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中常口中說的是“梁老板”,不言自明,是來談生意的,而且姿態擺得很正。

不像某些人……

梁叛朝蔡穠瞥了一眼。

蔡侍郎剛要下樓,一聽這人竟是徐九公子的門下,心中驚疑不定,竟不肯走了。

於中常還沒開口,跟在他身後的木鐵漢便指著王振說道:“喂,我想起來了,你這個死太監,上次徐九公子給梁老板的委托,便是你從我手裏騙去的,你們找到楠木盒子沒有?”

給木鐵漢這麽一叫,眾人紛紛向王主事投去訝異的目光。

王振臉漲得通紅,連忙分辨道:“在下……在下可不是太監!”

“我不管你是不是太監,東西找到沒有?這本是徐九公子特為找梁老板的請托,卻被你騙了去,公子已經罵我了!”

於中常沒想到這愣頭青甚麽話都往外說,尷尬地咳嗽一聲,提醒道:“鐵漢,公子的話你又忘了,在外麵多辦事,少說話。”

木鐵漢把腦袋一昂,一副桀驁不馴的神色,但畢竟還是把嘴閉上了。

於中常便轉向王振道:“這位……”

王振立刻作揖說:“在下工部營繕司主事王振。”

“哦,王……怪不得……”

於中常這兩句話說得沒頭沒尾,可大家都能聽懂,是說怪不得木鐵漢要叫他“死太監”。

“王主事。”於中常拱了拱手,“之前我們九公子的委托誤交給了閣下,雖是一場誤會,但如果閣下替公子找到了那個楠木盒子,我們一樣會照價付清籌金五百兩。不知那盒子可曾找到啊?”

王振連忙道:“我們已經找到了安家莊的所在,連夜進剿,雖然損失慘重,卻也擊斃匪徒四十餘人,並查到會同……”

於中常皺著眉抬手製止了他的講述,看了梁叛一眼,對王振道:“我聽說梁老板做事從來不談過程,隻有結果,我們九公子也是這種性子。”

王主事滿麵羞慚,張了張嘴卻是啞口無言。

結果?

結果就是“沒找到”唄。

可這三個字要怎麽說得出口?

一旁的蔡桑梓這時超前一步,十分矜持地對於中常拱了拱手:“嗬嗬,本官工部右侍郎蔡穠,敢問貴姓高名?”

於中常並未對他的侍郎官職有所表示,神情一如尋常,淡淡地道:“區區無名小卒,賤名何足掛齒。不知閣下有何見教?”

蔡穠臉上笑容不自覺地斂去幾分,聲音有些生硬地道:“此時距離徐九公子約定的時辰,似乎尚有兩個時辰,一切未有定論。我書院為徐九公子的事,付出甚大,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果我書院有幸找到東西,也不要酬勞,純粹是因為仰慕徐九公子,還請先生稟報一二。”

於中常好歹聽他說完了,才問:“那就是沒找到咯?”

蔡穠臉上有些掛不住,隻好道:“還在找,應當很快便有眉目。”

那木鐵漢雙手抱胸,白了蔡穠一眼,嘴角掛著一絲譏諷。

於中常便不再看蔡穠,而是轉向梁叛道:“梁老板,在下今日來,便是帶了我們九公子的委托……”

他又將整個委托向梁叛說了一遍,包括安家莊的線索。

梁叛靜靜聽完,不過這一次於中常不僅帶來了委托,還另外有一張圖樣,看來這幾日徐九公子那裏也沒有閑著,得到了新的線索。

圖中所畫的當然就是梁叛書桌抽屜裏的那一個,連八卦鎖都畫得清清楚楚。

那紙上還標注了大致的尺寸,隻有盒子上三葉草三劍丸徽記上被人用墨塗掉了,無法看到這個所謂“三葉草三劍丸”的具體樣式。

但是隻要找到這個盒子,自然就會看見,如果找不到,那也沒必要將這個特殊的徽記弄得盡人皆知。

這圖樣一拿出來,蔡穠便黑著臉叫道:“這不公平!憑甚麽他就多一條如此重要的線索?”

於中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依舊沒有理會,朝梁叛問道:“梁老板,如何?”

“行,我接了,不過我剛才已經答應這位蔡大人,五百兩轉手一個楠木盒子給他,不過這價格是看我們陳老板的麵子,所以你們要高過這個價才行。”梁叛轉頭對小鐵道,“收錢,七百兩。”

於中常正要答應,他手上還有那天王振塞給木鐵漢的“好處費”二百兩,木鐵漢上交以後,徐九公子又交給了他,仍舊拿來辦這件事。

加起來正好七百兩。

誰知那蔡穠板著臉,訓斥道:“梁叛,你不曾辦事便收人錢財,怎可效此奸商所為?”

木鐵漢幾次想插嘴,一想到於中常的話,又憋了回去,隻在嘴裏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句:“多管閑事多吃屁……”

梁叛隻覺好笑,也不跟蔡穠著惱,拿著圖樣,笑道:“蔡大人,我家那個楠木盒子跟這個也差不多,要不還是轉給你們書院,仍舊收你們五百兩,你們淨賺二百兩,又能對徐九公子交差,如何?”

他說出“你們書院”這四個字的時候,坐在後麵的陳碌便失望地歎息了一聲,搖搖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蔡穠卻是臉色鐵青,怒斥道:“此等蒙混欺詐行徑,怎是我書院君子所為?看來叢老一力將你這刁滑之輩逐出書院,乃是明智之舉,否則沒的敗壞我書院名聲!”

此時小鐵已經收了錢,按照梁叛的吩咐往書房拿盒子去了。

於中常懶得看他們鬥嘴,便要告辭,說回去等梁叛的消息。

可梁叛卻拉住了他:“於先生,先不忙走,東西馬上就來,不妨先吃杯茶看一看。”

於中常雖然不相信他家裏隨便拿出個楠木盒子來就能交差,但也知道梁叛不是那種濫竽充數的作風。

心裏實在猜不透他弄的甚麽把戲,但也沒有拒絕,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小孟立刻沏了兩杯新茶上來。

他這裏的茶水一律按照梁叛的習慣,將炒製好的茶葉泡在個人的杯子裏,而不是茶壺當中。

於中常坐下來,看見自己杯中根根倒立漂浮在水麵下的茶葉,覺得新鮮,便吹開葉子細細嘬了一口,隻覺茶味濃鬱芬香,別有一番滋味。

不多時小鐵手裏拿著一個盒子回來,交給梁叛問:“五哥,是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