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私心作祟,局勢逆轉

褚潯陽的心思微微一動。

外麵就聽華家公子華益青道:“榮大公子,定國公主,你們也是往四皇子府赴宴的嗎?真是抱歉,我家的馬車在前麵出了點意外,耽誤了兩位的行程,您看——”

他說著,也不禁有些急了。

奔來他們華家要和太子結親,就犯了良妃和四皇子的大忌諱,今天四皇子府設宴,別人家還都好說,唯獨他們華家——

稍有差池,定會被四皇子懷疑是拿喬,公然挑釁的。

“出門在外,有些事情在所難免,府上沒有人受傷吧?”延陵君道。

“不敢勞煩相問,家人無礙,就是馬車壞在了前麵,一時半刻的移動不開,恐怕得煩二位繞道了,真是抱歉!”華益青道。

他自家出事耽擱了,那是他自家的事,再要連累上別人,尤其還是延陵君和褚潯陽,恐怕就更要被懷疑是居心不良了。

“沒關係,那我們就繞道好了!”延陵君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麵上仍是消融完美,說完就側目對隨車護駕的朱遠山道:“讓後麵桔紅她們把那輛馬車騰出來給華丞相府上應急,我和公主繞路先過去,你留下來,看能不能幫上忙。”

這就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華益青也沒想到延陵君會主動伸出援手,意外之餘不免滿麵感激之色,“那我就不推諉了,多謝榮大公子,改日我一定親自登門拜謝!”

“舉手之勞而已!”延陵君道。

朱遠山去後麵安排幾個丫頭騰出馬車來。

這邊卻見巷子裏,七八個丫鬟婆子攙扶著個弱質纖纖的少女過來。

那少女十四五歲的模樣,長相上和冷氏至少相像了五分以上。

青蘿從窗口探頭看出去,不禁奇怪,“怎麽隻有華家的三小姐一個人?這種場合,不該是華夫人和二小姐都一起過去的嗎?”

“大哥——”華三小姐華思媛被丫鬟攙扶著走過來,臉上來存留著明顯的懼色,一張小臉兒蒼白的跟紙一樣。

延陵君居高臨下的坐在馬背上,眼角的餘光一瞥,見到她手腕上一片明顯的擦傷,但那女子卻是嚇的不輕,連腳下都是虛軟的。

“思媛!”華益青趕緊過去,親自扶了她的手,然後有些尷尬的轉向延陵君告罪道:“舍妹受了驚嚇,有失禮之處,還請榮大公子海涵!”

延陵君隻略一頷首,便算是打過招呼了。

華益青自覺是受了人家恩惠,就又主動的解釋道:“我母親和二妹妹先行一步,已經過去四皇子府了,思媛有事耽擱了,所以沒能和她們走一道兒,奔來就出門晚了,不想又出了這樣的意外,還要多謝榮大公子和定國公主慷慨解圍了。”

他說著,見華思媛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就提醒道:“思媛,車上的是定國公主,一會兒榮府會借一輛馬車給我們,還不謝過!”

華家的馬車突然出問題,險些傾翻。

華思媛一個嬌生慣養的嬌小姐,哪裏受過這樣的驚嚇,更別提還受了輕傷,一直都魂不守舍的,這時候聽了兄長的話才倉促抬頭。

這天的天光很好,她一抬頭就看到馬背上那姿容風流肆意的男子,心裏一陣恍惚,忍不住就飛快的紅了臉,趕緊又垂下頭去,低聲道:“多謝榮大公子施以援手!”

“華小姐客氣了!”延陵君淡淡道。

馬車上的褚潯陽倒也沒多想——

延陵君那樣貌本就數一數二,生的出色,再加上他那個笑麵虎一樣的扮相,以往跟他一起出席宴會的時候,這京城之內未出閣的名門閨秀,十個的有九個見了他要臉紅的,這根本就不算什麽新鮮事兒。

所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褚潯陽抿著唇角想了一下,忽而側目看向了青蘿道:“這位華公子,是華思悅的嫡親的兄長?”

