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金殿逼婚,險入楚州

皇帝的眼睛眯了眯。

李瑞祥見他這個態度也不像個事兒,暗暗提了口氣就快走下去取了那錦盒來打開看了眼,然後緊跟著就是倒抽一口涼氣,神色凝重的捧著那錦盒回了皇帝麵前。

還沒等東西到了皇帝手上,那侍衛已經本分的回道:“蘇少將軍說是他帶人夜刺敵方軍營,手刃了叛軍主帥,特意快馬加鞭,將其項上人頭呈送陛下,以安陛下之心!”

蘇杭的人頭,在蘇逸趕著回京的途中他又密信傳給墨雪,讓她給帶了回來。

滿朝文武聞言無不振奮。

“太好了,群龍無首,蘇家叛軍被剿滅就指日可待了。”

“是啊,蘇少將軍果然大才,還是陛下慧眼識英!”

“南方的百姓終於可以擺脫戰禍之災了!”

“我皇聖明!”

……

殿中叫好聲稱讚聲響成一片,卻是誰都沒有注意到皇帝臉上晦暗的神色。

李瑞祥捧著盒子快走過去,將裏頭的東西給皇帝看了。

裏麵用水泥鎮住的正是蘇杭的頭顱。

皇帝隻看了一眼就忽而一抬手將蓋子封死,手指壓在上麵,一根一根的蜷縮起來,用了好大的力氣隱忍才沒叫自己當場將錦盒掀翻。

許久之後,他的唇角牽起一個弧度,從齒縫裏緩慢的吐出兩個字:“好!好!”

第一個語氣有些虛晃,像是驚喜過度沒有反應過來,後麵一個則是語氣很重,帶了極大的聲勢,眾人聽在耳朵裏便覺得振奮不已,隻當是皇帝驚喜過度,緊跟著又是一片讚許之聲。

皇帝唇角維持著那個弧度不變,那個表情近乎已經僵硬的凝固在了臉上。

李瑞祥適時地提醒道:“陛下,蘇少將軍回朝了,是不是該傳召他進殿回話?”

“嗯!”皇帝點了點頭。

李瑞祥稍稍鬆了口氣,對殿外報了一聲。

萬眾矚目之下,一身布衣,神色憔悴的蘇逸攜著一名看上去極不起眼的女子從雨後初霽的陽光下大步走來。

“微臣蘇卿水,見過我皇陛下!”蘇逸帶了適容進殿行禮。

其他人倒是還好,皇帝和李瑞祥兩個見到跟在他身邊的適容卻是齊齊一震。

李瑞祥下意識的扭頭去看皇帝的反應。

皇帝則是目光陰測測的盯著下麵眉眼低垂的女子,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似乎就要當場將那女子碎屍萬段才肯罷休的。

“蘇愛卿手刃賊首,替朝廷立下汗馬功勞,起來回話吧!”勉強壓下一口氣定了定神,皇帝字字緩慢的說道。

“為陛下盡忠,替朝廷效力是微臣的本分,微臣不敢居功。”蘇逸道,站起身來,麵色平靜不卑不亢的對皇帝道:“微臣幸不辱命,斬殺蘇氏逆賊,為叫陛下早日安心,特快馬加鞭先將其頭顱呈送陛下,以定民心。岷江那裏平國公也在竭力擊殺餘孽,不日即可將賊寇肅清,班師回朝!”

蘇杭的人頭!這麽大的一份禮物擺在麵前,皇帝還能說什麽?

其實要取蘇杭的人頭並不難,蘇逸能夠做到皇帝也並不意外,他隻是沒有預料到自己派出去執行絕殺命令的暗衛會背叛——

千般算計,他唯一算錯的是蘇逸能活著回來。

“好!好!”心裏早就被無形的憤怒充斥著,胸口幾乎就要脹裂了一樣,皇帝言不由衷,又連著吐出了幾個“好”字才算是勉強自己稍稍冷靜了下來,道:“蘇愛卿立此大功,回頭等到平國公班師回朝,朕再一並論功行賞!”

“臣子本分罷了,微臣不敢求賞!”蘇逸微微一笑,抬手朝遠處龍座上的老年皇帝看去,然後握了適容的手,將她帶到身邊,道:“說起來此次奉旨南下,微臣也算是九死一生,機緣巧合之下得此女子救助才得以順利脫困,救命之恩不可不報,陛下若是體恤微臣,微臣可否有一個不情之請?”

