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該謝你幫我解脫!(肥章求票)
“五哥——”褚昕芮暗暗咬著嘴唇,抬頭看過來的時候眼中明顯帶了心虛,遲疑再三,才試著開口問道:“我母妃那裏,日後還有辦法接她出來嗎?”
褚易簡皺眉,眸色深深的審視她,聞言就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說的什麽異想天開的傻話,你的路,和你母妃你的路,我都早就給你們打算好了,不僅僅是她,一會兒我放你下車,你也回去。不管褚沛他心裏是怎麽想的,隻就衝著方才你當眾救下他的舉動,最起碼這三五年之內他不敢明著動你。而且看他那個身體狀況,也已經是病入膏肓了,他撐不了多久,屆時——”
褚易簡說著,就隱晦的吐出一口氣道:“後麵的路能走的了多遠,就要你自己把握了,以你的手段,要護得你母妃安度餘生並不是什麽難事。”
褚昕芮的心機手段都是一等一的,隻衝著方才她在宮裏的那番作為,就已經是把自己後麵的路鋪墊的十分長遠了。
皇帝要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必須要禮讓厚待。
褚易簡雖然是料定了此事之內必有內情,卻並沒有主動點破——
他們睿王府一脈,從今天開始就要從雲端徹底被打入塵埃了。
褚昕芮是個聰明人,能屈能伸,要隻求個安穩度日——
他自認為還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褚昕芮此時卻是有苦難言,神色複雜而焦慮的隔著桌子看向了他道:“那麽五哥你呢?你要怎麽辦?或者——你要去哪裏?”
“我?”褚易簡長出一口氣,自嘲的笑了,“無所謂了,能走出去最好,能走多遠就算多遠。”
“五哥!”褚昕芮的心頭劇烈一跳,趕忙繞開桌子爬過去,握住了他的一隻手掌用力的攥著,目光則是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的臉,懇求道:“你別說喪氣話,我——”
褚昕芮這話說的猶豫,不幹不脆,暗暗地又再權衡了一會兒,方才咬牙道:“我不想回去,五哥,我不怕顛沛流離,也不怕吃苦,你能不能想想辦法,讓我和母妃跟你一起走?褚沛那心胸你再清楚不過,與其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謹小慎微的討生活,我寧願我們一家人一直在一起,我們一起走,不好嗎?”
“說什麽傻話?且不說現如今我們還走不走的出去,就算真的走出去了,一輩子見不得人,躲躲藏藏的過日子,還要時刻防範著褚沛的暗衛和官府的眼線,你真當這樣的日子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過的嗎?”褚易簡道,語氣不重,態度卻是分外明確,一點兒也沒有鬆口的打算。
褚昕芮當然也知道那樣的日子有風險不好過,可是這一刻,她的所有心思卻都早已經亂了。
她是個極有心機的人,褚易簡對她的秉性脾氣也十分清楚。
雖說是今天這一連串的變故她未必能夠撐得住,但也不至於慌亂成這樣。
她這是有事情在瞞著自己?
褚易簡也終於不得不開始重視此事,用一種深度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卻就是一直沒有主動開口追問什麽。
褚昕芮被他看的越發是心裏發慌,還是盡量試著商量道:“五哥,我還是想要跟著你一起走!”
寧肯跟他一路被人追殺,也不在這經常之地屈居人下的討生活?
這種事情,發生在褚昕芮的身上——
這不叫風骨,這叫反常。
“為什麽?”褚易簡的語氣突然就冷了下來,言簡意賅的問道。
“我——”褚昕芮下意識想要開口說什麽,可是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就不覺的心虛,又猛地打住話茬兒。
褚易簡並不逼她,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褚昕芮也知道這事情棘手,是一定要捅破的。
她用力的抿抿唇,終於一咬牙,再度抬頭對上褚易簡的視線道:“我叫人假傳了褚沛的命令,讓——讓暗衛血洗王府,斬草除根了!”
雖然鼓足了勇氣,可是話到後麵,她的語氣還是本能的低弱下來,心虛的利害。
褚易簡聞言,眼睛瞬間瞪得老大。
“你——”他眼中迸射出來的戾氣明顯,脫口就要罵出來,但是因為被這個消息衝擊過度,胸口突然就脹痛的厲害,才剛開了口,他便是身子一矮,抬手按住了胸口。
“五哥,你怎麽——”褚昕芮嚇了一跳,趕忙就湊過去要扶他。
卻不想褚易安突然驀地吐出一口鮮血,噴濺的滿身都是。
車廂裏立時就血腥味彌漫。
褚昕芮的手擎在半空,卻是被這場麵徹底鎮住,木愣愣的,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怎麽會這樣?”待到最後終於定下神來,她便是惶恐不已的爬過去,顫抖著手指遞了水給褚易簡漱口,“五哥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這樣?是不是——是不是之前闖宮的時候受傷了?”
褚易簡的脊背彎曲的厲害,幾乎是想要將身體縮成團,整個身體都在隱隱的顫抖。
他有半天沒有理會褚昕芮,隻是用力所有的力氣壓住胸口,把那裏翻滾沸騰的血液伴隨著心髒碎裂一般的疼痛敢盡量的壓住。
大約一直過半盞茶的功夫,他鐵青的臉上才稍微恢複了幾分血色。
褚昕芮又倒了溫水過去。
褚易簡接過來,漱了口,緊跟著就一點一點緩慢的抬頭朝他看去。
他的目光沉痛,又帶了很深的惱恨和憤怒,種種感情交雜,落在褚昕芮的眼裏,她就隻覺得壓力重重。
“我隻是想要解決了褚潯陽那個丫頭!”褚昕芮道,說著就是惱怒非常的一拍桌子,咬牙道:“那個丫頭詭計多端,要不是因為她,延陵君又怎會對你見死不救?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她說的憤恨,隻要想到褚易簡前途堪憂,自己睿王府大廈將傾,就再連心虛和恐慌都忘了,隻剩下滿心滿腦子的憤恨。
褚易簡張了張嘴,可是見她這樣,也著實是覺得不知從何說起。
無可否認,褚昕芮對他是有兄妹之情的,就算其中也夾雜了許多的不得已和功利之心,但也絕是有真心的成分。
所以這會兒他反而是無話可說。
褚昕芮見他不再言語,就試著去扯他的袖子,小聲道:“五哥,對不起,今天又是我壞了你的事。”
“反正他也活不長久了,也不差這一兩天了!”褚易簡道。
他雖然很想親手殺了褚沛,可事情都已經這樣了——
不提也罷!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褚昕芮問道:“這就出城嗎?宮裏才剛鬧出了那麽大的動靜,就算聖旨還沒頒下來,現在各處城門的守衛也一定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戒備,我們要闖出去,可不容易。”
褚易簡也是心中煩悶——
他本來就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原是不必考慮這些的,可是現在把褚昕芮扯進來,卻逼著他不得不重新考慮許多額外的因素。
勉強壓下去心裏煩躁的情緒,褚易簡閉眼思忖了片刻,然後側目對馬車外麵問道,“走到哪裏了?”
“回小王爺的話,前麵出了胡同口就是東大街了。”外麵跟隨的侍衛回道。
“路口停車!”褚易簡道。
“是!”
