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誘殺!
褚琪炎眼中閃過些許狐疑的神色,卻並沒有阻止,這才問道:“這裏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我們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延陵君道,神色如常,“好像是有什麽人在這裏打鬥,不過我們過來的時候就沒見到人了。”
別說是褚琪炎,就連褚琪楓,對他這話也是打從心底裏不肯相信的。
褚潯陽這會兒卻是全無心情和他糾纏的,隻就一聲不響的轉身,步履匆匆追著淺綠的腳步去了。
褚琪楓看著她的背影,眉頭皺起,猶豫了一下卻並沒有去追。
褚琪炎也覺得怪異,可又不好當著褚琪楓的麵去探究。
延陵君卻不管他們兩人之間勾心鬥角的那些心思,直接便轉身追著褚潯陽的背影離開。
褚潯陽走的很快,延陵君是一直繞過了兩個園子才追上了她,她並沒有去找淺綠,而是停在了一株桂樹下麵,單手壓著那樹幹,垂首盯著腳下被落花埋沒了地麵,不知道在想什麽。
延陵君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在她身後站定。
因為方才一路跑的很急,褚潯陽就喘息的厲害,肩膀一起一伏的上下抖動。
延陵君抬起手,手指卻在半空略一停頓,然後才輕緩的落在她肩膀上。
褚潯陽的身子略一僵硬,呼吸間便出現了片刻停滯。
延陵君也不說話,隻是神色靜遠的看著正前方。
許久之後,褚潯陽才緩慢的挺直了脊背,回頭,朝延陵君看去。
方才兩人在樹下站了許久,身上頭上散落了不少碎黃色的花瓣。
延陵君微微露出一個笑容,抬手將褚潯陽肩上的碎花拂掉,歎息道:“還好嗎?”
褚潯陽看著他,眉心處一直糾結著擰成一個疙瘩,解也解不開,這個時候,才用力的抿抿唇角道:“找到他!”
延陵君不語。
褚潯陽便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的抓過他的一隻手用力的攥在掌心裏,看著他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延陵,找到他!你幫我,必須馬上找到他,否則我怕——”
褚潯陽兀自說著,後麵卻是自亂方寸,眼神慌亂的四下裏亂飄,而尋不到一個踏實的落點。
因為在李瑞祥拋開適容轉身的那一刻,她分明是從那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森冷到了骨子裏的決絕的味道。
曾經她拒絕去探尋和李瑞祥有關的一切,可是這一番經曆之下,她突然就會覺得害怕。
方氏的瘋狂,適容的死,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雖然全程之內她都隻是一個旁觀者,但是——
在親眼目睹了那樣生死別離的場麵之後,她卻是怎麽都不能再假裝熟視無睹的冷眼旁觀了。
“可是——”延陵君看著她,指尖自她肩頭上移,以指腹輕蹭了下她眼尾的位置,想要擦拭掉那裏凝聚起來的一層霧氣,卻又奈何她根本就沒哭,那一點瑩潤的水汽彌漫在上,他看得到,卻無法觸及,也不能替她分擔,於是看在眼裏,就隻剩下些微的心疼,慢慢說道:“就算是找到了他,又要怎麽做呢?”
若隻在以往,李瑞祥和方氏之間的鬥法,或許就隻需要論一個輸贏的。
可是現在,隨著適容的死,是已然將這整個局麵推到了無法轉圜的餘地。
李瑞祥本來就是個不在乎生死的人,現如今,十之八九,他是絕不可能在適容身後再心安理得的獨活下去了。
這樣的道理,褚潯陽又如何不懂?
但是此刻,她的心裏卻已經亂成了一片。
她用力的抿著唇角,目光慌亂的四下裏掃視一圈,卻也立刻就定了心思,猛地抬頭,再對上延陵君的視線道:“不管他想要做什麽,我都去替他做,我隻是不能再看著有人就這樣為我送命了。延陵,你幫我,必須趕在他再和方氏對上之前,我一定要先一步找到他。”
延陵君也知道這個時候勸不住她,略一沉吟,就點頭應了,“好吧!盡量吧!”