適容沉默著跟在他身邊,微垂了眼睛,沒有去看任何人。

她的相貌平平,很容易就被人忽視,隻是這樣的場合下,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女人卻半分也不怯場,倒是叫不少人都多看了幾眼。

皇帝的臉色陰了陰,還是耐著性子道:“你說!”

“微臣想娶她為妻,不知道能不能得這個榮幸,能求陛下的一道聖旨賜婚?”蘇逸道,語氣平靜,卻是字字清晰而響亮。

適容始料未及,猛地抬頭朝他看去。

他的目光卻是直視龍座上同樣震驚又有些無所適從的皇帝,繼續道:“微臣心儀於她,我兩人又皆是父母早喪無依無憑,還請陛下垂憐,降下一份恩典,臣等二人感激不盡!”

他說著就又攜著適容跪下。

適容隻是愕然看著龍座上擰眉沉思的皇帝,神色震驚又忐忑。

蘇逸帶她進宮,她原以為對方隻是先發製人,猝不及防的把她帶到皇帝的麵前來,好叫皇帝無從應對,然後她的身份由暗轉明,皇帝再要下手也不得不有所顧忌。

這是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子,但事到如今也是能助她擺脫困境起死回生的唯一法子。

可是她卻不曾想到,蘇逸竟會當場請求皇帝賜婚,而且還是這般堅定決絕的姿態,非要逼著皇帝答應不可。

皇帝的眼睛眯了眯,自是不會輕易妥協道:“這女子是何來曆?雙親早喪?那便是孤女一個了?她這樣的身份——”

“微臣不求富貴齊全,但求一人相伴終老!”蘇逸道,卻是不等他說完就已經再度出言打斷。

這些話,明著他是說給皇帝聽的,可是適容卻忍不住的心頭一顫,分明感覺到了他的言下之意——

根本就全都是衝著她的!

這樣的承諾?這——

是誓言嗎?

明知道她不過就是想要利用他來脫身,他卻這樣的不給自己留退路?

她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可是眼下這樣的情況,卻是完全沒有她開口的餘地。

皇帝暗暗咬著牙,依舊不想點這個頭,可是蘇逸才剛立了大功,他若是執意要駁了他請求又說不過去。

他倒不至於昏聵到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最合適的,隻是被蘇逸這麽一個小輩當眾戲耍挑釁,心裏總是不甘的。

“既然蘇愛卿有此心意,父皇您就開了金口,給他這份恩點就是!”褚易安對皇帝說道:“患難之情最難得,出身、名望這些都是虛的。”

當年因為方氏那件事的影響,眾人皆知他們這位當朝儲君是位性情中人,隻是近些年來見慣了他在處理政務上麵一絲不苟的強硬手段,那一重的印象反而被逐漸淡忘了。

此時經他一提,眾人的眼光就又忍不住微妙的變了變。

皇帝隻覺得一口悶氣頂在胸口,怒然一拍龍椅的黃金扶手,站起來就走,“荒唐,這女人的出身配不上你,回頭朕自會給你選一位門當戶對的新夫人,此事休要再提。”

“門當戶對也比不得臣等二人患難相當的情義,臣請陛下成全!”蘇逸也不管他已經匆匆離去,隻就大聲說道。

皇帝甩袖而走,這天的早朝自然也就作罷。

“都散了吧!”褚易安揮揮手,帶著朝臣退了出去。

蘇逸跪在原地沒動,一直到這殿中文武百官走了個幹淨,方才抖了抖袍子起身,走出去,端端正正的又在殿前廣場中央對著大殿的方向跪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適容才從殿中跟出來,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下麵那男子不屈不撓跪伏在地的身影,她眼中情緒湧動,倚著門邊的柱子站了好一會兒,然後也跟著走過去,屈膝跪在了他身邊。

蘇逸麵上的表情平靜,自始至終和她之間也沒有任何眼神的交流。

兩個人一聲不吭,並肩跪著。

太陽在身後緩緩升起來。

雨後的日頭很烈,地麵上本來就潮氣重,被陽光一蒸,烘烤在身上分外難受。

許久之後,適容才忍不住微微歎了一聲道:“算了,回去吧!犯不著這樣!”

