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懿的大孫子的爹要找梁叛幫忙。

那不就是趙伯錫要找梁叛?還幫忙?

趙開泰顯然也瞧見了範大成,見這倆人居然從一車下來,微微有些吃驚,但一想梁叛這個人從來不按套路出牌,很快也就釋然了。

他對範大成恭恭敬敬地執晚輩禮道:“見過範指揮。”

“噢噢……”範大成下意識地點頭,有些茫然,“你們認識?”

梁叛笑道:“還行。”

範大成更納悶了,認識就認識,不認識就不認識,怎麽叫“還行”?

這是勉強算認識的意思,還是交情不錯的意思?

剛才趙家小子開口就叫“五哥”,不像是勉強認識的樣子啊。

那就是交情不錯了……

範大成心裏不由得泛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這個梁叛,兩個多月前還隻是江寧縣一個小小的捕快啊,怎麽就突然交遊廣闊了?

“範大人進去坐坐?”

梁叛笑嗬嗬地邀請。

範大成本來想說這兩天城裏亂,中兵馬司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打算拒絕的,可他突然很好奇,趙伯錫找梁叛會是甚麽事?

三人剛進醫館,正在鍘藥的小六子便抬起頭,對梁叛說了一句:“五哥,隔壁樓上有客人。”

梁叛見他眼色,知道多半客非好客,便點點頭,轉頭看看華大夫不在家,便問:“你丈人公呢?”

小六子嘿嘿一笑:“家裏缺一味藥,到南城去找了,不過聚寶門不通,要繞遠路,估計得到晚上才能回來。”

二郎廟的季成堂已經被一把火燒幹淨了,城內沒有別的大藥鋪,隻好到南城去找。

西城倒是有一家北直隸人開的藥房,跟季成堂的一樣,也是過江藥。

不過這家號子不像季成堂做得全,他家隻賣人參、鹿茸、蟲草一類的貴重藥、補藥,尋常草藥挑揀、晾曬、鍘碾、儲存都很麻煩,又占地皮,所以不在他們的經營範圍之內。

南城那一家是個老鋪子,每天要派四個小徒弟推著車到本地鄉下各處去收藥材,

梁叛點點頭,帶著範大成和趙開泰進了內院書房。

忠義上了茶來,三人喝了一口,梁叛便問趙小侯:“趙郎中找我有甚麽指教?”

趙開泰有點發愁地道:“五哥你是不知道,朝廷要往台州調兵遣將,我們南京要出一名千戶,到甚麽桃子……”

梁叛和範大成對視一眼,都覺驚奇而有趣。他道:“桃渚所,老程家的是不是?”

“對對對……嗯?”趙開泰撓撓頭,“你怎麽知道?”

“我掐指一算唄!”梁叛和範大成又是相視一笑,各自心照不宣,“說罷,找我幹嘛,你該不會是找我借倭刀的罷?”

“五哥!”趙開泰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笑了起來,“你該不會真的會掐算罷,你算得一點兒不錯,把你那把倭刀借給我使使,我聽高腳七說你那有一把的,是真倭刀。”

“本來是有的,不過被程燮砸斷了。”

他不聲不響地給程家老大上了個眼藥,範大成把老程家說得那麽可怕,反正這事也瞞不住,還不如先告程燮一記刁狀。

而且他也不算說假話,那把刀的確是跟程燮交手時被砸斷的。

梁叛以為趙開泰會很為難的,一邊是他自己,一邊是跟他們老趙家世交的海豐侯程家,搞不好趙小侯跟程燮的關係還很要好。

誰知趙小侯把嘴一撇,不屑地道:“那個傻鳥……”

他瞥了範大成一眼,畢竟長輩在場,又是一個圈子裏的人,多餘的話便沒說下去。

梁叛道:“你們要借倭刀,是不是打算研究一下倭人的武器和刀法?”

“對啊。”趙開泰道,“朝廷這次看來要動真格的了,讓南京兵部擬一份準備方略出來,先交給南京守備府和五軍都督府審議,定稿之後等那位新的浙江都司僉事到來看過,沒有異議則發給京師,台州那邊就照此執行。

“我爹也有參與,研究倭刀和刀法,然後在方略之中提出有針對性的練兵和作戰之法,這一塊在整個方略之中分量很大。”

不用趙開泰說梁叛也能想得到,戰備方略,自然是為了提前知己知彼、揚長補短,研究敵人的武器和戰法便是“知彼”。

這時範大成在邊上道:“既然隻是做方略,那又何必一定要拿到倭刀,隻要知道其性能、特點不就成了?”

趙小侯苦笑道:“問題便是不知道究竟有甚麽樣的性能和特點,隻知道倭刀輕便、鋒利,但是具體如何輕便,如何鋒利,卻無人能說得清楚。所以要找一把實物來研究。”

“何必如此費事!”範大成笑道,“現成有人用過,本身又是倭刀行家,想知道甚麽直接問一問不就行了?”

說著嘴巴朝梁叛一努。

趙開泰一愣,看了看梁叛,這才反應過來,喜道:“對啊,五哥,你既然有倭刀,一定會用咯?”

梁叛苦笑道:“昨天剛學會……”

“學會了就行!”趙開泰站起來就要走,“你等著,我回家找我爹去。”

範大成也要告辭,兩人正要一路。

梁叛將二人送到門口,一直看著兩人上了馬車,遠遠還瞧見範大成對趙開泰說了一句甚麽,然後就聽趙開泰嚷嚷道:“程燮那個吊毛,成天比大胡話的,打死活該。程大去不了台州正好,省得去害人,反正老程家還有小二子,這事歸我爹管,我回去跟我爹說!”

說著還拍了拍胸脯,一副大包大攬的樣子。

梁叛笑著搖搖頭,轉身便朝茶館而去。

……

茶館二樓上,陳碌優哉遊哉地喝著小孟給他上的茶,時不時朝蔡穠那邊瞥一眼,瞧見蔡穠不停地從窗口中看日頭,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那個王主事一開始還沉得住氣,但眼看著離約定的時辰越來越近,找盒子的事兒還沒影呢,即便這會兒梁叛出現在他們麵前,也肯定是沒有時間去找的了。

好在他們並沒有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梁叛的身上,那獨眼龍已經送到錦衣衛的昭獄去審了,說不定能從他嘴裏再撬出甚麽重要的信息來。

叢老那裏也還有別的安排,無非就是托關係找人,欠了一些人情,到禮部找了個半通倭話的,正在審問那光頭倭人。

蔡桑梓看看天色已經接近中午,心中焦急不已。

麵前茶已經喝得沒了色,陳碌那一杯已經換了三遍了,自己還是最早的那幾根茶葉棒子。

他終於忍不住霍然起身,正要對陳碌發頓牢騷,然後甩手走人,卻聽見樓梯噔噔噔的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