“是的!華家的長子長女都是上一位過世的華夫人所出,現在的華夫人冷氏雖然過門的時間也不短,但卻隻生了三小姐一個女孩兒!”青蘿道,腦中突然靈機一動,不由的警覺起來,“公主是懷疑她們兄妹會有什麽圖謀嗎?”

“不知道!也許隻是我多心了呢!”褚潯陽漫不經心的搖頭。

說話間,朱遠山已經安排好了後麵的事,正好過來複命。

褚潯陽想了想,突然隔著窗子叫住了他,“遠山,你先等等!”

“公主!”朱遠山在馬車旁邊狐疑停下裏。

外麵的華益青兄妹突然聽到馬車裏的聲音,不由的齊齊一愣。

上回在太後的壽宴上,華思媛和褚潯陽是有過一麵之緣的,隻不過雙方並無交集,隻隔著酒席遠遠地看了兩眼,樣貌都沒看的太過真切了。

而華益青則是久仰定國公主的大名,又聽冷氏誇讚過說這位西越過來的公主殿下容貌甚美,此時聽了這道清亮又爽朗的嗓音,不由的更是好奇。

延陵君聽了動靜,就策馬過來。

褚潯陽從裏麵推開窗子看出去,渣渣眼睛道:“不是說就快遲到了嗎?反正我們也是要去四王府的,就不用麻煩了。我一個人無聊的很,馬車上也閑著地方呢,就請華小姐跟我們一道兒走吧!”

因為是在京城,出門赴宴讓丫頭們騎著馬招搖過市不好,所以後麵才額外準備了馬車給桔紅他們用。

褚潯陽可不是隨便會發善心的人,何況這華家的身份地位還十分敏感。

延陵君想都不想就知道她是打了歪主意,抿著唇角沉吟了片刻。

“反正也順路,再耽誤幾來不及了!”褚潯陽道,眼中笑意明亮,說完也不管他答不答應,就扭頭對青蘿道:“去請華小姐上車吧!”

青蘿下意識的抬眸去看延陵君。

延陵君無奈,隻能微微歎了口氣,又策馬讓開了,轉身對華益青道:“既然是順路,那就一起結伴而行吧。”

他想了想,突然又回首對馬車上的褚潯陽道:“你要不要出來騎馬透透氣?”

這丫頭的習性他太了解了,就算是懷疑華家兄妹有問題,也不會有閑心去和華思媛那樣的小女子虛以委蛇。

西越和南華兩國的民風都差不多,算不得有多保守,有的高門貴女精通騎術也很平常,但一般都是要特殊的場合才能偶爾放縱一回,這樣光天化日的街頭縱馬,還是有點兒驚世駭俗。

花家兄妹瞠目,意外之餘,不由的互相對望一眼。

褚潯陽卻沒答應,隻道:“外頭日頭烈,我就在馬車裏呆著!”

說著就給在旁邊待命的朱遠山飄過去一個隱晦的眼神。

朱遠山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褚潯陽退回車裏,青蘿過去開了車門,幫外麵華家的丫頭一起把華思媛扶進了馬車裏。

褚潯陽不發話,華家的丫頭倒是沒人敢跟進來。

“打擾您了,公主!”華思媛杏眼低垂,上車就道了一聲萬福。

“順路而已!”褚潯陽和氣道。

這麽一耽擱,時間就的確是有點兒趕不及了,兩家人於是也就不再耽擱,急急地的改了路線,加快速度趕往四皇子府。

延陵君帶著車隊調轉了方向,朱遠山故意落在了後麵,目送車隊走遠了之後就下馬去了前麵華家馬車出事的現場。

馬車上,褚潯陽讓青蘿找了金瘡藥出來給華思媛處理傷口。

其實華思媛傷的不重,隻是手腕磕了一下,蹭破了皮,見了一點兒血。

隻是她這樣嬌慣的女孩兒,還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眼圈紅紅的,泫然欲泣。

“華小姐不用緊張,沒有傷筋動骨,這瓶金瘡藥有奇效,三天之內傷口不要碰水,很快就能複原。”青蘿道,一邊給她處理傷口,一邊語氣有點僵硬道。

她是暗衛出身,這輩子,除了對褚潯陽,對別人都是不假辭色,要她一次說這麽多話去安慰一個不相熟的嬌小姐,的確是強人所難了。

“謝謝!”華思媛道,看著自己纏了繃帶的手腕,還是不免擔憂,“這樣會不會留疤啊?”