這樣的名分,對他們彼此而言都是微不足道,沒有半分意義的,的確不過就是做戲而已。

蘇逸的唇角牽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卻是突然問道:“方才——他人就在這金殿之上吧?”

他?適容一愣,隨即明白了他話中所指,緊跟著就是麵色一白,咬牙沒有吭聲。

蘇逸等了片刻,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也就了然。

“嗬——”他閉上眼,忽而笑了一聲,有些悲愴,但是自嘲的語氣更加濃烈,“我原以為你是真的無處可去,隻想借我的身份在這世間求一席容身之所,卻原來你隻是舍不得——”

他的話到一半,忽而便有些難以自控,勉強停頓了片刻之後,又無所謂的笑了笑道:“罷了,既然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但願我能有這樣的能力,有一天真的將你從他困鎖你的牢籠裏給帶出來。”

她在他身邊,根本就不是為了求生,隻是為了借他的身份庇蔭留在京城,即使不能留在那人的身邊,她也要留在這裏,這個隨時可以遇見看見他的地方。

這個女人得是要有多傻又多執著,才會這麽死心眼的一定要守著那樣一個遙不可及的人?

而他——

又是得有多荒唐又有多無聊,會願意這樣陪著她在一盤垂死的棋局上掙紮?

適容一直沒有辯駁,隻是沉默的聽著他的控訴。

蘇逸索性也不再多說什麽。

兩個人跪在殿前,事實上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

蘇逸高燒突然昏迷暈倒了。

在他麵色赤紅,身體轟然倒下的時候,適容才有些慌了,連忙撲過去,抱住他墜落的身體,手指擦過他的手背方才驚覺他身上的熱度燙的驚人。

他身上帶了兩處很重的刀傷,又跟著她淋了半夜的雨,想來昨夜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身體就熱的有些不正常,當時她也隻當是情欲所致,所以不曾在意。

“蘇逸!”適容攬了他,讓他的頭枕在自己膝上,跪坐在地上,看著他燒紅的臉龐和幹涸皴裂的唇,突然就無措了起來,抬了抬手卻是半晌不敢去觸摸他臉頰上的溫度。

遠處的的回廊盡頭,有人駐足遙望了一眼,然後又無聲的再度隱沒在了那個荒蕪的角落裏,腳步決絕,背影筆直。

但願——

但願你能走出去吧!

離了我,離了曾經那段根本就算不得刻骨銘心的過去,但願——

這個男人能帶著你回到最初寧靜而簡單的生活裏去。

蘇逸在殿前昏迷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裏,皇帝執筆的手猛地一頓,一點墨汁潑灑甩落在了紙張上,迅速暈染出一個巨大的墨點。

“皇上,蘇家的事情才剛了結,這個時候實在是不宜再起爭端了。”李瑞祥將他手邊髒了的宣紙抽走,斟酌著隱晦的提醒了一句。

哪怕明知道蘇逸這樣做就是不懷好意的挑釁,也哪怕他拒絕賜婚的理由無懈可擊,可是——

一切就壞在這個事情發生的當口不對。

蘇逸是借著有功之臣的身份來對他施壓的,這個倒黴他是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他怎麽樣了?很嚴重?”斟酌半晌,皇帝最終也隻能是妥協。

“太醫過去看了,說是雨夜趕路發了高熱,情況不太好!”李瑞祥道。

不用想也知道,這個連夜趕路的由頭也是蘇逸提前編排好的,這樣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的一再施壓,當是將所有的前路都給鋪墊好了。

皇帝手裏捏著毛筆,攥的指關節都隱隱發白,又再斟酌了好一會兒,終於一咬牙道:“送他回去吧!”