外麵的人什麽也沒問的直接應下,褚昕芮卻是急了,忐忑不安的看著他道:“五哥你——”
“還是照原來說的,你回去,到前麵的路口就下車,然後直接去衙門,衙差會護送你回宮的。”褚易簡道。
褚昕芮一聽,便是急了,幾乎是有些坐不住的慌亂搖頭,“不行,我不能回去,太子和褚琪楓是將褚潯陽做眼珠子一樣的護著的,他們都一定會秋後算賬來追究此事的。”
“能多活一日,也總是好的!”褚易簡的唇角忽而勾起一抹薄涼的冷笑。
他這笑容太過陌生,看的褚昕芮也是忍不住的心裏發涼。
“可是——”她還想要再爭取,可是看到褚易簡已經擺出了一副拒絕交談的表情,也就隻能生生把話都咽了去。
前麵的岔路口,侍衛們自覺的停了車。
褚昕芮坐在馬車上,卻是遲遲不願意動,隻是神色焦灼,一再的盯著褚易簡看。
“走吧!”褚易簡道:“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後麵的路,就隻能是各自自己去走,能走多遠,都看你自己的本事。”
褚昕芮的心中苦澀又不安,卻也知道這一刻是多說無益了,猶豫再三,終究還是一步三回頭的挪動著下了馬車。
褚易簡一直靠坐在車廂裏,閉目養神,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褚昕芮孤身站在淒冷的夜色當眾,夜裏涼風習習,卻似是蓋過了北風凜冽的雪夜,那種感覺,真的是冷到了骨髓裏。
她下意識的抬手去抱肩膀。
回頭,還是不死心去看車裏的褚易簡,總希望他會突然改變主意。
“我們走!”褚易簡去是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冷聲吩咐道。
“是!”侍衛們得令,才要幫著關上車門,前麵的東大街一側突然有明亮的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
那一隊人馬來的極快,無數的火把一條長龍一眼席卷,將整條街巷照的恍如白晝。
褚昕芮下意識的抬手遮擋亮光。
火光透到車廂裏,映在褚易簡臉上,褚易簡的眉頭也跟著微微一皺。
“是什麽人?”侍衛們嚴陣以待,立刻將整個馬車圍攏起來,嚴密防範。
那一隊人馬來的很快,快到胡同口的時候就自覺的停下,明顯是有備而來。
“喲,簡小王爺,大晚上的咱們還能在街頭相遇,這可真是不小的緣分呢!”風連晟著一身明黃錦袍,高居馬上,笑容之間怎麽看都滿滿的都是善意。
褚易簡靠坐在車廂壁上,聞言才是唇角一勾,睜開了眼。
他卻是沒挪地方,隻就輕飄飄的斜睨了一眼過去道:“連晟太子這是要去哪兒?沒看到現在全城戒嚴,到處都是官差嗎?三更半夜帶著這麽大隊的人馬出行,未免太過勞師動眾了吧?”
“可不是就是因為這城裏不太平,所以本宮才額外小心,出門也得多帶些人手防身才能安心麽!”風連晟道,臉上笑容一直保持的友好爽快。
他四下裏看了一眼,然後便是眨著眼睛神秘一笑道:“聽說宮裏好像是出了點什麽事,本宮正要趕著進宮去探望皇帝陛下,略盡心意,簡小王爺和郡主這大晚上出門,應該也是為著進宮請安的吧?俗話說相請不如偶遇,不若我們就走一路可好?多事之秋,彼此之間也好多個照應。”
這個風連晟,滿口胡話,分明就是來拆台的。
褚昕芮心裏暗恨,有些緊張的側目去看馬車裏褚易簡的反應。
褚易簡麵上表情冷淡,聞言也是冷冰冰的,隻道:“不必了,本王剛從宮裏出來,殿下要趕時間我就不耽誤了,您請吧!”
話音剛落,他緊跟著就是一招手,命令道:“我們走!”
褚昕芮還被扔在外麵,見狀不由的就急了,急切的想要說點什麽,可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風連晟並不阻止,隻就高坐在馬背上含笑看著。
侍衛走過去關車門,才剛合了一半,才聽對麵風連晟朗聲笑道:“小王爺,您好像是把常寧郡主給忘了,這兵荒馬亂的,撂下郡主一個人在街上,您就這麽放心?”
“芮芮是要進宮去請請安的,連晟太子若是不嫌累贅,大可以帶上她一起去!”褚易簡道,從頭到尾就像是根本沒有褚昕芮這個人異樣,不曾看她一眼,也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話。
這樣鮮明的劃清界限——
雖然明知道對方這是在用特殊的方法保全自己,褚昕芮的心裏也是恐慌又委屈,不覺得就紅了眼眶。
她用力的掐著手心不叫自己哭,麵上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眼神複雜的看著那那車。
侍衛關了車門,把馬車從胡同裏趕出來。
右側是去往皇宮的方向,而左側的路麵卻是整個兒都被風連晟的人給堵了,他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並沒有讓路的打算。
“南華太子,請您行個方便,我們趕時間!”領頭的侍衛說道。
風連晟居高臨下,拿眼角的餘光淡淡的掃了眼,後麵卻是眉毛一挑,朗聲笑道:“恐怕不成,既然咱們不順路,本宮今日倒也想要厚著臉皮來討小王爺您的一個方便!”
他這話雖是說的客氣,可任憑是誰都看的出來,這就隻是借口。
褚易簡的侍衛個個如臨大敵,戒備的防範著他。
風連晟麵上笑容卻是經久不變,仍舊心平氣和道:“簡小王爺您是知道的,本宮對潯陽郡主甚是傾心,可那丫頭的脾氣著實是大了些,可不好相處。本宮聽聞傍晚時分她在您的府邸之內出了點意外,這麽現成一個送人情的機會擺在當前——以小王爺您的胸襟氣度,當是不介意成人之美吧?”
“你是意思,是要拿了本王到潯陽跟前去送人情?”車廂裏隻聞褚易簡聲音冷淡的嗤笑一聲。
“咳——”風連晟似乎也是覺得這樣的理由有些難以啟齒,便是掩嘴咳嗽了一聲。
褚易簡又再笑了一笑,忽而從裏麵一把推開了車門道:“既然太子殿下開了口,本王也不好駁您的麵子,上車麽?”
風連晟幹笑了兩聲,並沒有動。
褚易簡現在,說他是亡命之徒都不為過,上他的馬車?除非是他風連晟瘋了。
褚易簡看了他一眼,臉上表情突然就在那一瞬間凜冽了起來,諷刺道:“人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被人遇到這種事,躲都來不及,連晟太子,我不管你是打的什麽如意算盤,今天本王麵前的這潭渾水——勸你還是不要隨便趟的好!”
他說完,便又是砰的一聲合了車門,隨後從門內冷冰冰的吐出一個字,“走!”
侍衛們對風連晟還是戒備的緊,卻還是領命,駕車直接迎著風連晟帶人的人馬行去。
風連晟坐在馬上沒動,他的人察言觀色,見他沒有給出明確命令,就紛紛的往兩側讓開,給出了一條路。
褚易簡的人從容離去,逐漸在夜色中隱沒了蹤跡。
“殿下,我們就這樣放了他走,真的好嗎?”李維有些憂慮的試探著開口。
“有什麽不好的?本宮是來這裏做客的,又不是他京城衙門的衙差,追凶殺人這事兒——他們還能指望著本宮來嗎?”風連晟道,玩味的一勾唇角,“走吧!”