說完,就反過來攥住她微微發冷的手指在手,先往前朝的方向行去。
彼時那邊蘇逸和褚琪楓、褚琪炎等人都已經到了。
適容的遺體被淺綠帶過來,安置在旁邊一張美人榻上。
蘇逸的麵目冷沉,周身的氣勢並不見過分的悲戚和憤怒,卻是透著徹骨的寒意。
“尊夫人的死因和陛下身邊的其他暗衛相同,都是被人暗算引發了體內毒蠱所致,逝者已矣,少將軍節哀吧!”褚琪炎道。
蘇逸和延陵君相交莫逆,和他之間已經注定了不在同一戰線,所以他也不過分浪費精力,隻就公事公辦的簡單陳述,麵目清冷又莊肅的說道:“陛下隨身的東西,其他人是摸不到的,並且能讓那麽多人都毫無防備中招的——初步估計,應該是李瑞祥所為。並且如今他蹤跡難尋,也十分可疑,我已經命人四下裏去搜索他的下落了,定會盡快查出真相,給你一個交代的。”
“那就辛苦世子了。”蘇逸道,開口的語氣竟也是冷靜異常,並沒有眾人預料之中的憤慨,“我府上還要趕著辦喪事,恕我得要先行一步了。”
“請便!”褚琪炎道,心裏雖然是為了他這態度大惑不解,麵上卻是神色如常,半分也不顯。
蘇逸漠然的移開視線,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墨雪趕忙過去抱了適容,快步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的時候,剛好就迎著延陵君和褚潯陽進來。
延陵君的目光自適容蒼白的麵孔上掃了一眼,就轉而對褚潯陽道:“蘇夫人罹難,你和我一起送卿水回府吧!”
“嗯!”褚潯陽點頭。
其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
褚潯陽想了想,還是先對褚琪楓道:“哥哥我出宮一趟,去送送蘇二公子他們,晚些時候就回。”
“去吧,路上注意點安全!”褚琪楓頷首,並未阻撓。
宮裏那些密道一時半會兒也不能全部封了,方氏來去自如,完全不受阻礙,所以現在這宮裏也並不比外麵安全多少。
褚潯陽微微牽動唇角擠出一個笑容,和他之間彼此交換了一個安定的眼神,然後就先隨著蘇逸一行人離開。
他們這一行一走,這殿中也就剩下褚琪楓和褚琪炎兩個人了。
褚琪炎側目看過來,垂眸彈了彈袖口道:“陛下身邊出了這麽一個李瑞祥,當真是叫人防不勝防,此事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理?”
“要怎麽處理你心裏不是都早有定論嗎?何必又多此一舉的來問我?”褚琪楓淡漠的回望過去,緊跟著就衝殿外揚聲道:“帶進來!”
“是!”等在殿外的蔣六應聲,隨後就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
不是別人,恰是以袁太醫為首的太醫院的那一眾太醫。
褚琪炎的眉心隱隱一跳——
李瑞祥有問題,他第一時間聯想到的就是皇帝身體垮掉的事情,這些太醫是必定要問的,卻沒有想到褚琪楓竟然先發製人。
李瑞祥到底是誰的人?看著倒也不像是東宮方麵的手段,否則的話,褚易安若是想要將皇帝怎樣,早幾年就可以動手了,又何必非要等到今時今日這個多事之秋?
不得不說,李瑞祥這人突然暴露出來,堪堪好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褚琪炎還在失神的時候,褚琪楓已經一撩袍角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一麵冷聲的開口道:“楊承剛那裏我也已經叫人去請了,現在這裏,但凡是這段時間給陛下請過脈的太醫一個不缺,既然是有疑問,那麽就正好是大家彼此當麵問個明白吧。”
袁太醫等人使勁低垂著腦袋跪伏在地,一個個都膽戰心驚。
褚琪炎飛快的鎮定下來,冷然一勾唇角,另外也挑了把椅子坐下。
褚琪楓也不管他,隻就繼續說道:“事關重大,需不需要再多找幾個人過來作見證?”