“那賜婚的事——”李瑞祥道,還是有些遲疑。

皇帝的秉性他太了解,蘇逸這次給他挖了這麽大的一坑,他心裏記恨是一定的。

“等他的病好了,叫他親自進宮來領旨。”皇帝道,冷冷的撂下話來。

李瑞祥應了,下去傳達皇帝的口諭,可是想著眼前的局麵卻是憂心不已——

蘇逸這回是犯了皇帝的大忌諱了,這麽把兩個人留在眼皮子底下,皇帝是一定不肯善罷甘休的,遲早還得再爆發一次。

上次從北疆回來之後皇帝就賜了一座宅子給蘇逸,有了皇帝的口諭,侍衛們就趕緊幫忙把昏迷不醒的蘇逸給送了回去。

同時為了掩飾太平,還有皇帝欽點的太醫隨行。

前後總共也不過一個上午的功夫,一切便是塵埃落定。

延陵君趕著去給蘇逸試了脈,又留下一貼退燒的藥方和不少效果奇特的金瘡藥。

蘇逸的身邊是墨雪在照顧,他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才看到站在院子裏的適容。

彼時那女人正站在花圃對麵兀自失神,因為太過投入的緣故才沒有提前發現延陵君出來,直至對方繞過一條小路走到了她的麵前。

適容的神色間帶了明顯的戒備之意,甚至腳下都跟著往後撤了半步。

延陵君看著她的動作便是了然於胸的搖頭一笑,“放心吧,我不會逼問你什麽,想要你開口,不必殺人見血的法子我多的是,隻是現在——”

他說著就微微吐出一口氣,意有所指的回頭看了眼後麵的屋子,“隻看在卿水的麵子上我也不會對你怎樣。”

適容眼中的戒備之意未消,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眼,神色便帶了幾分黯淡,遲疑道:“他——還好嗎?”

“暫時死不了!”延陵君道,頓了一下,又補充,“不過後麵就不一定了。”

蘇逸是燒的不輕,但卻還不至於為此喪命,可是作為皇帝的眼中釘,那就未必了。

適容顯然是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微微的垂下了眼睛。

延陵君也不和她多言,隻道:“你和卿水之間的私事我不過問,不過麽——如果方便的話,替我跟你的主子道聲謝,他為潯陽郡主籌謀的一切,這個人情我先代為收下了,隻是順便提醒他一句——過猶不及,以後自作主戰的事也要量力而為。”

言罷,也不等適容答應,他便是一撩袍角款步離開。

如果褚潯陽真的好奇幕後那人的身份,他隻需要一劑藥就能叫適容開口坦白,現在一則是因為蘇逸,另一方麵又是因為褚潯陽本身的態度——

他也並不想去碰觸這個禁忌。

目送他的背影離開,許久之後適容才自遠處收回目光,遙遙看著蘇逸房間的大門,斟酌了許久還是舉步走了過去。

彼時墨雪剛把端進屋子裏的藥晾好,扶了蘇逸起身,才要喂他服下,聽見開門聲回頭看到她進來,遲疑了一下就又把藥碗放下,起身讓了地方出來道:“我去廚房看看,給你們準備點吃的,延陵大人說服了藥,一個時辰之內閣主就能醒過來。”

適容抿著唇角沒吭聲。

墨雪與她略一頷首就當先走了出去。

蘇逸和適容從宮裏出來之後皇帝給各城門下的禁令也就跟著撤銷了。

延陵君從蘇逸那裏出來,直接就再沒回陳府,而是快馬加鞭出城和褚潯陽回合,火速趕往楚州。

日夜前程的趕路,第四天夜裏一行人就已經抵達楚州城外。

時值傍晚,本來時辰也不算太晚,可是城門附近往來進出的百姓卻是不多,稀稀疏疏的人影匆匆而行,場麵看上去又帶了幾分冷肅。

“之前睿親王過來的時候就帶了聖旨,這會兒城中百姓有七成以上都已經遷往附近別的州縣躲避戰禍去了。”延陵君道,隨意的把玩著手裏馬鞭。

幾個人在城門外下了馬,慢悠悠的跟著進城的百姓往城門走,等著接受盤查。

“我們過來的倉促,也不知道哥哥他們在這邊怎麽樣了。”褚潯陽道,目色深遠穿透夜色看著前麵的城門。

“如果真有什麽大事,路上也該聽到消息了,現在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延陵君道,抬手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

雖然明知道他是在刻意的安慰自己,褚潯陽的心裏也還是稍稍安定了幾份,回頭對他露出一個笑容,“嗯!”