“是!”李維答應著,抬手一招,“我們——”
最後一個“走”字還不及吐出,忽而便是砰的一聲巨響,地動山搖一般的架勢,一個碩大的火球就在他身後的親兵隊伍當中炸裂了開來。
所有人都沒有防備,直接被炸飛的有一二十人之多,馬匹受驚,嘶鳴著就要四下奔逃,本來還算寬敞的街道上瞬間就亂了套,人和馬匹四下奔三,變得擁堵不堪。
風連晟的戰馬也跟著受驚,他匆忙棄馬翻了下來。
而就在這邊引起騷亂的同時,皇宮方向那一側的街道上已經一行二十餘人裹著黑色寬袍,火速奔來。
無疑——
正是皇帝派出來追殺褚易簡兄妹的暗衛。
他們是抄了近路,卻沒有想到褚易簡會在這種情況下還選擇了大路來走,所以哪怕是行動力驚人,也還是耽誤了時機。
前麵這裏眼見著就要追上來了,竟又被風連晟的人擋了去路。
“他們應該剛過去!”暗衛的去路被阻,正猶豫著要不要再繞路,領頭那人煩躁的目光四下裏一瞥,突然看到茫然無措站在胡同口的褚昕芮。
皇帝的命令,是將褚易簡兄妹斬草除根,一個不留的。
那人手往刀柄上一壓,立刻就要動手。
褚昕芮也是第一時間就注意到這些人的存在,雖然是在夜色中,可是被那人鷹鷲一樣的眼神一瞄,她馬上就是渾身汗毛倒豎。
那暗衛提刀就要撲過去。
褚昕芮幾乎是魂飛魄散,她一個激靈,幾乎直接就軟倒下去,正要絕望的時候,剛好風連晟下馬的時候腳步不穩,往後退了兩步,此時離她所處的胡同口隻有兩丈餘的距離。
“太子殿下!”褚昕芮的心中瞬間燃起一線希望,強撐著發軟的雙腿就奔了過去。
她幾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氣,大叫了一聲。
風連晟都被她叫的一愣,下意識回頭,迎麵她已經是以最快的速度奔了過來。
風連晟的心頭猛地一跳,一種極為微妙感覺堪堪掠過,目光警覺一瞥,也就立刻明白過來——
這女人的反應倒是夠快,居然想著拿他來當避風港擋箭牌?
想來——
他這是被褚易簡又擺了一道了。
他自己走了不算,借他來阻擋那些暗衛的行程也不算,居然連他妹妹的生死都考慮在內,讓他活脫脫的做足了這個冤大頭!
這種被利用滋味可是叫人難以受用的。
風連晟打從心底裏覺得膈應。
對麵褚昕芮三步並作兩步,已經撲了過來,慘白著一張臉,驚慌道:“太子殿下!”
風連晟的一張麵皮緊繃,咬緊了牙關,臉色著實是陰沉的可怕。
不遠處的那些暗衛眼見著褚昕芮奔過去,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陛下有命,常寧郡主也不能留的!”有人隱晦的提醒。
“前麵是南華太子的儀仗,不能隨便驚動。”那領頭的卻是一抬手,阻止了他將要上前拿人的舉動。
如果前麵的是哪位當朝大員都還好說,可換成風連晟——
和南華的儲君當街衝突?他們可擔待不起這麽大的責任。
“那怎麽辦?就這麽放過她了?”那人還是不死心,“皇上正在氣頭上,如果我們完不成任務——”
“凡事都有我頂著!”那領頭的當機立斷,不悅的打斷他的話,果斷的一揮手,“走,還是去追褚易簡,他也才剛過去不久!”
褚昕芮不過一個女人罷了,沒了褚易簡給她撐腰,皇帝想要收拾她,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
暗衛們的動作很快,話音才落,就已經果斷的散了。
這邊的風連晟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做出應對的反應,就這麽陰差陽錯的成了褚昕芮的救命恩人。
殺機就在眼前,褚昕芮是真的近乎被嚇破了膽,出了一身的冷汗,這一來一去才沒多長的功夫,她的麵上就早已經是汗水橫流,發絲粘在臉上,看上去狼狽無比。
風連晟的心裏窩火,似笑非笑的扯著嘴角看她。
褚昕芮也知道她這樣的舉動會惹得對方不滿,與他的目光略一相撞,便是心虛的垂下頭去,輕聲道:“夜黑風高,太子殿下這會兒還要進宮去嗎?可否——捎上本宮一道兒?”
睿王府已經被她自己一手毀了,是鐵定回不去了。
如今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皇宮了。
風連晟看著她,眼睛裏滿滿的都是譏諷,冷聲道:“本宮這裏出了意外,現在不方便,郡主您還是自己請便吧!”
褚昕芮是貴女出身,再加上睿親王的身份高,她的地位也十分可觀,所以自打出生以來都是被人敬著捧著的。
如今受到這樣的冷遇,她自覺臉上掛不住,但是非常時期,她也別無選擇。
“是嗎?那殿下是在這裏等官府的人過來,還是直接返回您下榻的別院?本宮就同你們一道兒吧,屆時路過衙門口,您直接把本宮扔在那裏就好,他們會護送本宮回宮的。”深吸一口氣,勉強自己扯出一個笑容,褚昕芮出口的話卻還算是鎮定。
從這裏回風連晟下榻的那處別院,京兆府衙門是必經之路。
風連晟被她算計的完全無從反駁,臉色就愈發顯得陰冷幾分,一甩袖,大步往前走去,去查看傷著。
褚昕芮四望一眼周邊黑漆漆的夜色,還是心生畏懼,咬咬牙,也往前跟了幾乎,融入人群裏。
這裏褚易簡丟下的那個火藥桶的威力巨大,將整個路麵都炸塌了一段。
因為離著京兆府衙門不算遠,不消片刻功夫,那邊大捕頭杜長明就已經帶人趕了過來。
瞧見這裏滿地狼藉的鮮血和傷兵,他頓時就先捏了把汗,看到風連晟安然無恙,那感覺——
就當真是劫後餘生一般!
“卑職等救駕來遲,讓太子殿下受驚,請殿下恕罪!”杜長明單膝點地,跪下去請罪。
風連晟就是心裏有氣,他一個外人,卻是沒有權利隨便發落朝廷的人。
“是本宮自己不小心,怨不得你們!”風連晟涼涼說道,心裏不痛快,就對這些人愛答不理,直接了閉了眼,再不吭聲。
杜長明也是心裏發苦,隻能硬著頭皮道:“不知道這裏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卑職方才查驗過了,那路麵似是被火藥炸毀的,怎麽——”
“杜大捕頭!”李維剛要代為答話,卻是褚昕芮從後麵走了上來。
“常寧郡主?”杜長明詫異的抬頭看向了她。
“是——是我五哥做的!”褚昕芮麵容淒苦,艱難的開口說道。
她說著,就又轉向了風連晟,莊重的衝對方屈膝一禮,道:“都是我五哥的錯,險些傷了太子殿下的性命,本宮代他向太子殿下請罪,我這便就進宮去,會向陛下當麵把事情交代清楚,到時候皇上自會給您一個交代的!”
她一個女子,已經把姿態擺的這樣低了,哪怕明知道她這是在做戲,風連晟也不能再咄咄相逼。
“郡主還真是深明大義!”風連晟道,唇角扯出的那個笑容卻怎麽看都透著幾分詭異。
褚昕芮強壓下心中不適的感覺,歉疚的笑了一下,然後就又轉向了杜長明道:“杜大捕頭處理好這裏的事之後,就請你走一趟,護送本宮進宮吧,我有些急事,須得要盡快麵見陛下!”