“不會的!”青蘿道,轉身去把金瘡藥放進櫃子裏收好。

華思媛捧著手腕,還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褚潯陽看在眼裏,就隨口問道:“華公子說你們的馬車出了意外?怎麽了?是驚了馬嗎?”

“不的是!”華思媛道,提及此事,心裏還又惱又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本來是走的好好的,可是走到那個巷子裏,被路上的石板顛了一下,一邊的軲轆就卸下來了。”

一邊的車軲轆脫落,她的整個馬車險些都翻了個兒,就是現在說來,華思媛還是心有餘悸的臉色一片慘白。

青蘿垂著眼睛坐在旁邊,心裏立刻就明白了一點什麽。

褚潯陽也不點破,隻倒了杯水遞給華思媛道:“好在是有驚無險,沒事就好。不過你怎麽沒和華夫人她們一起?一會兒讓華夫人知道了,怕是要心疼壞了!”

“還說呢,早上本來都收拾好要出門了,到了大門口才發現我繡鞋上麵的珠子斷開了線,掉了幾顆,隻能回去換了。”華思媛道,想來想去,就越發覺得自己今天這是流年不利,沒有一件好事。

華家也是鼎盛百年的世家大族,祖業很大,前後院之間來回一趟要花費不短的時間,也難怪冷氏等不得,帶著華思悅先行了。

如果不是華思媛真的流年不利,那今天的這些事串聯起來就十分微妙了。

褚潯陽並沒有再深究什麽,隻點到為止。

她和華思媛沒什麽話題,而華思媛在她麵前更是難免拘謹,一路上兩人也沒說幾句話,也好在是這會兒趕時間,大家彼此也沒多少精神寒暄打太極。

榮家的車隊趕到,四皇子府的大門口已經停滿了馬車轎子,整條巷子都被擠得水泄不通,根本就寸步難行,不得已,一行人隻能在巷子口就棄了車,徒步往裏走。

因為華益青兄妹遲到,華家一直有人等在大門口張望,見到兩人,趕緊過來引兩人先進去了。

褚潯陽下了車,後麵朱遠山查看完現場也緊趕著跟了過來。

“怎樣?”褚潯陽問道。

“公主所料不錯,華家的馬車出事,果然是人為的。”朱遠山道,單身下馬,拿袖子抹了把汗,“華家那樣的世家大族,出門前不可能不檢查家裏小姐要乘坐的馬車,那車軲轆上雖然沒有被人鋸過的痕跡,但是很明顯是被人刻意鬆動了銜接處,而且就連出事的地點也是事先選好的,這京城裏人來人往,方才出事的地方又是一間茶樓的門口,每天進出的客人不少,絕對不會放著路麵壞了不修。屬下特意問過茶館的掌櫃,那掌櫃居然也不知道路麵是什麽時候塌陷進去了一塊的。”

“真是人為?”延陵君抿抿唇,那表情卻有點怪異,又像是幸災樂禍,又像是若有所思,“那目的呢?隻是華家的內鬥,就為了嚇一嚇華思媛?”

褚潯陽側目看他,“你覺得呢?”

“可能——沒這麽簡單吧!”延陵君道,唇角彎起一個微涼的笑,“那條路是我們城東幾家去四皇子府的捷徑,但是四皇子府設宴,是個人都早提前過去了,以免失禮,他擋不住別人,那個時間,就隻有我們可能經過了!”