“回頭見過康郡王了,你就先什麽也別管的好好睡一覺,連著趕路也不知道累嗎?”延陵君的唇角牽起,語氣低緩卻帶了幾分責難,抬手輕輕的蹭過她眼底已經明顯可見的淤青。

“你不也是一樣?”褚潯陽的眸子彎起,露齒一笑。

兩人正說著話兒呢,卻見那城門之內一個穿著士兵服飾的精壯男子快步走了過來。

“主子!”映紫最先察覺,低聲提醒了一句。

兩人尋聲看去,那人已經到了跟前,眼神有些驚喜的盯著褚潯陽看了兩眼,試探道:“您是潯陽郡主吧?”

“嗯?”褚潯陽的眸子一閃,麵上卻沒什麽特殊的表情流露,上下打量他一眼道:“我沒見過你啊!”

“真的是郡主殿下!”那人聞言一喜,趕忙跪下去行禮。

褚潯陽回頭看了延陵君一眼,隻覺得莫名其妙,道:“起來吧,你怎麽認出本宮來的?”

褚琪楓身邊的人她全都認得,這人眼生的很,明顯沒見過。

“郡主可能不記得小的了,去年秋天郡主隨太子殿下來此公幹,路過楚州城走的就是此處城門,當時也是小的當值,剛好有幸目睹郡主真容。”那人說道,滿臉喜色,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小的叫胡成。”

“是麽?”褚潯陽淡淡一笑,目光卻沒在他身上多留,“你這眼光倒是毒的很呢!”

“嘿嘿,守城的差事做的久了,沒別的本事,認人辨物那是一認一個準兒。別說是郡主您這麽金尊玉貴的人物,就是隻蒼蠅從這過兩遍小的也能認出來。”

這人油嘴滑舌,插科打諢的功夫首屈一指,性子活泛點的淺綠忍不住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褚潯陽抿抿唇,也跟著露出一個笑容,衝著內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本宮自京城遠道過來,是來探望哥哥的,他現在可在城中?”

“小的剛要跟你說呢,郡主您來的可是不湊巧。”那叫做胡成的士兵說道,也是斂了笑容,帶幾分莊重之色,“從昌州押運過來的糧草就快到了,今兒個一早康郡王就親自帶了一隊人馬出城去迎,這會兒還沒回來。”

這裏正在打仗,糧草一事是最不能馬虎的,尤其還趕上睿親王發生意外的當口,褚琪楓會謹慎些親自去押解糧草也很正常。

“哦!”褚潯陽也沒多做追究,“那南河王世子呢?可是在城中?”

“前兩天剛和南華人打了一仗,世子和郡王爺左右包抄得利,勝了一場,把壓在南城門外的南華軍逼退到了十裏外的牛穀坡,咱們的隊伍已經開出去了大半,在城外紮營禦敵了。世子正在營中整頓軍務,郡主要想見她,怕是得要勞您移步,去那邊的軍營了。”胡成回道,頓了一下,又再試探道:“您看郡主您是現在過去——還是先去拜訪睿王爺?”

“皇叔他人在城裏吧?”褚潯陽從遠處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

“是!王爺過來之後咱們刺史大人特意把自家的別院給騰出來做了臨時行宮,王爺這會兒還在那住著呢!”胡成道:“不過聽說王爺感染風寒病下了,已經有些日子沒見他去軍營走動了,最近都在閉門養病呢!”

“是啊,就是聽說叔公病了,陛下才讓本宮順便帶延陵大人給他瞧瞧。”褚潯陽道:“這樣吧,你叫個人去給河南王世子打個招呼,就說是本宮來了,請他一見。睿叔公是長輩,本宮還是先去拜會他吧!”

“好!”胡成連忙應了,點了個小兵吩咐出城去給褚其炎傳信,轉而又對褚潯陽道:“郡主對這城裏的地形不熟,小的送您去別院。”

“最近多事之秋,你這裏也是事忙,就給我指個方向就好,我自己去找。”褚潯陽莞爾,漫不經心的四下裏掃視一圈,“這座楚州城倒也是不太大。”

“天都黑了,還是小的送您吧!”胡成嘿嘿的又笑了兩聲,“城中百姓遷出去了一匹,現在入夜大街上都難尋個人影出來。”

褚潯陽又看了他一眼,卻還是沒有馬上鬆口。

那人也隻是不住的陪著笑,殷勤的搓了搓手。

最後還是延陵君看不過去,道:“既然他也是一番好意,那就叫他帶路吧,趕了一路你不累嗎?早點過去見了睿親王你也好早點歇著。”

褚潯陽聞言,這才無所謂的聳聳肩道:“你好吧!”