李瑞祥背後的主使者,根本就連一點跡象也沒有,而皇帝被毒殺,這簡直就是件滑天下之大稽的醜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何必鬧的盡人皆知!”褚琪炎道,接過侍衛遞上來的茶水喝了一口。
“那就說吧!”褚琪楓聞言,直接就對袁太醫等人說道,也無半點意外。
“這——”眾人暗地裏不住的交換著神色,所有人都覺得恍然如夢一般,但是眼前坐著的褚琪楓和褚琪炎兩人,一個的氣勢更強過一個,也是逼的他們連考慮權衡的餘地也無,猶豫再三,還是袁太醫代為說道:“郡王爺,世子,此事真的和微臣等人沒有關係啊,您二位都是知道的,陛下的平安脈一直都是由陳老太醫和延陵大人負責,微臣等人都鮮有機會接觸的到,尤其是這大半年,更就是連邊兒都摸不到的,也就是頭兩天那位廖大夫進宮的時候才被宣進宮來替皇上把了脈,可是——可是那個時候陛下已經毒入肺腑,心脈盡毀,早就是回天乏力了的。”
提起這茬兒,袁太醫也是控製不住的抖了又抖。
皇帝被人下了慢性毒,半年多的世間之內慢慢磋磨致死?
這樣的事情怎麽想都是匪夷所思,但偏偏,它卻就是發生了的。
袁太醫說著,就忍不住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強打著精神拿眼角的餘光去瞥了眼褚琪炎和褚琪楓二人的表情,然後才又幹吞了口唾沫道:“當時也不是微臣等人要隱瞞不報的,而是李大總管提前過去,說是奉命傳了陛下的口諭,他說是陛下早就知曉此事,並且這大半年來,就是為了遮掩,怕動搖臣民之心才隻叫陳老太醫和延陵大人診脈,以防消息外露的。他說是皇上的旨意,不準任何人將此事聲張,聖命不可違,微臣等人都是奉旨行事,請郡王爺和世子明察!否則就是再借咱們幾個膽,微臣等人也不敢將這麽大的事情欺瞞不報的!”
李瑞祥就是皇帝的左膀右臂,這十多年沒來,他替皇帝傳遞的口諭無數,試問由他出麵,又有誰會懷疑?
褚琪炎隻漠然不語的聽著,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姿態嘲諷,手中漫不經心,有一下沒一下的攏著杯中茶葉,卻是久久再未喝一口。
褚琪楓的姿態比他更肆意,閉了眼,仰靠在身後寬大的椅背上,隻是靜靜的聆聽,連神色都沒在人前顯露分毫,隻有擱在桌上的一隻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桌麵,指骨和桌麵撞擊在一起,發出沉穩有力的聲響,一下又一下,恰又似是敲擊在了眾人心上,讓人越發的惴惴。
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先行開口表態,但這殿中氣氛也恰是因為如此而叫人覺得更加難熬。
袁太醫等人不知不覺的就出了滿身的汗,衣物黏膩的粘在身上,十分難受,但每個人又都隻能咬牙隱忍,動也不敢動。
又過了好一會兒,楊承剛和他近身的隨從也被人請了來。
他的說辭和袁太醫等人大同小異,無非就是李瑞祥傳了皇帝的口諭,他們便就深信不疑。
聽了幾人的證詞,褚琪炎忽而便是諷刺的笑了。
他隨後將茶碗往桌麵上一擱,扭頭看向了仍舊還在閉目養神的褚琪楓道:“現在這事兒還要怎麽說?死無對證?你覺得這真會是陛下的旨意嗎?”
“你說呢?”褚琪楓淡淡說道,靠在椅背上沒動,隻就睜開眼,扭頭朝他看了過去,“你之前不是親自帶了神醫過去給陛下診治嗎?難不成你的人也都一並受了什麽人的籠絡?當著陛下的麵信口雌黃陛下也不追究?”
這話含沙射影,若要追究起來,那便就十分嚴重了。
褚琪炎的麵色微微一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隨後就正色說道:“這樣看來卻是李瑞祥包藏禍心,謀害陛下又屢次假傳聖旨掩人耳目,此人膽大妄為,其心可誅,是一定要將他拿下,繩之以法的!”
褚琪楓長出一口氣,這才坐直了身子,漫不經心道:“捉拿刺客的事情一直都是由你全權負責的,能者多勞,你便就繼續追查下去吧,早點拿到人,早點要一個水落石出,以慰陛下的在天之靈。”
他這樣一副甩手掌櫃一樣的做派,反倒是將責任摘的幹幹淨淨了。
褚琪炎心裏對他存留的三分戒心,這會兒就又跟著被打散到隻剩微末。
褚琪楓整理著袍子起身,施施然踱步往殿外走去。
褚琪炎冷冷的盯著他的背影,一直看著他出了殿門拐過回廊,方才收回了視線,對楊承剛等人道:“你們也都下去吧,記得管好自己的嘴巴,什麽該說設麽不該說,就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是!”眾人趕忙答應了,如蒙大赦一般匆匆退了出去。
李林皺眉目送了眾人離開,終於還是忍不住的開口道:“世子,那陳賡年和延陵君替陛下看診是不爭的事實,現在就憑著延陵君的那重身份,如果說是他和李瑞祥合謀的話,其實——這也是說得通的吧?”