“所以你說他們此舉就是故意為了堵咱們的?”其實褚潯陽也是同樣的想法,如果隻是華家自己針對本家人的陰私手段,實在犯不著做到大街上,大庭廣眾之下,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有什麽事,自己關起門來彼此招呼也就是了,何必要讓外人看笑話。

“我還是那句話,目的呢?”延陵君道,還是那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就算華家是算準了他們每次出門都一定會踩著點兒,所以才在那條路上設局,但是堵住了他們的目的何在?

褚潯陽邀請華思媛同乘也隻是臨時起意,就連延陵君會不會多管閑事的借車子給他們都是未知吧?

畢竟——

他們兩家人之前可沒什麽明顯的交情。

“如果隻是為了堵住我們,叫我們遲到,似乎也沒必要這麽費事吧?”褚潯陽忖道。

如果宴會上他們來的晚了,隻是失禮於人前而言,又不會擔上什麽罪名,至多就是被人背後指點著議論兩句,何況他們兩家無冤無仇的,華家人是吃飽了撐的?要這麽大費周章的來給他們撓癢癢?

這件事,還是怎麽看怎麽蹊蹺。

“算了,既然想不通就先別想了,已經遲到了,先進去吧!”延陵君道,抬手輕撫了下她的肩膀,然後又稍稍正色對下頭的人道:“今天大家都警覺著點兒,別出什麽岔子。”

兩人進去宴客的大廳時,其他的客人果然是都已經到齊了,四皇子才剛宣布開席,外麵就迎著褚潯陽和延陵君進來,他雖然心裏不太高興,但是麵子上卻不好表露出來,隻插科打諢的罰了酒也就罷了。

褚潯陽入席之後,忍不住往斜對麵華家母女那邊看了兩眼。

華思媛受到天大的委屈,一直緊緊偎依在冷氏身邊,眼淚汪汪的跟她小聲說著什麽,冷氏則是一臉心疼之色的握著她的手,不住的安撫。

華思悅坐在另一邊,也是滿麵憂色的說著什麽,大致也就是安撫寬慰一類的話了。

這一家人的神色如常,一時還真看不出什麽來。

褚潯陽最討厭的就是去琢磨這些無聊的事,既然一時想不通,就幹脆放開不提。

這一次的慶功宴,規模不大,隻請了京城三品以上大員及其家眷,並且其中還有幾位大人是被風連晟留在了朝中議事的,比如左丞相華城,就隻有家眷過來了。

席上四皇子進本盡職的代替皇帝和太子對榮顯揚剿滅山匪的功績大肆褒獎了一番,眾人也附和著說了許多宮闈的話,整個宴會下來,氣氛還是不錯的。

雖然是榮顯揚的慶功宴,但四皇子這裏也是機會難得,為了籠絡登門的官員,這場宴會做的還是很費心思的,歌舞雜耍,應有盡有,這麽一來,宴會的時間也就要延長,分了前後兩席。

上半席,不少男賓已經喝的酒酣耳熱,場麵逐漸就鬧騰了起來,四皇子妃和四皇子耳語了兩句,中間休息的時候就命人下半席幹脆把男女賓客分開,把女客都移到了後院的花廳裏。

四王府褚潯陽是頭次來,風乾的個性張揚,喜好鋪張,他的王府亭台樓閣都修建的分外華美,等下半席開席的空當,褚潯陽就興致勃勃的帶著丫頭逛園子,四王妃忙了一陣,就匆匆趕來相陪——

沒辦法,誰叫她在今天所有入府的客人中身份最高,並且良妃也一直都有暗示,不管怎樣,一定要想辦法籠絡住這位外來的公主殿下。

四皇子妃的父親雖不是京官,但是總管西北道兩周事務,是貨真價實的封疆大吏,一品大員,四皇子妃本人也很有些精明,把王府後院治理的井井有條,說起話來也是滴水不漏。

“以後公主若是得空,就經常過府來走動走動,我父親外放,我也是嫁了殿下之後才回京的,在這京城裏也沒幾個能說的上的話的人。”四皇妃笑道,熱絡的給褚潯陽介紹花園裏的風景。

“我要是過來,怕是要打擾王妃的清淨了。”褚潯陽半真半假的回了一句,美目流轉,四下裏看著風景,視線突然頓住了,看著那邊假山後頭匆匆行過的幾個人影道:“那邊過去的是華夫人嗎?是不是有什麽事?王妃需要過去看看嗎?”

