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二爺終於回來了,他帶給梁叛一個很古怪的信息:

那院子裏沒人。

或者說,沒有人活動的跡象。

也就是說或許有人,但是全都隱藏起來了。

梁叛便定了主意,打算半夜約高大再來一探究竟。

因參二爺和高大他們住得近,梁叛便教參二爺通知高大一聲,命他在家中等候自己。

參二爺領命,當下兩人互相道別散了,

梁叛回到家門口,卻見他的“私人助理”丫頭還在攤子裏坐著,仿佛在等待自己,便上前問道:“怎麽還沒收攤?”

丫頭道:“老板,下午兩個委托,兩張帖子,你看那兩個委托接是不接?”

說著將手上兩個信封兩張帖子遞了過來。

梁叛先將帖子接過手打開了,第一張是齊四的,定了後天的日子,倒是要在晏公廟開香堂結拜,完了回家吃酒席,向各路朋友前輩引薦。

帖子裏還附了一張抄下來的戲目,也就是梁叛在三山門戲行茶社看到的那一張。

戲目下麵邀請了梁叛家眷一起賞光吃酒看戲,並且專門給他的家眷預備了兩桌席麵。

梁叛看完將這帖子再遞還給丫頭,笑道:“後天你陪我去看戲,叫小鐵帶了老娘一起去聽聽,還有華大夫家的叫他們有空也都可以去。”

丫頭喜滋滋地答應一聲,陪老板帶薪看戲,這是甚麽神仙工作?

再看第二封帖子,是個簡帖,除了稱謂和客套以外,隻有一句有用的話:預備明日清晨卯時六刻到大同樓拜潘老板,請梁叛安排好人手提前到茶社會齊,同去大同樓。

這帖子是茶社張掌櫃張邂堂寫的,梁叛也是看了署名之後才知道張掌櫃的大號。

不過帖子後麵還附了一張小紙條,張邂堂在紙條上告訴梁叛,說今日下午親自去過小西湖,請教了蔣大娘後,決定不同潘老板合作。

明日去大同樓就是將《城南柳》那場戲推掉,不教潘胖子的班子演了。

說如果這個決定牽扯到了梁叛的事情,隻好抱歉了。

因為張邂堂不知道梁叛明天派人跟著去大同樓究竟所為何事,擔心他在這其中有甚麽利益糾葛,所以提前抱歉打個招呼。

梁叛在這裏麵當然沒有任何利益糾葛,但是他要確定那個人究竟是不是曹老刀,如果是的話,曹老刀通過潘胖子千方百計要混進齊四家裏,其心不言而喻。

梁叛也是打算將計就計,要幫漕幫,在齊四家裏把曹老刀拿下。

如果潘胖子的班子去不了,梁叛的計劃便要落空了。

可他也沒辦法讓張邂堂收回成命,畢竟雙方交情沒有到那個份兒上,別人肯來提前打個招呼,已經是很漂亮很給麵子了,自己不能得寸進尺。

梁叛一邊思索著如何能夠順利施行這個“請君入甕”的計劃,一邊打開了第一封委托。

又是齊四的,不,準確地說是漕幫的。

漕幫向江寧信息谘詢服務社下的委托——抓住曹老刀,死活不論!

花紅一百兩。

時間是三天,要將曹老刀交付給譚三郎。

其後還有一個附加委托,如果能夠提供準確信息和上佳的機會,讓譚三郎親手捉住曹老刀,花紅二百兩。

時間還是三天。

這兩個委托乍一看很奇怪,通常不論是通緝還是懸賞,抓住人的賞金肯定要高於提供有用信息的賞金。

但是漕幫這兩件委托恰恰相反。

不過梁叛稍微一想,也就想通了,給譚三郎提供準確情報並創造一個上佳的機會,讓譚三郎親手抓住曹老刀,顯然就能立刻治愈困擾著譚三郎的心病。

多出來的一百兩銀子,就是給譚三郎治這心病用的。

“這個價格給老缺看過沒有,他的評估如何?”

梁叛雖然自己完全能夠拍板,但是他還是決定遵照會議的決議,由老缺負責審核與定價,自己可以在老缺定價以後進行調整,但是不可直接幹預定價過程。

自家的製度有時候並不是限製自己的,而是為了限製別人。

比如一個公司製定了某個製度,是將一些小項目的直接管理權限從總經理手中剝奪,交到專業的管理團隊手中,而這個製度正是總經理一手製定的。

這種情況看上去似乎很不合情理,但是總經理可以用這個製度來做擋箭牌,將那些求情、托關係、走後門的一律擋駕,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所以隻要老缺認為價錢不可以做,梁叛絕不會做。

可如果有私人交情,比如齊四甚或冉清的請托被老缺駁回了,梁叛雖然不能強行推進,但是隻要他自己願意,也隨時能夠跳出公事之外,以私人身份幫忙。

丫頭道:“拿給缺老爹瞧過了,他估的是抓住曹老刀在三十兩到六十兩之間,主要看找到曹老刀的成本,抓住或者殺了他不比殺豬難。”

梁叛點點頭,不由得笑了笑,既然這樣的話,如果明天能夠確認曹老刀的身份,別的事交給譚三郎就行,這筆錢就算掙著了。

他也沒打算跟漕幫客氣,這銀子當收就收。

剛才正愁不知如何“請君入甕”呢,漕幫的委托就來了,計劃也發生變化,真正瞌睡了就送枕頭。

不過第二封委托卻讓梁叛蹙眉起來。

是緹騎所陳碌的委托。

梁叛能夠看得出來,這份委托的正主絕不是陳碌,甚至都不是南京錦衣衛的事情。

因為委托中有好幾件事,頭一件就是:把一個姓徐名渭字文長的客卿,從徐大公子身邊弄走,不拘手段。

徐渭徐文長啊……

梁叛拿著信封晃了一下:“這是甚麽時候發來的?”

“下午,是小孟送來的,還沒來得及拿給缺老爹。”

梁叛將委托信塞回信封裏,說道:“回複給陳老板,就說我們茶館開不成,買賣歇業了。”

說著將那封委托遞還給丫頭。

丫頭有些不大肯定地問:“是不接麽?”

“傻啊你,剛才不是說了麽,不是不接,是接不成,買賣歇業了。總不能叫我們在大街上辦公?”

丫頭有點似懂非懂,剛準備將那份委托收了,卻見一輛馬車從不遠處“骨碌碌”地駛了過來。

那輛馬車上掛著一盞黃紙燈籠,裏麵亮著燭光,燈籠上寫了一個“陳”字。

梁叛認得,是陳碌家的馬車。

馬車停在二人麵前,一個獨臂的人影從車上下來,居然是蕭武。

蕭武下車便取出一封信,遞給梁叛,說道:“新的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