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快?”梁叛吃了一驚。
俞太太點點頭。
頭顱就在停屍房後麵的糞池裏。
那個糞池連著穀場的一座大廁,所有的佃戶都在這座大廁之中解手。
當尋找的人來到停屍房後麵的時候,還在糞池蓋子上發現了一塊木牌,上麵寫著:此地無頭。
但是他們一打開蓋子,就在一股惡臭之中看到了漂浮於汙穢當中的腦袋。
俞太太的臉色很難看,她隻看了一眼,盡管那已經是下人們用清水衝洗過的。
那腦袋的後腦上,有個高高隆起的肉瘤,此時已經潰爛開來,並且爬滿了蛆蟲。
忽然外麵有個破鑼嗓子喊了一聲:“著了,著了!二房的小樓著了!”
這一聲把所有人都炸了出來,梁叛和俞太太同時衝出屋去,冉清和鄒先生他們也都從屋裏奔出來,一個個來到小院之外。
隻見二房大院的方向一道濃煙衝天而起,黑煙之中火光隱隱。
“救……”冉清剛說了一個字,隻聽呼的一聲響,耀眼的火光衝破黑煙的籠罩,肆意地向四周吞吐著火舌,整棟小樓徹底燃燒起來。
梁叛道:“救不成了。”
他忽然感到肩膀被人拍了兩下,轉頭望去,鄒先生伸手指向東南方向,隻見那裏也有一道黑煙,望天而起,仿佛與二房這裏互為呼應。
“是晝法堂。”梁叛喃喃地道,心中不覺擔心其蕭武的安危來。
二房那裏不斷有仆役婢女奔逃出來,帶著一陣陣的呼喊,梁叛等人一起趕過去,想要看個究竟。
可是還沒等他們趕到二房那裏,就被一群亂奔亂逃的仆婦衝散了,這群仆婦隻知道埋頭喊叫逃命,哪裏看見迎麵來的是誰?
梁叛站在人群中,忽然瞧見二房大院的牆頭上,一個黑影翻了出來,站在牆頭上向遠處一躍。
那人身形相當輕盈,可是人躍到半空,忽然雙手抱著腦袋急墜下來。
梁叛看得莫名其妙,還以為那人後腦中了暗器,誰知那人墜地之後,很快便爬起來,腳步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又撲通一聲栽倒下來。
這次便躺在那裏,不再動彈了。
梁叛正要上前查看,忽然聽見不遠處俞太太的尖叫,隻見那些仆婦當中忽然有個人掀了披在頭上的一塊白布,從袖中抽出一把亮晃晃的剪刀來,舉在半空直向俞太太紮去。
梁叛驚駭莫名,可是他們當中隔了好幾個人,哪裏趕得急去救。
好在俞太太機敏,向側邊撲倒在地,就地滾了兩滾,躲過那一剪刀,隨即從身上抽出梁叛的那柄匕首來,向空中亂砍一刀。
那人痛呼一聲,丟了剪刀,捂著手腕掉頭便逃。
梁叛這才看清那人的麵孔,竟然就是徐嬋。
剛才翻牆的黑衣人想來就是陳綬派來刺殺她的了,沒想到這個女人恁大的本領,不僅逃過了一劫,還差點殺死俞太太。
徐嬋捂著右手手腕,從人隙之中怨毒地瞪了梁叛一眼,穿過人流奔向了大院之前空曠的場地,似乎是想要從另一麵逃離莊園。
梁叛緊追兩步跟在她的身後,忽見徐嬋的腳步停了下來,隨即見她緩緩轉身,滿臉酡紅,仿佛醉酒之態,眼中卻充滿了恐怖和驚惶的神色。
她鬆開左手,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右手手腕上那道淺淺的傷口,不明白這樣一道小傷,為甚麽會……
她雙腿軟軟地走了兩步,卻是走到梁叛的身前,然後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服,嘴裏已經開始冒出血沫,喉嚨裏咯咯地發出幹嘔的聲響。
梁叛退後兩步,徐嬋的手抓了個空,滿是哀求之色的雙眼中,陡然變成絕望和痛苦。
俞太太和冉清等人此時也已趕了過來,看著這一幕,都滿眼是駭然。
梁叛看著徐嬋手腕上的傷口中流出一股黑色的血液,心中忽然明白,搖搖頭道:“我用那柄匕首給俞二哥割過傷口,那匕首上麵有金蠶蠱的毒。”
徐嬋聽了猛然睜大那雙漂亮的眼睛,可是眼中的神采迅速的消逝,最後變成了一對空洞的眼眸,整個人無力地倒在地上,眉頭緊鎖著,仿佛心中還有許多難以解開的問號。
俞太太右手緊緊攥著那柄匕首,向她身上啐了一口,咬牙道:“現世報!”
梁叛在心中暗歎一聲,繞過徐嬋的屍體,走向那黑衣人。
剛才那黑衣人的身法雖然沒有施展完全,但是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應該與大屋大翔的身法如出一轍,甚至還要更加高深。
他左手悄悄從袖中握緊一隻鐵匣子,腳步卻放慢了一些。
當他走近的時候,隻見那人匍匐在地,一動不動,後腦上赫然趴著一隻通體火紅的蠍子。
梁叛心中了然,怪不得徐嬋可以逃過陳綬的追殺,原來嚴溪覺還給她留了這樣一個毒物。
這個蠍子就是殺死二叔的那隻金蠶蠱,又在不久以前救了徐嬋最後一次。
如果那個女人就這麽逃走,不再存心殺死俞太太的話,或許她還可以逃出莊園,逃回徐家,並且以另外一種方式過完她的下半輩子。
可惜……
梁叛在距離那人還有八步的時候停了下來,那黑衣人沒有任何反應,蠍子也一動不動。
他伸出腳尖,緩緩再向前跨出一步,可就在他這一步落到地麵的時候,那黑衣人突然暴起,一道寒光從他的腰間激射出來,直奔梁叛的麵門。
這人出手的速度太快太過突然,好在梁叛早有準備,左手扣動機括,一根黑針悄無聲息地射了出去,與對方發出來的暗器在空中激撞,發出一串火花,隨後其勢不減,去向折了個斜角,穿透了那人的眉心。
黑衣人叉著腿坐在地上,蒙麵之下露出的一雙眼睛中滿是不信的神情,接著向後仰倒下去,“啪嘰”一聲,將那隻蠍子壓成了肉泥。
梁叛此刻才看清此人的暗器,原來是一隻掛著鎖鏈的鐮刀,鎖鏈有七八步長,鐮刀隻有巴掌大小,可是尖端鋒銳異常,大概就是日本忍者所用的飛鐮。
他心中納悶,陳綬從哪裏找到這些日本人替他做事?
而且這些人顯然不是普通的日本人,那個大屋大翔暫且不說,至少眼前這位絕不是一般的武士,更不是無家可歸的浪人。
這是個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