過去的人的確是冷氏,她雖然走的急了點兒,但是動靜不大,想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四皇妃也沒太當回事,隻對身邊的大丫鬟道:“你去看看吧!”

“是!王妃!”那婢女應聲,趕緊小跑著去了。

褚潯陽的眼睛眯了眯——

她今天的感覺很不尋常,華家的人背地裏一定是在打的什麽歪主意,看似是和他們有所牽連,但又好像沒什麽明顯跡象的……

橫豎事情是暫時沒有惹上身,她也隻就靜觀其變,和四皇子妃慢吞吞的在園子裏閑逛。

四皇妃那婢女去了不多一會兒就折了回來。

“是出什麽事了嗎?”四皇子妃道。

“回稟娘娘,沒什麽,就是華家三小姐在花園裏散步的時候被小世子的隨從撞翻了丫鬟手裏的茶盞,弄髒了衣服,已經去廂房換了。”那婢女回道。

“那孩子,怎麽又調皮了,書也不好好念!”四皇子妃板起臉來,卻是不見怒氣,眼中神色反而帶著濃濃的寵溺。

“孩子還小嘛,而且又是男孩兒,調皮一點也沒什麽。”褚潯陽道。

四皇妃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的深了,“就是不省心呢,我有時候想想,還是女孩兒乖巧懂事的多。”

她說著,突然想到什麽,就垂眸朝褚潯陽的腹部看去,隱晦道:“公主還沒有好消息嗎?”

“嗬——”褚潯陽敷衍著笑了笑,“還早呢吧!”

“你們才新婚,也不著急!”四皇妃就又握了她的手,笑容越發多了起來,“孩子這事兒也是要靠緣分的,公主你和駙馬爺都生的一副好樣貌,將來你們若是生了女兒,一定漂亮的跟仙女兒是似的。”

褚潯陽隻是抿著唇角,微笑不語。

跟在後麵的青蘿卻是不樂意了——

世家大族,誰家不是盼著先生了兒子穩固家業地位的?四皇妃這是自己生了兒子,萬事無憂了,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呢!

褚潯陽對這些事,從來就不上心。

四皇妃還猶且拉著她的手滔滔不絕道:“回頭真有了小郡主,可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許給我家琮兒做媳婦怎麽樣?”

青蘿在後麵聽的頻頻皺眉。

褚潯陽卻隻是裝傻,隻隨手摸了摸旁邊一株植物的葉子道:“這件事本宮可做不得主,世子爺和君玉都眼巴巴的瞅著呢。”

雖然這四皇子妃不過一句戲言,卻分明是在試探她在朝局上麵的傾向,褚潯陽哪能看不出來。

她和延陵君,未必就會從頭到尾的保持中立,但至少現在還不準備就這麽輕易的戰隊了。

她搬出了延陵君和榮顯揚來,四皇子妃顯然還是不肯死心的,還待要再說什麽的時候,隔著花圃的回廊上就見一個婢女神色慌張的跑了過來。

褚潯陽敏銳的注意道,立刻轉移了話題,“王妃,那是你府上的婢女吧?”

四皇妃循聲望去,立刻就皺了眉頭。

“這麽毛毛躁躁的做什麽?”四皇妃不悅的斥責。

那婢女拋了一頭的汗,趕緊跪下去請罪,“奴婢該死,衝撞了貴人,王妃——”

她似是急切的想要說什麽,但是張了張嘴,看到站在四皇妃身邊的褚潯陽,卻又欲言又止,咬了下嘴唇,方才小聲道:“王妃,小世子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快去看看吧!”

