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碌聽得雲裏霧裏,叢老頭憑甚麽覺得這個梁叛是個可造之材?
不,他的意思當然不是說梁叛這個人不可造,不是個人才,隻是好沒來由的,怎麽就對梁叛的看法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不過這蔡桑梓的措辭雖然惡心了一點,但如果能將梁叛收回書院,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陳碌是南京首腦,站在這個角度來看,他當然希望書院能夠吸收更多的可用之才。
就像梁叛那句詩,怎麽說來著?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寫得很好很應景嘛!
“行啊,這是好事,我親自跑一趟,找梁叛談談。不過他願不願意還不好說,我盡量勸……”
就在陳碌高興地侃侃而談時,蔡穠卻忽然打斷了他:“謙公,你恐怕誤會 了,叢老的意思是,他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能達到我們書院的要求,才可以幫他求情,讓他重新回到書院來。”
陳碌一愕,心中恍然大悟。
怪不得叢老頭和蔡穠這兩個家夥會突然這麽好心,還說的如此冠冕堂皇,搞半天是有求於人啊。
嗬嗬……
陳碌心中冷笑,臉色便不那麽熱情了,淡淡地道:“哦,這樣啊。”
他既不問要怎麽證明能力,也沒問怎樣才算達到要求。
蔡桑梓本來打算好的一套拿捏之辭全無用處。
等了片刻,就見陳碌在那裏慢悠悠地喝茶,絲毫沒有再問的意思。
蔡穠略覺尷尬,隻好咳嗽一聲,主動說道:“是這樣,有一件東西,是個楠木盒子,上麵有一個甚麽草……甚麽……”
蔡穠想不起來盒子上那徽記的全名叫甚麽,隻好看向王振。
王主事坐在椅子上朝陳碌欠了欠身,很適時地接口道:“是三葉草三劍丸的標記。”
陳碌難以察覺地皺了一下眉頭。
他一聽就知道這是倭人的東西,不知道叢老頭和蔡桑梓兩人在暗地裏搞些甚麽東西,怎麽跟倭人扯上關係了。
不管大明的士人商賈之中,有多少人在暗地裏和倭寇、海盜以及海商有著甚麽樣的牽連,不管這是不是已經成為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常態,但明麵上朝廷仍舊施行著海禁之策,凡官民人等是一律不準和海上的人打交道的!
這是國策,也是鐵律,這些人怎麽能這麽不小心?
但他現在不想在大方向上多扯,既然已經說到具體的事情了,他還是要問問清楚。
“具體是甚麽樣的盒子,多大尺寸,甚麽漆色,還有這個三葉草三劍丸到底是個甚麽圖案?”
蔡穠把嘴巴一張,這些問題他一個也答不上來。
他倒也不認為這是陳碌對自己的刁難,既然要找東西,自然要問清楚,可他確實一無所知。
於是便又將目光轉向了王振。
王主事又欠了欠身,替他答道:“陳千戶,實在我們得到的線索也就這麽多。這個盒子原本是應該在……”
說到這裏,他用眼神向自己的上司蔡穠征求了一下意見。
蔡穠點了點頭,示意可以說。
王振便接著說道:“原本是應該在會同館的,埋在一棵桃樹下麵。但是我們已經找遍了,所有的桃樹都挖出來翻了一遍,並沒有找到這個盒子……”
他說到這裏,又看了蔡穠一眼,把嘴巴閉上了。
王振心中惴惴,猜想自己剛才是不是說得有點多了。
憑陳碌的聰明,他一定能猜到工部和兵部在會同館的全武行,就是為了這一件事。
果然,蔡穠的臉色有些不大自然,但他沒有責怪自己屬下的意思。
畢竟他既然來了,就不是來死撐門麵慪氣的,最終目的還是要找到那個楠木盒子,既然要找東西,自然要盡可能地提供更多的線索。
自己這幫人在會同館的桃樹下找不到,說不定別人能找到。
“謙公,此事叢老十分關切,若那梁叛能夠辦成,我蔡某一力擔保,讓他回到書院!”
陳碌聽著暗覺好笑,確實如王振所料,他從幾句話當中便將整件事勾勒出了一個大概的來龍去脈。
原來他們從徐九公子那裏搶過去的委托就是這個!
再想想三茅宮那個倉庫,湖溪書院這次的損失一定十分慘重,而且最後連東西都沒找到,如此一來不但得不到徐九公子的交情,反倒要招致對方的惡感。
這實在是……
如果陳碌現在不是南京首腦,他會很樂於看到這出笑話的,而且會拉著梁叛過來跟他一起幸災樂禍。
但是不行。
他不但不能嘲笑這群傻鳥,還得給他們擦屁股!
陳碌捂著額頭,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怒火,壓著嗓音問:“還有甚麽線索?”
王振便將在安家莊抓的那個獨眼龍和光頭倭人的事說了,並表示人已經帶了過來。
他說完直接將徐九公子的紙條遞了過來。
陳碌接過來一看,截止時間居然就是今天酉時!
他不禁想到了那天晚上範大成拖他給梁叛發的一個委托,同樣是找東西,截止時間也是今天酉時,可人家梁叛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到自己這裏來取錢了。
這說明任務已經完成,這他娘的就是差距!
而且這事攻打那個倉庫之前就應該跟自己這邊打個招呼,隻要他派兩隊緹騎過去,至於損失這麽大,還拖延這麽久的時間?
可陳碌已經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行罷……(媽的),我帶你們去找他,具體的你們自己跟他說!”
陳碌說著起身便走,他是肯把人帶過去已經仁至義盡了,實在是沒有臉麵再開口讓梁叛接這檔子事。
更何況梁叛未必肯買他的麵子……
蔡桑梓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拍著胸脯說道:“一切由我來說,此次叢老肯提攜他,是他莫大的機緣,晾他總須記得感恩。”
……
梁叛現在可沒工夫感恩,他眼看著就要迎麵撞上了程燮的刀尖,卻突然從肋下伸出一隻斷刀來,從一個根本難以預料的角度“啪”的一聲擊在了程燮的刀刃上。
程燮隻覺一股詭異的力量從刀柄上傳來,刀身劇烈震**,幾乎脫手飛出。
此時梁叛右手的倭腰刀也已架在了他的側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