙的,讓本宮幫著做一場戲,本來蘭溪是給她遞消息的,不想後來認錯了人,不得已,就隻能將錯就錯把羅家大小姐引過去了。”
褚月歆開始以為自己聽明白了,這會兒卻又整個迷糊了。
褚潯陽會這麽大張旗鼓的查,明顯羅思禹是出了不體麵的事了。
如果慶妃是要幫羅予琯,總不至於是羅予琯是請了慶妃幫忙,想要在大廳觀眾之下設局去毀她自己的吧?
慶妃心裏絞盡腦汁的在編排著整件事,又再暗暗的思索了一遍才又繼續幹笑道:“二郡主您和本宮也是自己人,本宮就不瞞你了。說起來那羅三小姐的為人本宮也著實看不上,隻是因為當初她在皇後娘娘身邊的時候幫襯過本宮,這會兒她求上門來,本宮也不能不給她這個麵子,權當是還人情了。”
“是啊,誰讓娘娘的心腸好呢!”褚月歆言不由衷的附和著,等著她繼續。
慶妃像是十分難以啟齒的樣子,麵色尷尬的又支吾了一會兒才一拍大腿道:“其實——她是心儀了蘇家二公子,所以找上本宮,想讓本宮幫著促成此事的!”
蘇二公子?蘇逸?
羅予琯看上了蘇逸?
褚月歆如遭雷擊,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樣,麵色慘白的後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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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被扛走的應該是羅三,大小姐是被扛錯了囧~
ps:我家郡主終於破百萬了,給自己撒個花先,嘚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