風連晟的儀仗被襲,這就是天大的事。
杜長明自然不能拋開這裏不管,麵露難色。
風連晟看著,終於還是不得已的冷哼一聲道:“罷了,這裏你來處理善後吧,本宮本來也就是要進宮去拜見皇帝陛下的,剛好順路,就讓常寧郡主隨本宮的儀仗一起進宮去吧!”
“如此,那便謝過太子殿下了!”杜長明趕忙拜謝。
褚昕芮對風連晟這樣的決定卻沒有多少意外,剛剛自死亡線上摸索著走了一圈回來,這會兒她已經開始逐漸的冷靜下來,開始暗暗計較後麵的打算。
風連晟渾身上下都寫著不快,冷著一張臉,帶了自己的儀仗繼續前行。
褚昕芮坐在後麵杜長明為她臨時準備的馬車裏,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想事情。
李維寸步不離的跟在風連晟身邊,一路上不時的回望後麵跟著的馬車,忍了半天,最終也還是沒忍住的問道:“殿下,那榮烈的為人亦正亦邪,屬下一直都看不透,他為什麽一定要您走這條路進宮?難道就是為了逼著簡小王爺再和您衝突一回?其實前麵已經有了宮裏的事了,早就是其罪當誅,現在就算多加了這一樁罪名,也是畫蛇添足,根本沒什麽實質性的意義!”
“榮烈?”風連晟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冷冷一笑,“他能是為什麽?就目前來看,他做任何事,都不可能避過去一個褚潯陽去!你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本宮也想知道他又打的什麽主意呢,不過麽——這麽現成的一個人情擺在這裏,既然他敢提,難道本宮還怕接著嗎?現在想那麽多做什麽?等著往後看,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可是——”李維卻是怎麽都不能放心的,“這麽多年他人都沒在朝中露過麵,隱藏的這樣深,到了這邊又冒天下之大不韙,翻雲覆雨的摻合到西越的大位之爭裏麵來了,這個人的心機手段不可小覷,您能信他嗎?”
李維說著一頓,似是有所避諱,把貼身保護風連晟另外兩名心腹侍衛也一並揮退了,待到確定周圍無人了,才諱莫如深的說道:“再怎麽說,安王殿下和他都是親舅甥!”
風連晟的眸子裏有什麽一明一滅的驟然一閃,隨後卻是看著遠處的夜空雲淡風輕的笑了,“你覺得他不可信,本宮卻恰是覺得,正因為他不擇手段的這一點——這對本宮來說,卻反而是件好事呢!”
做事有原則的人,會重道義,重親情。
可是延陵君這人——
他隻是為了取悅褚潯陽,幫東宮奪位,就什麽樣的陰私手段都敢用!
就算風邑是他的親舅舅——
以前風連晟會覺得延陵君這人的存在,對他而言就是個實打實的禍害,但是最近,他卻反而更是樂觀了起來。
他不怕對方是個不擇手段留錢不認的人,何況——
那人的弱點那麽明顯的擺在了明麵上,怕什麽?
風連晟眼中神色瞬間就變了幾變,李維雖然心裏還是略感不安,但見他不想再提,也就隻能是閉了嘴。
一行人連夜入宮。
彼時宮門處的崗哨都已經重新安排了人手。
風連晟的儀仗陣仗很大,但這些人中的大部分卻是不能隨他進宮的,而得要被留在外麵。
最後跟隨他進宮的就隻是包括李維在內的三個人,再加上褚昕芮。
一行人,被大批的禦林軍護衛,兩頂轎子快速往內宮的方向行去。
再過兩天就是月底,這夜本來是下玄月的,可是皇帝寢宮那裏一片火海,連著燒了兩個多時辰,火勢收勢不住,又蔓延到鄰近的宮殿,遮天蔽日,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一片濃重的煙霧之下,遮天蔽日,一路走下來,就能落了滿臉的灰,更別提什麽看星星看月亮了。
皇帝的寢宮被燒,這會兒他就暫時移去了位置較偏僻的交泰殿。
兩頂轎子一前一後被抬到了大門口。
風連晟和褚昕芮兩人先後下轎。
風連晟也懶得和褚昕芮打交道,直接大步走了進去。
褚昕芮的心中忐忑,站在台階下踟躕,又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心一橫,提了裙子往裏走。
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朝臣們耳聰目明,自然也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了消息,急匆匆的趕著進宮來慰問。
風連晟兩人到時,那大殿裏已經黑壓壓的跪了一片。
褚昕芮看著這個陣仗就更是心裏發虛,隻能咬著牙強迫自己不要後退,快走兩步,沒有落下風連晟太遠。
兩人前後腳進了門。
風連晟躬身施了一禮。
皇帝這會兒是被安置在旁邊的暖閣裏的,半透明的紗帳垂下,能夠看到他半靠在軟枕上麵的身影。
他那樣子看上去虛弱極了,像是提不起半點力氣的模樣。
“小王拜見皇帝陛下!”風連晟道,衝那帳子後麵躬身一禮,“聽聞宮中發生事故,皇帝陛下受驚,小王探望來遲,還請陛下莫怪!”
“呃……”那幔帳後麵,皇帝開口,卻是先就咳嗽了起來。
站在旁邊的宮女趕忙上前去替他撫胸口。
皇帝擺擺手,啞著嗓子道:“你有心了——”
他的聲音聽上去極度的沙啞,虛弱的厲害。
這邊兩人正隔著帳子寒暄,立在門邊的李維卻是突然目光一閃,不知道是為什麽,就在那一瞬間,出於練武之人的本能,他猛地抬手想要拽住旁邊和他一前一後進來的另一個侍衛。
卻是沒有想到一把抓空,那人卻是搶先一步,泥鰍一樣從他身邊擦了過去,二話不說,從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身邊蹭了過去。
“刺客!”李維失聲大嚷。
然則卻還是遲了一步。
這裏是皇帝寢殿,又有這麽多的官員在場,再加上宮裏如今守衛森嚴,進宮的人都要經過嚴格排查,是以誰也沒有想到這裏還會發生意外。
那人直撲進了那暖閣之中,根本就沒等任何人反應過來,那名立在皇帝身邊的婢女已經被甩了出去。
那人袖中吐露出來一柄匕首,精準無誤的朝炕上皇帝的胸口刺去。
皇帝受了驚嚇,這會兒需要靜養,這暖閣裏就隻留有一名宮婢服侍,他這完全就是如入無人之境。
彼時皇帝還在不住低低的咳嗽,手捂著嘴巴,衣袖遮擋了小半張臉孔。
那人一刀刺下去,半點也沒容情,卻在那刀鋒離著皇帝胸口寸許的距離之外時勃然變色——
炕上歪著的那人雖然穿了一身明黃寢衣,但是露在外麵的眼神清明,和皇帝那種渾濁又陰暗的目光截然不同。
那人暗歎一聲不妙,卻是為時已晚,就在他的匕首刺破冒牌皇帝胸口的時候,那人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掌卻是驟然翻出,往他胸口重重的一掌拍了下去。
這一掌的力道絕對不低,那人驀的碰了一口血,就往旁邊摔去,身體砸在了一個花架子上,上麵一盆水仙花落在地上,將他的頭臉衣物盡數打濕。
**的替身翻身而起就想要再補一掌,那人的反應也不慢,直接抬腳一踢,把腳邊的一堆碎瓷片朝著那替身麵門踢去。
那替身本能的抬手遮擋,那人已經翻身躍起,退到了旁邊的窗子底下。
這時候皇帝已經被李瑞祥扶著從稍遠地方的屏風後頭走了出來。
那人立在窗口,方才被水濕了臉,這會兒他左側臉頰上粘著的一道假傷疤就落了下來,那眉目,赫然就是逃脫在外的褚易簡。
“皇上果然料事如神,你還真的潛回來了。”李瑞祥道,扶著氣喘籲籲的皇帝。
外麵的侍衛蜂擁而至。
幔帳被抖開。
褚昕芮站在人群之後,驚慌失措的看著滿身狼狽的兄長。
“你還沒死,我又怎能善罷甘休?”褚易簡捂著胸口一聲冷笑,卻是全然的無所畏懼。
“拿下!”皇帝陰著嗓子下了命令,聲音卻在發抖。
眼見著對方人多勢眾,褚易簡也不逞能,直接就翻過了窗子奔了出去。
“快去追!”皇帝上氣不接下氣,李瑞祥就代為下了命令,“生死無論,一定不能再叫他逃脫!”