李瑞祥背後操縱他的人,似乎不太可能是東宮,若在以往,延陵君也沒動機,可是現在卻是不同——
他是南華人,而且身份也更是特殊。
這個罪名要栽給他,合情合理。
褚琪炎扭頭看了他一眼,卻是不以為然的冷嗤一聲道:“楊承剛那些人都能說是受了李瑞祥的蒙蔽,他那裏給出來的必然也是這樣的一番解釋,現在可不是和南華人撕破臉的時候,為了扳倒一個延陵君?不值得!”
李林聽了這話,自是覺得有理,遂也不再提及此事。
褚潯陽跟著蘇逸一行出宮。
蘇逸帶著適容的遺體,是要直接回府的。
延陵君和褚潯陽跟著他的馬車走了一段路,待到後麵宮門處的守衛看不見了,就知會了墨雪一聲,自行退出了隊伍,等在路邊目送。
那馬車走的很慢,兩人是一直看著它在視野裏消失不見,褚潯陽這才扭頭看向了延陵君道:“我們現在去哪裏?”
延陵君彎了彎唇角,對她露出一個笑容道:“你跟我來!”
說完,就當先打馬,往前麵不遠處的一個三岔路口行去。
褚潯陽也沒過分追問,隻就打馬跟上。
兩人穿街過巷,走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最後在一處很不起眼的小院外麵停了下來。
延陵君翻身下馬,然後遞了手給褚潯陽。
褚潯陽被他扶下馬,看著前麵半舊的木門,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道:“這裏是——”
“李瑞祥和適容的住處。”延陵君道,說著已經當先過去。
抬手一推,那門卻是虛掩著的,吱的一聲就開了。
褚潯陽心中微微詫異,卻也容不得多問,趕緊收攝心神快步跟了進去。
延陵君一邊往裏走,才又一邊說道:“前段時間你到處去找青蘿也沒尋見她,當初她被蘇霖的侍衛打成重傷,剛好是適容經過,就將她帶來了這裏。”
褚潯陽聽著,驀然又是一驚,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不由分說,搶著就推開房門闖了進去。
那屋子雖然簡陋,但卻收拾的十分幹淨。
隻是一目了然,卻是沒有人的。
褚潯陽茫然站在門口。
延陵君跟進去,徑自走到被褥淩亂的床前,探手去摸了摸那被子下麵,一邊繼續說道:“當時青蘿昏迷,據說傷得很重,但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李瑞祥並沒將她送回去東宮,而是交給了適容照料,就在前幾天,他找我要了些毒藥,又帶了我過來,讓我幫忙給青蘿診治。那個時候他什麽也不肯說,而我也不確定能否真的治好她,怕你空歡喜一場,就沒有先告訴你!”
他說著,也就皺了眉頭,轉身又折回了褚潯陽的身邊道:“被子底下還有些餘溫,他們應該也走了沒多久,李瑞祥應該是已經出宮來了。”
褚潯陽聽著他的話,還是滿心疑問,麵色僵硬道:“可是——他又為什麽帶走了青蘿?”
“這我也就不得而知了。”延陵君道,也是神色略顯憂慮的環視了一遍這間屋子。
既然是撲了個空,兩人也不在這裏久留,緊趕著又出了門。
衙門和東宮的侍衛肯定是不能動用了過來找人的,畢竟現在李瑞祥暴露出來,立刻就會變成朝廷欽犯,他們再明著找人,就等同於是又送了把柄出去。
從那小院出來,延陵君就帶著褚潯陽去了一趟千機閣,動用了蘇逸手下的勢力幫忙,在暗中搜索李瑞祥和方氏的下落。
從千機閣那裏出來,都已經是午後了。
延陵君看著褚潯陽憂心忡忡的模樣,心中不忍,就將她接到了自己的馬背上,擁著她道:“這件事急也急不來,隻能碰運氣了,這會兒著急也沒有用,我先送你回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這個時候,褚潯陽哪裏是能吃得下去東西的?
