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麵前的男人,陌生又熟悉

說罷,以額貼地,悲痛地怮哭出聲。

君舒影的表情瞬間繃不住了,不可置信地轉向她,“妙妙,你這是何意?!”

他好不容易說服父皇答應,為他和她賜婚,她就給他來了這麽一出,她就這麽不待見他嗎?!

沈妙言隻是伏地痛哭,哭聲聽起來悲傷徹骨,好似失去一切的稚童。

隻是那雙盯著地板的琥珀色瞳眸,卻分明清明得很。

君烈撚著雙指間夾著的黑玉棋子,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她的發頂,嗤笑一聲,將棋子落在棋盤上,“樂陽,你就如此厭惡舒兒?”

他的兒子,是世上最好的男兒,匹配這個小姑娘,理應綽綽有餘,哪裏由得她挑三揀四?

沈妙言隻是哭,哽咽著把話說明白,“臣女原是伺候太子殿下的,一朝入了大長公主的法眼,被她抬舉,才有如今的地位。然而臣女自知身份低微,是萬萬配不上宣王殿下的。求皇上為宣王殿下另擇佳偶!”

君舒影走到她跟前,半蹲下來,親手將她扶起,用素帕為她擦拭幹淨臉上的淚珠,“妙妙,你說的那些,我一點都不介意。”

沈妙言垂著眼簾,恨極了眼前這男人的自作主張,啞聲道:“臣女福薄,不堪伺候宣王殿下。此生隻願長伴青燈古佛,為大長公主守孝!”

她越說越離譜,君烈狹長的雙眸微微眯起,眼中殺氣畢現。

君舒影趕在他發怒前,冷聲道:“胡鬧!你一個小姑娘,說什麽長伴青燈古佛這種話?!罷了,反正父皇沒有正式下旨,你若不願意嫁,我不娶就是!可千萬別再說胡話了!”

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君烈哪裏還能再說什麽,隻似笑非笑地掃了眼沈妙言強裝出來的哭相,心中冷意彌漫,自己兒子這小心翼翼護犢子的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可見是真把這丫頭片子放在了心上。

他將掌心的棋子丟進棋簍,勉強壓下戾氣,“舒兒,這女人看不上你,你還留在這兒做什麽?”

君舒影握住沈妙言的手腕,垂眸道:“那兒臣帶妙妙告退。”

君烈冷眼掃過來,“她得留下,朕很想與她討教討教,朕的兒子,到底是哪裏叫她看不上眼。”

“父皇——”

君烈暴戾地打斷他的話,“送宣王出宮。”

侍立在書房外的福公公立即邁著小步進來,殷勤抬手,“宣王殿下,請吧?”

君舒影不放心地望著沈妙言,君烈越發不悅,“朕又不會吃了她!”

君舒影收回視線,知曉自己越是表現出在乎小妙妙的模樣,父皇大約越是震怒,因此隻得拱了拱手,後退著離開寢殿。

他走之後,沈妙言抬袖擦幹臉上的淚珠,不哭了。

君烈拿起一粒棋子,用棋子邊緣重重敲擊棋盤,書房內安安靜靜,隻有那一聲聲急促的脆玉相擊聲。

沈妙言偏頭望向窗外,但見烏雲匯聚,明明是午後,殿中卻漸漸黑了下來。

有掌燈宮女進來,小心翼翼將書房中的燈火都點上。

“丫頭,朕做了二十四年的皇帝,與無數人打過交道,自然看得透,你的小腦子裏在想什麽。”君烈把玩著被敲掉半邊兒的棋子,視線透著涼意,“你與那崽子鬥法,卻不該將朕的舒兒牽扯進去。”

沈妙言心思轉了轉,猜測他口中的崽子大約是指君天瀾,於是垂眸道:“臣女沒有。”

“有沒有,朕心中自有分辨。”君烈說著,有宮女送湯藥進來,在他跟前跪下去,另一名大宮女立即將小盅的蓋子揭開,濃鬱的苦藥味兒立即溢滿整座書房。

他將那半截兒棋子丟掉,端起小盅,猶如喝茶般,一仰頭的功夫,整碗苦藥盡數被倒進口中,順著他的喉管滑落進肚中。

沈妙言靜靜看著他,這般嫻熟的姿態,大約他這藥,也喝了有幾十年了。

她觀他麵相,這大周皇帝,恐怕正如當初君天瀾所言,活不過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