“是!”侍衛們應聲而走。
皇帝這個時候哪裏能夠安心在這裏等消息,緊跟著也顫巍巍的跟了出去。
外麵跪了滿地的朝臣百官麵麵相覷,是直到皇帝走的沒影了才一個個的反應過來——
就在剛剛,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在這九重深宮之內,一向都以忠君愛國揚名的睿親王度簡小王爺居然當眾要刺殺皇帝!
一群人傻了一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觀望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皇帝都追出去了,他們不能在這裏幹等著,於是也都爭先恐後的追著離開。
眾人之後,隻有風連晟主仆留了下來。
風連晟臉色陰沉,側目看向了李維,“是跟著我們來的?”
“嗯!”李維的臉色比他更難看,“貴三的臉上有疤,平時總愛把帽簷壓的很低,這段時間他經常跟隨殿下進宮,所以——”
風連晟是異國來客,又身份高貴,所有人都難免關注他,他身邊有個刀疤臉的隨從,也差不多盡人皆知。
這一晚上,夜黑風高,宮門的守衛又是剛換的,大約是隻看了一眼他那標誌性的半邊疤痕也就認定了他的身份。
其實主要還是誰也不會想到褚易簡會去而複返,就更不會想到他還是混在了風連晟的人裏麵,堂堂正正的再進了宮裏。
“殿下,難道榮家少主和褚易簡是同謀?他們串通好了的,所以才借您的手——”李維道,額頭上隱隱的開始冒汗。
如果不是兩人串通好了,延陵君怎麽會突然找上風連晟,讓他大張旗鼓的進宮?
如果不是串通好的,就算風連晟和褚易簡會在路上遭遇,又怎麽會那麽巧,剛好就被褚易簡趁亂混進了他的隊伍裏來了?
這絕對要是兩人提前安排好了才能有的默契。
“他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風連晟卻是不能苟同的笑了一笑,“說他要給褚易簡製造機會是真的,但若要說他是同謀?那就扯的遠了。”
褚易簡做這是事兒的風險太大,誰知道卷進去之後會不會受牽連?
延陵君在這裏是孤家寡人,什麽都不怕,出了事大不了就直接腳底抹油,可就憑他和褚潯陽的關係——
誰又能保證東宮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他沒有直接參與,怎麽可能——”利威爾還是有些難以相信。
“為了褚潯陽,他有什麽是不敢做的?”風連晟道:“他隻是給褚易簡提供了一點便利,褚易簡敗了,和他半分關係也沒有,而褚易簡一旦成事——”
風連晟說著,就是諱莫如深的撫掌一笑,“他是被冠以亂臣賊子之名了,半點翻身的可能都沒有,最後會受益的,你說會是誰?”
無非就是東宮了!
隻要皇帝被刺,那麽褚易安以儲君之位登基就是順理成章的了。
這本來就是沒有風險的賭局,褚易簡成事,東宮跟著收利息,褚易簡敗了,也是他一個人的事。
李維聽著,臉上神色卻是越發的凝重,道:“之前得到的消息,皇帝寢宮被炸毀的時候,除了太子是跟在皇帝身邊的,然後再就是南河王稱病,一時還沒趕得及入宮,幸免於難,西越皇帝的其他兒子——全部葬身火海了!”
“嗯?”風連晟聞言,麵上還始終保持著儒雅的笑容,聽過之後又皺了下眉頭,“南河王稱病?”
他自己說著,又兀自搖頭否定,“隻怕不是他稱病,而是褚琪炎逼著他不得不稱病,這才撿回一條命來,說起來——西越太子的這個地位也不十分牢固啊。”
“會嗎?”李維卻是不信,“南河王資質平庸,之前又因為自己做了蠢事被西越皇帝厭棄,那南河王世子就算是再如何有韜略,和太子比起來,他的資曆還是差得遠呢,怎麽可能有資本和太子去奪這個位置?”
“以前或者不會,但以後就不一定了!”風連晟道,意味深長的吐出一口氣,臉上神色也逐漸的轉為凝重。
他負手而立,看著外麵漆黑一片的夜空,半晌才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道:“皇帝老年喪子,深受打擊,這一次受了重創,他的疑心病就會更重。自此以後,他的兒子輩裏已經沒了選擇了,為了製衡太子,確保自己在臨時前這段時間裏還是要處於絕對權力的巔峰位置,他就一定要從孫子輩裏再提攜人出來。不信就等著瞧吧,南河王世子就要脫穎而出了。”
李維自少年時候就開始跟著風連晟的了,也是深諳皇室之中皇帝常玩的把戲。
綜合褚沛的性格來說,風連晟說的事情是絕對有可能會發生的。
“可是看他那樣子,怕是也活不長遠了!”李維思忖著說道。
“這就不關咱們的事了。”風連晟微微一笑,“走吧,我們也去看看!”
“是!”李維答應著,跟著他的步子往外走,走了兩步,還是不免擔心,“殿下,簡小王爺是借著貴三的身份入宮的,等回頭西越皇帝追究——”
“方才殿中亂成那樣,誰會知道那是他?”風連晟道,卻是半點也不在意,“趁著這會兒還有時間,你再去找一個貴三出來不就行了!”