她張了張嘴,本能的想要拒絕,但是對上延陵君憂慮的眸光,卻又隻能把將要出口的話盡數咽下,隻當是默認。
延陵君調轉馬頭,兩人打馬回了東宮。
彼時東宮外圍的禦林軍守衛還在,褚潯陽看到這些人就冷了臉。
延陵君卻是無所謂,扶了她下馬,兩人進了大門,直接往褚潯陽的錦畫堂走去,才走到半路,卻也巧是迎著青藤抱了一堆衣物從花園另一邊的小路上走過來。
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麽喜事,青藤這日的心情似乎很好,一路上腳步輕盈,唇角含笑,還哼著小曲兒。
褚潯陽見她這樣,不禁詫異,就止了步子。
“郡主!”對麵青藤已經看見了她,快步迎了過來,笑道:“您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說著,又往她身後看了眼,就又困惑的皺了眉頭道:“咦,青蘿呢?她怎麽沒跟你一塊兒?”
褚潯陽的心跳一滯,下意識的和延陵君之間彼此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急急道:“你說誰?青蘿?她——”
“是啊!”青藤點頭,眼角眉梢的笑容掩都掩不住,“那會兒她回來,說是已經見過郡主了,說起來改天奴婢一定得去燒香還願,好在是她死裏逃生,沒事就好呢!”
想起這擔驚受怕的幾個月,青藤忽而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褚潯陽和延陵君卻都已經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她人呢?”延陵君的反應要快上一些,深吸一口氣問道。
“說是郡王爺在宮裏不小心髒了衣裳,郡主讓她回來取一身郡王爺的衣物送過去,她去了錦墨居了,這會兒——”青藤道,想著褚潯陽回來了,又不禁覺得奇怪,“她還沒回宮去嗎?怎麽郡主您又親自回來了?”
青藤是和李瑞祥在一起的,現在她回來,卻又莫名其妙的編排了這樣的一套謊言出來,她要做什麽?
褚潯陽的心口砰砰直跳,不由分說,轉身就朝錦墨居的方向奔去。
青藤是很少見她這樣慌不擇路的時候,和延陵君也是一前一後的跟了上去。
一行人直接殺到了錦墨居,褚潯陽隨手抓住一個替褚琪楓整理房間的侍衛,道:“青蘿是不是來過?她人呢?”
“是!”那侍衛被她這火急火燎的舉止驚嚇住,反應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點頭道:“那會兒說是過來替郡王爺取套衣裳,可是已經帶著衣裳走了啊。”
褚潯陽放開了他,有些六神無主的飛快的思索著什麽,然後就又提了裙子進了屋子裏查看。
延陵君等人也都跟上。
那侍衛更是覺得她今日的舉止反常,不敢怠慢,也跟了進去。
“青蘿過來的時候你是全程跟著的?她都拿了什麽?”延陵君問道。
“就取走了郡王爺的一套衣物。”那侍衛隨口回道:“還有幾樣簡單的配飾!”
褚潯陽聽了這話,心裏就是咯噔一下,也完全沒心思再去追問那侍衛青蘿都拿了什麽,就徑自奔到最裏麵的多寶格前麵,從一個偏僻的格子上麵拿過一個錦盒,打開了,裏麵卻是空的。
這一刻,不用想她也知道青蘿和李瑞祥這是要做什麽的了。
“郡主,您在找什麽?”青藤不明所以,走上前來問道。
褚潯陽心急如焚,將那盒子隨手塞回了多寶格上,轉身拉了延陵君就走,“他們一定又回宮裏去了,快走!”
褚琪楓的為人素來低調,但在衣著方麵卻是極為挑剔的,他不像是別的王孫公子一般,總是弄些新鮮玩意兒出來顯擺,慣常佩戴的玉佩就隻有兩塊。
平時每日會帶在身上的是他滿月的時候褚易安給的一塊鸞鳳玉佩,也是皇帝當初賞賜下來的,可是隻有褚潯陽知道,每每他去慈修庵看方氏的時候,卻會換上另外一塊沒什麽特色的雞血玉。
以前她不明白,現在想想——
那玉佩多半有可能是他母親留給他的信物。
所以,方氏一定會認那件東西的。
青蘿現在回來取走了那塊玉佩,十有八九是要用來引方氏現身的。
褚潯陽走的很急,延陵君自是和她想到了一處,兩人心中都是焦躁不已,緊趕著又出門,直奔了皇宮。
這麽一大圈繞下來,兩人再回宮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前朝的廣場那邊,還是一片哀婉的哭靈聲,聽得人心裏煩亂。
褚潯陽和延陵君先是直奔了那裏,隨手扯了名宮女道:“我哥哥呢?”