四皇子妃自然也是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目光微微一凝,歉疚的轉向了褚潯陽道:“公主,我——”

“小世子的事情要緊,王妃不用管我,快去吧!”褚潯陽道,也不準備摻和。

四皇子妃聽了這話,立刻鬆一口氣,道了聲抱歉,就趕緊跟著那婢女走了。

“公主——”青蘿從後走上來一步。

“嗯!”褚潯陽點點頭,盯著四皇子妃匆匆而行的背影,唇角玩味的勾起一抹笑。

青蘿趕緊閃身跟了過去。

褚潯陽帶桔紅和淺綠兩個進了旁邊的亭子,要了一碗茶,慢慢的喝,一直過了小半個時辰,直倒開宴的時辰都過了,四皇子妃才麵色不善的匆匆趕了回來。

青蘿緊隨其後,也進了設宴的花廳,但是礙著在場的人多,也沒能說什麽。

冷氏和華思悅是在席上的,華思悅的麵色如常,但華夫人與人交際時候的笑容卻分明透著勉強。

褚潯陽看在眼裏,心裏篤定的知道——

方才四皇妃被叫走的事情一定是和華家人有關。

華思媛不在場!難道是她?

後半席的宴會,四皇子妃主持的也是相當敷衍,隻不過個把時辰,就推脫說是身體不適,早早的離席休息。

主人家都退場了,沒辦法,其他人也隻能是紛紛散了。

“前麵男席上可能還得鬧一會兒,桔紅你去跟君玉說一聲,我先回府了,等他那邊萬事了,就叫他自己一個人回去吧!”從花廳裏出來,褚潯陽就隨口吩咐。

“是!”桔紅答應了,快步往前院走去。

褚潯陽帶著青蘿和淺綠兩個先行出府,走到半途,卻意外撞見走在他們前麵一步的華夫人冷氏從花園裏腳下拐了個彎,並沒有直接出府,而是進了偏僻處的一個院子。

華家是要和太子結親的人,怎麽可能和四皇子有私交?

褚潯陽心裏狐疑,就遞給青蘿一個詢問的眼神。

後麵還有客人陸續出來,青蘿也不好貿然開口,隻隱晦的對她略一點頭。

主仆幾個離了四王府,上了馬車,褚潯陽就直接開口道:“說吧,怎麽回事!”

“朝中局勢,怕是要有大動了!”青蘿道,神色凝重的讓整個馬車上的氣氛都為之一肅,“那會兒奴婢尾隨四皇子妃去了王府的一處偏廂,那裏出事了。華家三小姐正在更衣,不知道為什麽,四皇子殿下突然推門闖了進去。”

“嗯?”褚潯陽剛剛提起茶壺的手一頓,下一刻就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青蘿也不覺這種事情有什麽難以啟齒的,隻就言簡意賅的陳述道:“她本來隻是弄髒了外衫,其實事情本來也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隻是四殿下猝不及防的闖進去,華三小姐和她的婢女都受了驚嚇,突然尖叫起來,把和四殿下一起去那個院子的幾位客人也驚動了。”

就算風乾沒有真的瞧見什麽,但華思媛衣衫不整的被他撞破一事一旦傳揚出去,華思媛的名節也毀了。

本來如果沒有外人知道,雙方各退一步,也可以相安無事。

但巧就巧在居然還有外人在場。

褚潯陽也沒了心思喝茶,隻是笑的越發幸災樂禍。

“四皇子知道事情掩不住了,就命人去叫了四皇妃過去,後來華夫人和華家公子也趕了過去,幾個人在四皇子的書房裏不知道說了什麽,但是前麵的宴會馬上還要開下半席,不得已也隻能是先散了。”青蘿繼續說道:“方才宴會之後,華夫人又過去了偏廂,應該還是為了這件事的。”

褚潯陽想了想,道:“當時和風乾一起在那院子裏的都是什麽人?”