這個方法,雖然不夠穩妥,卻是現在能用的最好的方法了。
李維答應了一聲,先行快步離去。
風連晟這才微微一笑,優哉遊哉的慢慢晃**著出了交泰殿。
因為褚易簡去而複返,整個宮裏就又亂成了一鍋粥。
禦林軍大張旗鼓,一寸一寸地磚的追查。
卻奈何他對這宮中的地形實在太過熟悉,隻從交泰殿的後窗翻出,然後就完全沒了蹤影。
皇帝這會兒是半點也不敢掉以輕心,帶著大批暗衛貼身保護,就在禦花園裏看著禦林軍搜宮。
整個宮中風聲鶴唳,鬧的不像樣子。
妃子們個個閉門鎖戶,頭也不敢露,生怕是誰倒黴就此葬送了性命。
褚昕芮從交泰殿出來,趁亂就從人群裏退了出來,閃身進了旁邊的石獅子後麵,待到眾人走的遠了,她馬上轉了個方向,直奔皇帝寢宮那裏去了。
一路上她走的很急,匆匆奔過去的時候,遠遠看到的還是火光衝天的場麵。
這火侍衛們撲了幾個時辰,卻怎麽都沒有撲滅,再加上這夜裏的風也有些大,火勢蔓延,就連旁邊連著的兩外兩座偏殿也都跟著被引入火海。
她沿著那火場外圍跌跌撞撞的走,一麵警覺的四下裏觀望,正在心裏緊張的時候,突然被人一把拉到了樹叢後麵,並且被捂住了嘴。
褚昕芮下意識的想要放聲尖叫,那人手掌心裏彌漫出來的血腥味叫她膽寒。
她的眼淚一下自己就滾了出來。
身後那人似是體力不支,隻就拉了她一把,隨後就虛弱不堪的跌坐在了地上。
褚昕芮和他一起摔倒,爬起來,也不管這裏黑漆漆的一片,分辨不清人的容貌,轉身就把那人的腦袋捧著抱在了懷裏,壓抑著悲聲道:“五哥!”
褚易簡本來的身體就單薄,受了暗衛一掌,這會兒已然是撐不住了。
他也沒有反抗,隻任由褚昕芮抱在懷裏。
褚昕芮的眼淚不住的滾落,卻不敢大聲的哭,隻就一遍一遍的重複道:“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當初要不是她急功近利,在那場宮變中讓皇帝起疑,褚易簡也就不會被逼到這樣的地步,不顧一切的動手。
後麵又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為了泄私憤對褚潯陽下了殺手,也就不會斷掉兄長所有的後路。
隻要皇帝死了,褚易安得了好處,說不定也不會對他們窮追猛打了。
可是現在——
她動了褚潯陽,那就真的是自絕後路。
這一刻,褚昕芮的心情就隻能用四個來形容——
悔不當初!
褚易簡也沒力氣應付她,枕著她的腿緩和好一會兒,才終於恢複了一點力氣。
“嗬——”他聲音嘶啞的笑了笑,有自嘲,又無力,卻已經沒有不甘和怨憤了,“你重來一次,最終我還是功虧一簣,大約這也是天意吧,天意叫褚家的所有人都要折在他的手裏,我也不例外。”
“五哥,你別這樣說,我們還有機會的。”褚昕芮道,抱著他不住的垂淚,“你受了傷,你別說話,等你的傷養好了,我們還有機會,還可以重新來過的!”
“沒機會了。”褚易簡搖了搖頭,撐著身子坐起來。
黑暗中,兩人默然相對,卻都看不到對方的麵容和眼神。
褚昕芮淚眼婆娑。
褚易簡摸索著抬手撫上她的眼眶,用指腹輕輕將她眼角的水痕擦拭掉。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著許多年來溫存的表象,一個字一個字輕柔而緩慢的說道:“芮芮,你怪五哥嗎?當初其實是我誆騙了你,你跟著我一起走上了這條路,這根本從一開始就是一條沒有退路的絕境,我口口聲聲指責褚沛自私冷血,其實真要說起來,我自己較之於他好像也不妨多讓。你這一生本該可以有的安穩人生,還是我親手葬送。”
“不!不是的,五哥你別說這樣的話!”褚昕芮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滾,她自己也抬手去擦,一麵哽咽道:“是我太任性,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自作主張,如果不是我打錯了主意,五哥你也不必激進行事,也不會冒這樣大的風險。五哥,你打我,你罵我吧,我知道,是我害了你!”
其實從一開始,褚易簡開始掌控睿親王府的時候,褚昕芮跟著他,的確是有身不由己的成分在裏頭。
可是後麵感覺到對方對她關愛是真的,慢慢的也就開始敬重信服這個兄長。
這一路走來,他們彼此扶持,是真的將對方作為了血脈相連的親人來看待的。
褚昕芮哭的悲痛。
褚易簡聽在耳朵裏卻隻覺得無力。
“別哭了,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裏來的,你快走吧,別叫他們看到你和我在一起。”褚易簡苦澀一笑。
“不!”褚昕芮搖頭。
這皇宮裏的地方雖然大,要藏一個人容易,可皇帝挖地三尺想要找一個人,那就更容易了。
“趁著他們還沒來,我們先走!”抹了把眼淚,褚昕芮道,撲過去就要攙扶褚易簡起身。
褚易簡的身子雖然比較單薄,但到底也是個人高馬大的男人。
她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女,豈能輕易拉動。
她連著試了幾次,卻都隻是將對方堪堪抬起來一點,兩人就又一起跌回了地麵上。
幾次下來,褚昕芮渾身酸痛,就更是不住的落淚。
“芮芮,別費力氣了!”褚易簡沒力氣和她抗爭,隻就氣若遊絲的輕聲勸道。
“不,你不能有事,這麽多年來都是你護著我,我才能安穩無虞的活著,如果沒了你,我該怎麽辦?”褚昕芮道,再次試著爬過去。
她跪下去,褚易簡虛弱無力的雙手搭在她肩頭,然後扯著他兩隻胳膊,咬緊了牙關,用了所有的力氣,一點一點支撐的爬起來。
褚易簡隻能隨她拉扯。
自己這個妹妹的固執和強橫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這一次,卯足了力氣,褚昕芮終於是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她的身量沒有褚易簡高,力道也不夠,所以說是背著,實際上對方的雙腿還是耷拉在地上。
褚昕芮不再說話,咬著牙,一步一步緩慢的沿著灌木叢後麵的小徑往前挪動。
她走的異常艱難。
這個時候,也是極為冒險的。
可是這一刻,她卻是真的所有的理智都被衝散,什麽也顧不得了,滿腦子裏就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帶著褚易簡躲過這一場生死大劫,否則——
她就真的要一無所有了。
褚易簡如今的這個狀態讓她心裏覺得恐懼,顫抖不已。
她卻是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悲觀的事情,隻是自欺欺人的拖拽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前。
“芮芮,你還是不肯聽我的話!”褚易簡也是無可奈何。
他費勁了心力,想要在自己的身後給自己的妹妹留一條活路,可是這個丫頭,卻還是這樣一意孤行,完全不肯聽他的話。
褚昕芮咬著牙,不敢吭聲,唯恐她一開口就會泄了氣,然後就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她走的很慢。
十幾步的路,她這樣一步一步的挪動,卻是足足走了半盞茶的功夫。
從那小徑的拐角處出來,遠遠有一道拱門。
那是皇帝寢宮裏的奴才慣常出入時候要走的通道,可是這會兒所有人都被遣散,那裏就是一條現成的出路。
“五哥你再忍忍,過了那拱門就是禦花園了,那邊的岔路多,植物也多,到時候我找個地方把你藏起來。”褚昕芮道。
這些話,與其說是她要安慰褚易簡的,倒不如說是要用來安慰她自己的。
那拱門正對著的地方就是燃燒著大火的宮殿。