“啊?”那宮女被她拽的一愣,茫然道:“郡王爺和南河王世子都在後宮,帶人幫忙搜尋刺客呢,已經有兩個多時辰不見人了。”
褚潯陽聽了這話,也就不在這邊停留,直接就又奔了後宮。
皇帝駕崩之後,這宮裏的氣氛就從頭到尾都透著森涼和詭異,夜裏就更是讓人覺得寒氣逼人。
褚潯陽和延陵君走在一路,同時全神戒備的注意著周圍的動靜,而不放過一丁點兒的跡象。
兩人從禦花園裏斜穿而過,還是去的交泰殿。
一路上遇到了好幾撥巡邏的侍衛,見到兩人行色匆匆,眾人都不免詫異,但卻也沒人敢於追問。
一路上倒是太平無虞,可越是見不到人,褚潯陽的一顆心就越是往上懸,再加上奔走的太過匆忙,隻覺得胸口都被衝撞的隱隱發疼。
延陵君也是神情凝重,一句廢話也沒有的拉著她的手隻顧著一路前行。
眼見著前麵就是交泰殿的大門了,褚潯陽的心裏就越發覺得懸空,失望的情緒轉瞬襲滿心頭,讓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暴躁。
“好像——”正在失神間,旁邊的延陵君突然用力拽了她一把。
褚潯陽被他拽住,腳下步子一頓,延陵君卻是撇開了她,先行提力往前奔去。
交泰殿如今沒有主人,儼然一座廢殿,再加上剛剛死了許多人,晚上宮女內侍們都是能避則避,不願意靠近。
這會兒那殿中燈影搖曳,看上去很有些瘮人。
延陵君飛撲而至,進了院子,一轉身,果然是見到院門之後倒了兩個侍衛的屍體,有鮮血漸染在了青石板的地麵上,門廊上的燈光投射下來才勉強能夠看得清楚。
褚潯陽隨後趕到,彎身去觸那血跡。
血水還不曾凝固,隻是已經涼透了,但是她的手指往上麵一蹭,目光一掃,便是瞧見旁邊落著的一把長劍和一些碎玉的殘渣。
皇帝駕崩,宮裏的燈籠都換成了白色的,那光線也相對清明一些,褚潯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撿起一塊稍大的碎玉片查看。
延陵君卻是回頭往內殿的方向看了眼,隨口問道:“是康郡王的那塊玉嗎?”
褚潯陽不語,用力的咬著牙,才要起身,卻是聽見那邊似是後殿的方向一聲悶響,像是桌椅被撞翻了的聲音。
“走,過去看看!”延陵君猛地提了口氣,拽了她的手腕就走。
彼時那後殿之中空曠無人,一間偏殿的大門被撞開,一個女子費力扶著一華服男子撞了進去,那男子腰際一大片血跡,似乎是受了重傷,發絲垂落,看不到臉孔,隻是腳步踉蹌,幾乎整個人都是靠在了那女子身上靠她支撐著,兩人費力的挪了進去。
那女子咬牙將他安置在一張睡榻上,轉身就要去關門。
然則她人才奔到門口,緊跟著就被從外麵追進來的一個黑衣人一腳踢中腹部,悶哼一聲,又摔了進來。
“你又是什麽人?”青蘿摔在地上,捂著腹部飛快的就又爬了起來,卻也顧不得自己的傷,直接奔了過去,雙臂一橫,擋在那男子身前,滿眼戒備又是怒意的瞪著門口闖進來的黑衣人道:“這裏是皇宮,十萬禦林軍守衛,你卻敢這樣公然暗算我家郡王爺?”
那人不語,也是神色戒備,款步往裏走,一邊走,一邊戒備的注意著周圍,像是怕有埋伏的樣子。
青蘿見她逼近,就更是緊張了起來,大聲道:“你們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是南河王府嗎?你們當真是好大的膽子,先是買通了李瑞祥來謀害皇上,現在連我們郡王爺都敢算計?真就以為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遮掩真相了嗎?待到來日我家太子殿下回朝,你們可要想清楚了,到底受不受的住!”