“是五皇子和威遠侯府的世子,兩外還有兩個人!”青蘿道。

“這麽看來,風乾是要有麻煩了!”褚潯陽笑道,這才愜意的倒了杯水慢慢喝,“別人的嘴巴他也許還能堵住,但是五皇子他就沒辦法了。”

他們這些皇家兄弟,彼此陷害栽贓都是家常便飯,更別說是現成的機會擺在眼前,五皇子不去給他拆台都不可能。

“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不學無術,和皇位無緣,也許他為了討好四皇子,會幫他遮掩呢?”桔紅想了半天,還是不以為然。

“別把這事兒想的太簡單了,這不單單是華家和四皇子府的事,首先你別忘了,華家的二小姐和太子風連晟之間是有婚約的,你說現在四皇子和華三小姐之間又傳出了醜事,後麵會發生什麽?”褚潯陽道,神情玩味。

桔紅這一次的反應倒是很快,聞言不由的一驚,“華家本來是要站到太子的陣營裏去了,可如果三小姐進了四皇子府的話——”

他們到底要站到哪一邊去?手心手背都是肉!

“四皇子和三小姐的事情被撞破了,一旦抖露出去,他華家女兒的名聲都要受損,二小姐和太子的婚事恐怕也不一定能夠保得住。這種情況下,華家一定會遮掩,不管怎樣,都一定會壓下風聲,尋一個正當理由把三小姐送進去四王府的!”青蘿分析道:“但四皇子已經有正妃了,華家三小姐最多也就是個側妃。二小姐將來卻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的。”

“如果風連晟放手,那華家必定倒向四皇子一派無疑,否則夾在兩個皇子中間,弄不好整個華家遲早都要廢掉!”褚潯陽沉吟,忍不住露出一個幸災樂禍一樣的笑容,“不僅如此,他堂堂一個丞相,本來就位高權重的,現在卻用陰私手段同時籠絡了兩個皇子,這件事崇明帝會如何想他?”

華城會舍得將其中的一個女兒直接處理掉,來化解這件事嗎?

恐怕不行!

冷氏不會答應他動華思媛。

而他要留著來繼承家業的長子華益青則是華思悅嫡親的大哥,這個女兒同樣也是動不得的。

而如果風連晟和風乾都和華家結了親,除非華城能夠當機立斷的選一方來堅定立場在不動搖,否則做牆頭草的結果,隻能是將自己毀掉。

“人人都以為華家的女兒要飛上枝頭了,怎麽固然就又生出這樣的枝節來?”桔紅想著,總覺得這件事蹊蹺。

“當時四皇子和五皇子那幾個人本來說是在花園裏散步醒酒的,當中不知道是誰嚷了一嗓子,說是看到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往那邊的偏院去了,幾個人剛好就在那院子附近,於是就闖了進去!”青蘿道。

毫無疑問,四皇子是王府的主人,他就首當其衝的闖進去也是順理成章的。

“看來是真的有人設局了!”桔紅和青蘿對望一眼,還是不解,“那麽這事兒會是誰做的?撮合了四皇子和華家,他能得什麽好處?之前公主不是說太子殿下對這門婚事並不滿意嗎?難道是他設計要擺脫華家嗎?”

“風連晟的確是有本事做這件事,但他不滿陳皇後為他安排的婚事是真,好像——”褚潯陽慢慢思忖著,最終卻搖頭,“華城還是有利用價值的,就算他不想受製於人,也沒必要把華家推給風乾,然後讓他們聯手和自己作對!”

“那難道會是五皇子嗎?出事的時候,他也在場的。”青蘿也道:“橫豎皇位他是得不到了,索性就從中攪和,讓太子和四皇子掐起來?”