兄妹兩個狼狽的從暗處走出來,火光罩在臉上,濃烈嗆鼻的焦糊味道撲麵,褚昕芮被嗆的不輕。
她咳嗽了一聲,這一鬆懈,就再也支撐不住力道,腿一軟,兩人直接撲倒在地。
褚易簡翻到在一邊。
褚昕芮也顧不得被摔疼的了膝蓋,趴過去就要再扶他起身。
然則還不等她的手拽住對方的袍子,眼前卻是突如其來一角黑色的衣袍翻飛,橫斷了視線。
“你們兩個告別完了沒有?”有人聲音冰冷的說道。
那聲音低沉,但是卻很平淡,有些刻板的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死人。
褚昕芮隻恐是侍衛搜到,手一抖,半晌不敢抬頭去看,隻就肩膀瑟縮著抖動了一下。
褚易簡全身虛軟的仰躺在地,微微眯了眼,逆著火光看過去。
眼前的寬袍女子並沒有蒙麵,一張平凡無奇的臉孔,古井無波一般沉靜冷漠的雙眸,整個身體被包裹在寬大的黑色袍子裏,就一如她這許多年存在的狀態一樣——
如是一道毫無存在感,隻能隱於人後的影子。
他本來是萬念俱灰也無所畏懼了,這一刻,眼睛裏卻是如回光返照般驟然閃過兩道明亮的光束,唇角艱難彎起一個弧度,也不知道是被煙火熏的,還是不適應這驟然轉為明亮的光線,他那目光之間似是有什麽瑩潤的東西在晃動。
“你來啦——”褚易簡開口。
那暗衛的一掌已然是震碎了他的心脈,這會兒他也浪費力氣再試圖爬起來說話,隻就仰天躺著,隨意又自在的開口。
褚昕芮聽了她的話,心中一時茫然,這才一寸一寸緩緩的回頭看去。
待到看清楚那女人的臉,她先是一愣,之後本來是有一線似乎是喜悅的情緒想要翻出來,可是想著適容回京這段時間之內和他們王府之間素無交集的過往,卻又本能的高興不起來。
“你怎麽來了?”褚昕芮皺了眉頭,戒備道。
“來送他上路!”適容說道,語氣很冷也很冰涼。
許是這女人身上天生都是冷厲的殺氣,雖然明知道這人是和他們血脈相連親姐妹,褚昕芮對她的話也是下意識的信了,並不敢掉以輕心。
“你胡說什麽?”褚昕芮一害怕,聲音就不覺的拔高。
她撐著力氣爬起來,橫開雙臂擋在了褚易簡的麵前,跪在地上,卻用一種陰冷又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死死的盯著眼前一座冰雕一樣站著的適容。
“芮芮你讓開!”褚易簡被擋在她身後的暗影裏,不自在的偏偏頭。
褚昕芮卻是不肯。
適容也不理她,直接甩手將一把短小的匕首隔著她扔到了褚易簡的手邊,“還有力氣的話,就你自己動手!”
褚易簡側目看一眼手邊的匕首。
火光映在上麵,光影晃動,刺的人眼睛發疼。
“算了,你是領命而來,就還是你動手吧!”他說,已然是虛弱的不具備自己了結的能力了。
適容並沒有遲疑,彎身就要撿那匕首。
褚昕芮見狀卻是慌了,搶著撲過去,將那匕首握了,雙手使勁的攥著,死死盯著對麵的適容道:“你瘋了嗎?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你也是褚家的女兒,一再是為那昏君拚命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要對五哥來下手嗎?這樣違背倫常,你就不怕報應嗎?”
適容半彎身在那裏動作停滯了一瞬,低垂的眉眼下,沒人看得到她臉上表情。
褚易簡的心裏突然一陣莫名緊張,眉頭都皺了起來。
“要動手殺害自己的親哥哥?你自己想想清楚,日後到了地底下,你要拿什麽臉麵去和列祖列宗相見?”褚昕芮道,語氣越發的犀利而嚴苛。
適容聽著,卻沒回避,而是抬頭,緩緩對上她的視線。
褚昕芮被她的目光盯著,感受不到半分溫度,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
適容看著她的眼睛,這才一字一頓的說道:“你錯了,我是褚家的女兒,可我也隻是褚家不要了的女兒!”
褚昕芮被她盯著已經是渾身發毛,腦子裏嗡嗡作響,那裏還顧得上她說了什麽。
適容的麵色平靜,目光卻很冷。
那種冷淡是真的,完全的漠視,在看到自己的兄妹身臨險境,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該有這樣的眼神。
若說是適容出現之初,褚昕芮的心裏還揣了幾分希望,那麽這會兒就隻剩下渾身冰冷的絕望。
適容卻是毫不猶豫的一把將她推出去老遠。
褚昕芮跌在地上,回頭,看到適容又要彎身去拿褚易簡,頓時就又慌了,轉身又撲過去,一把將適容推開。
適容沒有防備,被她推了個踉蹌。
她一把抱住了褚易簡的一隻手臂,將他的手臂往高處一拉。
褚易簡的心裏一慌,還來不及阻止,已經感覺到她隔著衣物扣動了他手臂上那個弓弩的機關。
幽藍色的短箭疾射而出,直逼適容的胸口。
“心怡——”褚易簡目赤欲裂,眼眶瞬間漲紅。
他掙紮著坐起來,麵色惶恐。
這邊適容被推了個踉蹌,穩住身形再想要閃避已經是來不及,出於下意識的反應,她便是將手中彎刀拔出鞘外寸許,往胸前一橫。
那短箭蹭著刀鋒一撞,力道瞬時一偏,卻也是不湊巧,竟然直接調轉了方向,直接朝還坐在地上等著看她中毒倒地的褚昕芮麵門射去。
這變故突然,就是適容自己都始料未及。
那邊褚昕芮整個人就更是傻了眼,隻就一動不動,木愣愣的看著。
眼見著見血封喉,千鈞一發之際,剛剛坐起身來的褚易簡便是用了最後的力氣,將她一把拽倒。
褚昕芮撲倒在地,那枚閃著幽藍冷光的毒箭就剛好是射中褚易簡的肩頭。
褚昕芮轉身爬坐起來,眼睛瞪得老大,她長大了嘴巴想要尖叫,想要哭泣,可是看著兄長肩頭半沒入皮肉裏的毒箭,卻是一聲也不敢吭,隻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褚易簡的麵上一片淡然,沒有半分人之將死時候的恐懼或者悲涼。
適容看著她,眉心深鎖,眼底的神色也是極淡,沒有任何的感情流露。
“褚家從來就沒有好好的養育過你,你不認我這個兄長也是應當,不過舉手之勞,我求你最後一件事!”褚易簡道,語氣虛弱。
適容抿著唇角靜立片刻,然後漠然的別開了視線,冷聲道:“好,我成全你!”
褚昕芮是早就被嚇壞了,根本就顧不得去揣摩這兩人之間到底是打的什麽啞謎,隻是木愣愣的看著。
適容走過去,彎身將褚易簡提了起來,轉身,扶著他一步一步往身後熊熊燃燒的火場走去。
褚易簡靠在他身上,臉上已經呈現出一種中毒過後的紫黑色,閉著眼,卻是欣慰的笑了——
雖然褚心怡不肯認他這個哥哥,但是在最後的時刻,卻是最能領會他心聲的人。
她會來,是因為知道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這樣多好,即使是要死,他也得死在自己人手上,絕對不便宜了仇人。
適容扶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最後在離著火焰三丈開外的地方突然止了步子。
遠處的褚昕芮還在惶惑不已的看著,她卻是突然毫無征兆的出手,往褚易簡的背心送了一掌,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卻是以掌風將他遠遠的送了出去。
褚易簡的身子往高處飛去,直直的撞入那片漫天火海裏,等到褚昕芮反應過來,眼前早就連煙塵都沒有剩下了。
適容站在那裏,麵色冷凝。
褚昕芮是看了許久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五——五哥——”她跌跌撞撞的撲過來,想要逼近那火場,卻被火光烘烤著,不能上前,最後絕望之餘就一把拽住了適容的胳膊,瞪大了眼睛怒聲道:“你瘋了嗎?你居然親手送五哥去死,連屍骨都叫他留下!”
