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忍不住氣笑了:“怎麽,大明律法甚麽時候不準抵板子了?”

那府衙太太淡淡地道:“大明律準不準我不知道,但是我說不準就是不準!”

梁叛看看那幾個大漢,他倒是不怕動手,隻要敢碰他一下,這些打手就不用看見明天和後天的太陽了。

運氣好在古平崗招待兩天,還能見到大後天的太陽,運氣不好的話就很難說了……

他甚至能猜得到,為了能讓自己答應接受徐九公子的那些委托,陳碌在這段時間絕對會不遺餘力幫他擦這種屁股。

而且隻要在他解決能力的範圍內,梁叛惹得事情越多,陳老板隻會越高興——隻要梁叛欠他的人情足夠多,徐九公子的委托也就越有保障。

雖然有陳老板給他擦屁股,他幾乎可以為所欲為。

但是梁叛不想這麽做,不想用錦衣衛的特權壓人,一是因為不想欠陳碌太多的人情,陳老板那種人,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跟他做買賣根本占不到便宜。

二是因為阿慶在旁邊,他不願意給阿慶造成一種“特權至上”的錯誤意識。

相反,他要讓阿慶知道,權力是可以利用的,但一定要在一個合理的規則之內。

比如……

“老八,把牌子亮出來,將阿珠和這婆子以鬥毆的罪名抓到江寧縣衙去,交給張知縣審理。”

雍關眼睛一亮,立刻掏了自己的捕快錫牌,朝阿珠使了個眼色,笑嗬嗬地道:“你被捕了。”

俞三嬸和阿珠臉色一變,阿虎趴在俞三嬸的耳邊低聲說道:“沒事的,江寧縣的大老爺是我五叔的好朋友,我五叔朋友很多的。”

阿珠靠得進,也聽得清楚,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那府衙太太沒想到這幾個人當中居然有個捕快,更沒想到他們玩得出這一手,真要把人抓到江寧縣去,她就是再長的手也伸不進去了。

她忍不住喝道:“小捕快,你甚麽意思?”

雍關聳聳肩:“打架鬥毆嘛,我身為一個捕快,將涉事雙方帶到衙門受審,兩位太太也跟去作證好了,省得大老爺再派人傳喚。”

那府衙太太氣得臉色鐵青,心想她雖然沒有表露身份,但是那葛婆子已經說了自己是府衙的太太,平日裏別說是街上的店家酒樓,就算是到雞鳴寺、承恩寺這等大廟去,旁人也要那些司客僧、方丈主持,也要好言好語的招待。

不想今日遇到這樣的刁民,渾不將自己放在眼裏!

府衙太太冷笑道:“耍這等小聰明!來呀,給我回去通報老爺,叫他馬上派府衙捕班滾過來拿人!”

立刻就有一個大漢轉身向山下奔去。

梁叛看這架勢,心想這婦人倒是彪悍得緊,她家漢子肯定是光榮的妻管嚴。

不過她看上去不過四十歲出頭,是誰家的太太,怎麽這樣大的官威?

應天府除了陶傳和府丞大人兩位的官階夠看以外,也就剩治中大人這個正五品還算勉強了。

不過這三位最年輕的就是治中大人,也有五十多了,比這府衙太太大了一輪不止。

別的通判、推官、經曆、知事這些倒是有四十來歲的,可官階壓根就拿不上台麵啊。

雖說通判的正六品和推官的從六品隨便放到地方上哪個縣都比一把手還大了,可這是南都京城,光錦衣衛當中正六品的百戶都有上千個。

難道是陶傳的小老婆?

不會啊,看陶老頭一本正經的,不像是這種人啊。

就算陶傳是個老色批,可那年紀在那,即便有心也無力了。

而這婦人雖然年已四十,卻是兩腮紅潤,身材豐盈,該鼓的地方鼓,該翹的地方翹,哪裏是個身子久曠的模樣?

既然不是陶傳家的那就好辦了,他對雍關道:“沒事,你直接帶人走,如果有人把你們攔下來帶到府衙,你就直接向陶府尹自首,讓他來審。”

雍關答應一聲,便帶著阿珠和俞三嬸走出涼亭。

這時另外一個太太終於忍不住說話了,隻聽她斜著眼,陰陽怪氣地道:“姐姐,和這等刁民理論甚麽,道理同衣冠人家才講得通,和這等刁民說不過是對牛彈琴罷了。你便是太仁慈,身後這許多通判府上的家丁,先拿了人又怎的?咱們是替官府捉拿人犯,隻會有功,不會有過……”

那府衙太太眼睛一亮,看向梁叛的眼光便透出一股決絕和狠辣之意。

她看得出來,這些刁民當中就是這個高大漢子說了算,所以決意先拿下此人再說!

梁叛聽另外那個太太提到“通判府”,心中頓時好笑——這真正是冤家路窄,自己家兩個店才剛剛被那汪通判派人給封了,現在又跟汪太太起了衝突。

這汪家人是跟自己八字相克嗎?

汪啟德的八字是不是和別人相克他不知道,他隻知道今天又得了一筆不菲的銀子。

三山門城門吏的位子,上次那個查記醋行的查大少許諾給他送一千八百兩,已經不少了,這次又來了個俞教詮,居然主動提到兩千兩,除此之外還有四百兩給他個人的“意思”。

這就很夠意思了!

要知道按照之前的慣例,一個新的城門吏接任也不過是四百兩的孝敬,每年額外一百五十兩到二百兩的“節敬”。

雖說三山門和聚寶門這種通衢要道格外不同,在上一任的手裏也不過是翻了兩倍,四百兩變成一千二百兩,每年的節敬也是翻兩倍的六百兩。

不過這都是老黃曆了,至少汪啟德在任的時候沒有收到過三山門接任的這筆一千二百兩銀子。

因為三山門的俞東來在這個位子上一坐就是二十年,倒是接連熬走了三任應天府通判,他自己卻老神在在地待在三山門的那幾個門洞之中,巋然不動。

不過俞東來這個人很講究,他知道自己沒讓幾位通判老爺收到接任的錢,便在每年的節敬上格外在意。

原本是六百兩一年的,在他手上活活漲到一千兩,其中六百兩紋絲不動,還是府衙裏頭頭腦腦們分的,剩下四百兩卻是汪啟德一個人的腰包。

所以他對俞東來這個人觀感很好。

連帶著對俞教詮這個人的觀感也很好,他從吏房書辦那裏聽到了,這個俞教詮就是俞東來的親三叔。

俞家人辦事,果然沒有一個不在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