“在四皇子府裏布局?就算他能瞅準了時機把風乾引過去,可是後院華思媛那邊的事情他又是怎麽拿捏的?”褚潯陽反問。

這件事,必須要裏應外合才能成事的,風乾又不是個徹頭徹尾的草包,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操作此事,也不是太容易的。

兩個丫頭麵麵相覷,擰眉沉思。

馬車一路緩緩前行,回到鎮國公府已經是日暮時分。

褚潯陽一直想著這次這麽大的動作到底是誰的手筆,回去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琢磨。

二更時分,青蘿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從小廚房燉了雞湯送進來道:“公主還在想今天四王府的事情嗎?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什麽時辰了?”褚潯陽的思路被打斷,這才注意到外麵的天已經全黑了。

“二更了!”青蘿道。

“君玉呢?還沒回來?”褚潯陽捧了雞湯在手,忍不住的皺了眉頭。

“還沒,傍晚那會兒叫人送信回來,說要晚點兒!”青蘿道,過去把她鋪了滿桌子的書本收起來,“公主想了兩個時辰了,既然想不通也就算了,橫豎也和我們沒有關係!”

“想通我倒是想通了,但是前後院的事情卻缺一個交叉點啊!”褚潯陽歎一口氣,當真是少有的一籌莫展,“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後院華思媛那邊的事情應該是華思悅的手筆,就算中途華思媛出事,華夫人沒有告訴她,但下半席上華夫人明顯的心緒不寧,本宮這個離著老遠的外人都注意到了,她這個陪在身邊的女兒會毫無所查?可是從頭到尾她都表現的很鎮定,這就說明她的心裏其實是什麽都清楚的,隻是故意避開了不提。”

青蘿聽了這話,眉頭就皺的更緊,“不能吧,她設計把華思媛送到四皇子府裏,那不是明擺著給自己使絆子,讓華家把本來隻用在她一個人身上的心思要分作兩份嗎?”

如今的大位之爭,雖然風乾沒有放手,但優勢還是在風連晟這邊的,否則華家也不會破釜沉舟的答應結親。

華思悅隻要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就不會這麽給自己樹敵。

褚潯陽也是百思不解,因為——

計算料定了此事與她有關,也著實是找不到她要這樣做的理由的。

實在想不通,褚潯陽也就不再多言,埋頭安心的喝雞湯,正吃著呢,就聽園子裏的桔紅笑道:“主子回來了!”

“嗯!芯寶呢?”延陵君道,他應該是喝了不少酒,聲音聽起來分外慵懶又醇厚,“已經睡了?”

“沒呢,公主在書房!”桔紅回道。

延陵君於是就沒回房,直接拐彎往這邊來了。

褚潯陽放下手裏的瓷碗,抬頭,他已經一步跨進門來,的確是喝高了的樣子,一張臉上麵泛桃花,較之往常更是顯得美豔不可方物,一雙眸子映著燭火更是勾魂攝魄一般的瀲灩奪目。

褚潯陽看著他這張臉,忍不住是心生歡喜,起身走過去扶他,“怎麽喝了這麽多?”

“父親中途有事回了衙門,我代替他,多喝了兩杯!”延陵君道,手臂就勢便把她抱了個滿懷。

青蘿麵無表情的過去收拾了碗筷,帶上門退了出去。

“你怎麽還沒睡?等我呢?”延陵君抱了褚潯陽在懷,醉眼迷蒙的俯視下來。

褚潯陽仰頭對上他的視線,手指戳了戳她的臉頰,戲謔道:“是啊!你醉成這樣,我怕你被人劫財劫色!”

“嗬——”延陵君聞言,忍不住由喉嚨深處爆發出一聲沙啞的淺笑。

褚潯陽看著他近在遲滯的那張紅潤臉龐,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突然就掠過白天時候華思媛在他們的車駕前羞紅了臉匆忙垂眸的那個畫麵。

“你——”褚潯陽的心頭劇烈一震,突然一把猛地將延陵君推開,毫無征兆的質問道:“今天四王府的事情是你做的?是華家的人想要算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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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二貨嵐寶的智商被雷劈散了,導致更新滯後,我有罪,但我大延陵的智商還是過硬噠,隨便動動手指頭就是一場風暴,男主光環終於發粗了有木有?

謝謝昨天慷慨送鑽的菇涼,無以為報,我隻能憋著今天又萬更了,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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