適容漠然的看一眼她臉上扭曲的表情,卻是一句話也沒多說,隻一把拽開了她,足尖一點,縱身而去。
桔紅把宮裏的消息一一回稟給了延陵君知道,延陵君就揮手十一她退下。
宮牆外麵,他用輕裘裹著褚潯陽,兩人坐在馬背上。
“好了,雖然離著期望的有些遠,但也算是不虛此行了。”延陵君長出一口氣,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褚潯陽看著皇宮上方浮動的煙塵,就惡劣的咧嘴笑了,“找吧,一天尋不見小王叔的屍首,他就一天都要活在噩夢裏,保不準那天就要把自己活活嚇死的!”
褚易簡也是夠絕的,最後哪怕是死,也狠坑了皇帝一把。
當時他自己應該是力氣耗盡,所以在那裏休息,如果褚昕芮和適容都不出現,他最後也會讓自己無聲無息的消失掉。
延陵君聽她的稱呼又變成了小王叔,就揉揉一下,又揉了揉她的頭發,“不恨他了?”
“本來就沒有恨,隻是立場不同而已。”褚潯陽笑笑,拉下他的手。
這天晚上的浮沉很多,感覺哪裏都很髒,延陵君的手蹭她一下,她都覺得肯定被蹭了一身灰。
“你要不要進宮去請個安?”延陵君道,雖然是這麽說著的,但卻已經調轉馬頭往回走了。
“不去,我受了驚嚇,要回去養病呢!”褚潯陽道。
褚易安已經被送回了東宮,她才懶得浪費時間再去和皇帝演戲。
延陵君打馬往回走。
褚潯陽又回頭看了眼皇宮的方向,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突然歎了口氣,抬手玩住他一隻胳膊道:“小王叔的腿疾,其實是當初他自己讓你冒險醫治吧?”
“嗯?”延陵君聞言一愣,隨後就笑了,反問道:“怎麽這麽說?”
“你要進太醫院,走陳老的路子也是一樣的,何必非得要去做那缺德事兒。”褚潯陽道。
延陵君聽了,就笑的越發歡暢了起來,調侃道:“也許我本來就這麽缺德呢!”
褚潯陽白他一眼,並沒有和他爭辯,又往前走了一段,她才又無聊的開口,
“褚易簡給了你什麽好處,竟然能說動你幫他演這一場戲?”
延陵君低頭看她一眼,眉目含笑,卻是賣了個關子,“你猜呢?”
能是為了什麽?
其實褚易簡的腿是因為中毒所致,那毒素在他體內殘留那麽久,本來就已經是逐漸敗壞了他的身體。
隻是延陵君出現的恰到好處。
既然遲早都要毒發而死,能在臨死前再站起來一次也是好的。
其實這是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而陳四聽到的那些話,就隻是兩人做的一場戲。
因為褚昕芮對延陵君不死心,因為褚昕芮接受不了褚易簡會突然離世的事實,所以,幹脆就由延陵君出麵攬了所有的責任。
至於延陵君能得到的好處——
褚易簡一旦動手,皇帝的那些兒子們盡數折損,這對東宮來說就是莫大的好處。
他根本而就無需和褚易簡要求回報,這樣的回報就已經足夠。
想著他的這份用心,褚潯陽多少是有點不好意思,回頭笑了笑道:“其實你沒有必要考慮這些的,那些人,誰也威脅不到父親。”
“順水人情而已!”延陵君道“褚易簡要做什麽,不是我指使的,而且——這種事,我來做,總好過將來須得要你去動手。”
他是外人,做什麽都不為過。
褚易安和褚琪楓,就要考慮到世人的那張嘴了。
褚潯陽也不在矯情著多說什麽,往他懷裏縮了縮,感慨道:“不過他能做到這種程度,他對褚昕芮,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嗬——”延陵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褚潯陽撇撇嘴,隱晦的翻了個白眼,然後才一仰頭,笑眯眯的抬起手指輕點他的嘴唇,半真半假道:“以後我是不是也不能再動褚昕芮了?”
延陵君垂眸看她,含笑道:“你隨意,怎麽高興怎麽來?”
“誒?”褚潯陽心中詫異,不免愣了一愣,道:“這樣不好吧,叫你失信於人,你嘴上不說,心裏難保不會埋怨我。”
“嗬——”延陵君一笑,作勢就要張嘴去咬她的手指。
褚潯陽趕忙撤手,把手指攏到了袖子裏。
延陵君一咬撲空,幹脆就勢叫把腦袋壓低,把臉藏在她的肩窩裏,去嗅她發間若有似無的香氣,然後才無關痛癢的說道:“我和褚易簡的約定就隻限於我和他之間,我也隻是答應幫他演了一場戲而已,而至於你們之間,或是你和褚昕芮之間——那就要額外另算了,你不必顧忌我,以後該怎麽做還怎麽做!”
延陵君和褚易簡之間的約定,就隻是幫著褚易簡演了一場戲?延陵君做了一回惡人,就隻是為了引陳四上鉤,然後借他的口把褚易簡命不久矣的消息傳遞給褚昕芮知道,進而讓褚昕芮認清楚自己現時的處境早做打算?
這麽大費周章,褚易簡對褚昕芮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隻可惜——
褚昕芮的現場太過冷硬,急功近利,又沒能體會到他的這份用心,最後還是卷了進來。
“褚易簡,嗬——”褚潯陽玩味著這個名字,無聲的笑了笑。
她和褚易簡之間,不去評判對錯,成王敗寇,立場問題而已。
“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圓滿的結局了。”延陵君道,把臉從她頸邊退開,直起了身子。
他的手指貼著褚潯陽的腮邊蹭過,將她鬢邊被晚風拂亂的發絲繞到耳後。
“從一開始他就是陷在了那些仇恨和往事當中,偏偏作為他唯一親人的睿親王褚信還要與他背道而馳,從來就不能體諒或者開解他心中的戾氣和仇恨,他人前佯裝無事的隱忍了這麽多年,早就為此走火入魔,完全的無法自拔了。”延陵君道,他的口吻很輕,沒有任何的感情流露,是真是完全從局外人的立場在陳述一個故事,“死之前他如願以償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說了壓在心中十多年的那些話,這個結局對他來說,已經算是圓滿了。人們往往都懼怕死亡,可是對某些人來說,死亡才是最圓滿的結局。”
褚潯陽隻是聽著,再沒有說話,這樣的結局——
她無法評判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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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爺是個悲催的娃兒,與其懷抱仇恨一直的掙紮,現在這樣的結局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解脫,他不是個好人,也不能說是壞人,應該算是個惡人吧,畢竟是殺了那麽多人了~而姑姑,她隻是被叔叔寵壞了哇~
ps:寶貝兒月票給力,今天又是肥肥的一章,不過打字有點不順書,差一點,我一會兒補上,明晚十點前,目標770,走起,一起努力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