“郡主一路辛苦了,需不需要小的給您二位找兩頂轎子來代步?”胡成的眼珠子一轉,連忙道。

“罷了!”這回褚潯陽卻沒遲疑,直接拒絕,把馬鞭往他懷裏一扔就先負手踱進門去,一邊道:“上回來去匆忙,楚州城裏的風景本宮都沒來得及細看,我們就徒步過去吧!”

“是!”胡成瞄了延陵君一眼,略帶幾分討好的露出一個笑容,就引著幾人往城東方向走。

他走在最前麵,一邊走還一邊不時的回頭介紹著這裏的風土人情,當真是把這當成一個拉攏討好貴人的大好機會了。

褚潯陽和延陵君並肩跟在後麵,聽著他的介紹,一邊漫不經心的打量著沿路的風景。

其實這會兒天都已經完全黑了,再加上非常時期,家家戶戶都大門緊閉,街道上冷冷清清,實在也沒什麽景致可看。

因為是徒步,這一行人就走很慢,一直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從大片的民巷中間穿行而出。

“就在前麵了!”胡成抬手指了指前麵。

那裏不遠處果然可見一座大宅矗立,周邊圍了很大的院子,夜裏景物並不十分容易辨識,看上去有些高的樹木參天而起,影影綽綽,倒是顯出幾分森然來。

“這別院當初選址的時候圖清淨,晚上看著是有點荒涼。”胡成道,帶著幾人進了巷子,一邊往大門口的台階那裏走去一邊道:“郡主稍等,小的給你叫門去!”

說著就抬腳要上台階。

不想立刻就聽身後褚潯陽當先吐出幾個字,“不必了!”

話音未落她已經閃電出手,一把抽出延陵君長笛裏麵藏著的短刃,刀鋒銳利,不偏不倚剛好抵在那胡成腰眼處。

胡成一驚,身後那點微妙的觸感讓他渾身的寒毛瞬時都豎了起來,顫聲道:“郡主您這是做什麽?小的——”

“這裏根本就不是你們刺史的別院。”褚潯陽道,語氣輕緩閑適,落在寂冷的夜色中依舊擊的人頭皮發麻。

胡成也是始料未及,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郡主別開玩笑了,這裏就是睿親王落腳的別院。”

“合著你是打定了主意要糊弄我的是吧?”褚潯陽道,懶散的吐出一口氣,“據本宮所知,你們刺史家的別院該是在城南的。”

胡成聞言,渾身就又是一僵。

褚潯陽上回來過楚州,但是當時戰況緊急,褚易安從城裏過了一趟,連府衙都沒去就直接去了軍營了,他是料準了褚潯陽對這座城池裏麵的情況一無所知才會無所顧忌的心口胡謅。

“郡主您有所不知,咱們刺史家大業大的,哪裏就會隻有那一座別院了?”勉強定了定神,胡成仍是陪著笑臉道:“他在城南的確是有一處產業,可這處院子也是他的,平白無故的,小的扯這謊話做什麽?”

“真的?”褚潯陽道,神色輕微輕緩,抵在他腰後的利刃卻沒有絲毫收回去的打算。

“小的就是騙誰也不能騙您啊!”胡成道,滿頭的大汗,背上也隱隱的有幾分汗濕,“郡主您別跟小的開的這種玩笑,我這就給您叫門去,是與不是,你問了守門的不知道了?”

“叫門?你要叫誰?是埋伏在這裏的刺客殺手嗎?”褚潯陽的四下一瞥,卻是不吃這一套的。

前世她在附近生活了整整六年,有什麽是不知道的?

這些人分明就是算計好了她的行蹤,並且提前布局,等著請君入甕。

她出京的消息雖然沒有刻意封鎖,但是短時間內能知道的人也不會太多,很顯然——

有人從京城方麵拿到了第一手的消息。

“說吧,是誰指使你誆騙本宮來此?你們的目的又是什麽?”褚潯陽的手腕往前輕輕一送,下一刻就已經冷了聲音,喝問道:“是想生擒了本宮再做圖謀?還是直接就想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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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兒們,月票要給力啊,這個月都還沒進前20,捉急,速度的,都別藏了嚶嚶嚶~我都延陵跟著芯寶私奔出來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