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可腳下功夫是連梁叛也差點吃過虧的。

騾車本來就停靠在路邊,再往邊上就是護城河的河堤,她一步步將汪寸金引到護城河邊來,踢之前算好了方向,一腳把這少爺從馬背上踢得飛過河堤,“撲通”一聲栽進護城河裏。

汪大少在那護城河裏濺起一大片水花,把三山門附近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

“救……”汪寸金猛然從水麵上探出腦袋來,剛喊了一個字,就沉入了水裏。

李伉臉色大變,這汪大少是北方旱鴨子,就是跟著他爹到南京來作威作福的,哪裏會水?

這倆人今天是偷跑出去逛窯子的,身邊一個跟班也沒帶,李伉隻好脫掉外麵的罩衫,衝到護城河邊。

丫頭本來隻是教訓教訓這二世祖的,誰知那汪大少居然不會水,知道自己大概闖了點小禍,吐了吐舌頭,把脖子一縮,朝車裏道:“冉姐姐,我們快跑罷,這車也不要了!”

冉清歎了一口氣,帶著阿慶、阿虎下了車來看。

這時就見那李伉衝到河邊,卻停在那裏,低頭亂找著甚麽。

李伉剛才情急之下本打算自己跳下去救人的,可他奔到河邊一看,那汪大少落水的地方就在河堤邊上,隻要找根樹枝就能遞過去把人拉上來。

可他低著頭找了半天,河邊上隻有一叢一叢的亂草,一根樹枝也沒有,不禁急得團團轉。

丫頭見他這副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叫道:“笨蛋啊,用你的罩衫啦!”

李伉看看自己抓在手裏的罩衫,這才醒悟過來,連忙擰成繩子拋了出去,

汪大少喝了好幾口水,雙手在河麵上一陣亂抓,正好給他抓到李伉的罩衫,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拚命扯了過來。

誰料這一下扯得力量過猛,李伉在河邊一下沒站穩,不由得失聲大叫,硬生生被汪大少給拽進了河裏。

護城河麵上又是“撲通”一聲,李伉恰好就落在汪大少旁邊。

冉清一隻手遮住雙眼,這場麵,沒眼看了。

丫頭在邊上低聲罵道:“蠢啊!”

誰知到下一秒就連阿慶和阿虎也捂住了眼睛——李伉就這麽呆呆地筆直站在水裏,那河水就到他的腰部。

三山門那便遠遠圍觀的人們一陣哈哈大笑,本來已經拿了竹竿、鉤子過來救人的,也停了腳步,站在岸邊上直搖頭。

李伉臊得滿臉通紅,一伸手攥著汪大少的頭發,把人給提了起來。

汪大少半截身子露出水麵,雙手死命抓著李伉的罩衫,還在那裏亂揮亂舞,嘴裏“啊、啊、啊”的慘叫。

岸上的人又是一陣哄笑。,這回就連城牆上的兵卒也趴在城垛上笑了起來。

忽聽一人“驚喜”地叫道:“嘿,那不是咱們府衙汪通判的大公子嗎,哈哈,好厲害的王八功!”

那邊也是幾個穿綢披緞的公子哥兒,都帶著家仆隨從,站在三山橋上看熱鬧。

其中一個人認出了汪大少,竟毫不忌諱地出言譏諷。

旁邊幾個公子哥兒聽了都放肆地大笑起來,看來這汪大少在紈絝當中也沒甚麽好人緣。

其中又有人道:“唉,那不是李大健嗎,怎麽跟汪寸金這臭癟三混在一起?”

“喂,李伉,你快躲開,小心著了人家汪大少的王八拳,打出你內傷來。”

“哈哈哈哈……”

李伉鐵青著臉,心裏把汪寸金祖宗十八代都咒了個遍。

要不是有求於人,他八輩子也不願意和這種貨色呆一塊兒。

將汪寸金拽出水麵,李伉就立刻爬上岸,也沒衣服好換,跨上馬便濕淋淋的回城去了。

路過三山門的時候,又被那群公子哥兒一陣嘲笑。

那汪大少勉強爬上岸,隻覺頭昏腦漲,四周的嘲笑和奚落不絕於耳。

汪大少何曾丟過這麽大的臉麵!

那幫本地紈絝雖然跟他一直不對付,可是平日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不至於閑的沒事當麵找他麻煩。

今天是被這臭娘們踢進河裏,才給了他們嘲笑的機會。

汪大少後悔自己沒有帶著跟班出來,此時見那小丫頭雙手叉著腰,警惕地盯著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對手,隻能陰著一張臉,死死地盯著丫頭說道:“你們是哪家的?”

汪大少雖然喜歡作威作福,但是並不蠢,否則他爹汪通判也不會將一些不方便直接出麵的事情交給他來做。

他在看到丫頭的武藝之後,就知道這個會駕車又會武藝的小姑娘絕非普通人。

等再見到冉清的姿容氣質,更加肯定了他的這個想法。

他見冉清帶著兩個娃娃,心裏便認定了是某個富商人家的太太,如果是官宦家裏的,出門一定是官轎、跟班缺一不可,不會隻租這麽一個最次等的騾車。

他見丫頭皺眉不語,冷笑一聲:“怎麽,不敢說?”

汪大少心裏惡毒地想:隻要你敢說是哪家的,定教你們家破人亡!

誰知丫頭還真不受他的激,大聲道:“我們是江寧縣六角井梁叛梁家的,怎麽樣?”

冉清本來雪白的俏臉上浮現出一抹羞色,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隻有阿慶撇撇嘴,一副很不稀罕的樣子。

丫頭自己則在心裏偷著樂,嘿,她也是梁家的人了……

汪大少雖然沒聽說過這家,但立刻在心裏記下了,又是陰毒又是垂涎地盯了冉清一眼,翻身上馬,一拉韁繩絕塵而去。

他要急著趕回去找人替他出這口惡氣!

對,先查一查那個甚麽江寧縣六角井姓梁的,然後弄死他!

至於李伉,則衣服都沒換,就火急火燎地跑到郃陽侯府,找到了趙開泰。

他本來是有一肚子埋怨的,打算見到趙小侯的麵,就把這廝怒噴一遍發泄自己心裏的憋屈。

哼,你趙開泰過去是厲害,是南京城裏第一流的紈絝,連丁老三都敢打的活閻王,可你現在不也混到跟我這種二三流的混混攀交情了?

你老子紆尊降貴出來做了官,那些勳貴家的小爵爺們誰還瞧得上你家,誰還把你當根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