眼見著那人越走越近,並沒有妥協的跡象,青蘿似是急了,目色一厲,直接一咬牙就撲了過去,橫起一掌朝那人心口擊去。
方氏常年不在東宮居住,自是不會是關心褚潯陽身邊一個丫頭行蹤,故而這段時間青蘿失蹤並不在褚潯陽身邊的事情她是不知道的,隻依稀記得這個丫頭是往常經常跟隨褚潯陽去山上看她的那一個。
褚潯陽和褚琪楓的關係親厚,她的丫頭會對褚琪楓拚死相護也在情理之中。
她反手一把拿住了青蘿的手腕,將對方限製住,見到青蘿的確是拚盡全力想要和她拚命的,心中戒備之意這才稍稍減退些些許。
青蘿被她抓著手腕,掙脫不了,方氏將她往旁邊一甩,然後就探身下去,要去查看榻上那男子的情況。
彼時那人是隨意的被青蘿扶過去,半趴伏在榻上的,隻能粗略的看一個背影,但是他周身血腥味彌漫,卻是不做假的,就趴在那裏這麽一會兒,身下的地方已經滴滴答答的落了不少的血水,回去成一個小小的湖泊。
方氏心裏雖有疑惑,但此時也是信了一半,這人可能是褚琪楓。
她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探手要去將對方的身體反過來查看,但是因為李瑞祥那人也著實不好對付,心裏也是十分戒備。
然而就在她全神戒備的傾身下去,手指才要觸那人肩膀的時候,榻上那人雖然一動未動,她卻是驟然低呼了一聲,下意識的的低頭看去,卻見腰間染血,竟是被一把匕首一刺到底,結結實實的貫穿了她的身體。
那匕首的另一端還穩穩地握在青蘿手裏。
昏暗的夜色之下,那少女的目光狠辣決絕,冰冷又森然。
方氏瞬間愣住了,腦中一個突兀的念頭閃過——
她卻是忘了,難道是褚潯陽和人裏應外合要算計她的?
可是褚琪楓的那塊玉佩又怎麽解釋?
總不能是褚琪楓也摻合在內,和他們一起串通,來要她的命的吧?
她雖然不懼死亡,但是死亡的方式有千百種,她這一生籌謀,哪怕是死在李瑞祥的暗算之下都好,卻是——
萬也不能是褚琪楓要對她下殺手的。
方氏的心裏突然冰涼一片,眼中有狠厲的殺氣彌漫,反手一掌就朝青蘿胸口擊去。
青蘿的功夫本來是不弱,可她昏睡數月才醒,難免生疏,遇到的又是方氏,這一掌很難逃避。
方氏一掌襲來,她要閃都有些來不及,正要閉眼受死的時候,榻上那人卻是突然暴起反撲,袖子裏吐出一把利刃,直插方氏的胸口。
方氏下意識的後撤避讓,這才看清楚那人的臉——
赫然,就是李瑞祥。
她閃身讓開,但是腰肋處的傷口太深,腳下就是虛浮的一個踉蹌,咬牙切齒道:“又是你!”
“我也不想同你如此糾纏,但是你既然是這般陰魂不散,也就怪不得我了!”李瑞祥道。
青蘿不由分說的就已經又向方氏撲了過去。
方氏受了傷,和她勉強過了兩招,李瑞祥隻從旁看著——
青蘿的這一刀中了要害,再拖她一時半刻,方氏也就必死無疑了。
方氏單手要應付青蘿,根本就顧不得自己的傷口,心中暗恨自己中計,一麵且戰且退的將要離開。
然則青蘿現在纏她卻是不遺餘力,根本就不給她離開的機會。
轉眼就過了二十幾招,方氏被逼退到了死角,情急之下從腰間摸出暗器,揚手一甩,將青蘿逼退。
這個時候,她也是吃力的緊,隻就恨恨的瞪著李瑞祥道:“你既然是要殺我,今天不管你我之間誰生誰死,至少也要有一個清楚明白,你這樣不遺餘力的要護著趙妃那賤人留下的孽種,你到底是她的什麽人?”
“你還是死到地下去問你的主子吧!”李瑞祥的目光森冷,卻並未曾因為她的口無遮攔而失態。
方氏看著他,心中更加困惑,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卻見大門那邊和內殿那裏,竟是褚潯陽和褚琪楓同時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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