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居然認得那聲音,是黃鶯兒……
他還記得帶趙小侯來“放鬆”的那次,黃鶯兒來了月事,沒有掛牌子接客,恰好被小飛燕抓了“壯丁”陪賭。
這姑娘豪放的性情和響亮的嗓門,還是給梁叛留下了一些印象。
但他眼下的關注點不在這裏,他想知道的是,鬧鬧他們所說的“鬥地主”,到底是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種撲克玩法……
“喂,大壞蛋!”鬧鬧叉著腰站在梁叛的麵前,打斷了他的思緒。
鬧鬧的小衣裁剪得很短,她叉著腰的時候,下擺便提了上去,露出了纖如細柳的一段腰肢。
腰上圍著一圈紅絲帶,那是兜肚……
“咳……”梁叛尷尬地咳嗽一聲,“郡主大人,你老人家有甚麽吩咐請直說好嗎,沒必要總是叫我‘大壞蛋’罷。我很壞嗎?”
“你就是大壞蛋!”鬧鬧一指冉清和丫頭,“你這兩個女人,先借給我用用!”
再次回到房裏,梁叛被迫無奈地躺回**,隻能眼睜睜看著三個女人將他無情地拋棄,圍在桌邊擼起袖子開始鬥地主。
梁叛聽見鬧鬧在那大聲地喊“搶地主”,又瞧見她們手中那種粗糙的紙牌,終於確認了,這就是自己所知道的那種“鬥地主”。
至於瀟湘院的人是怎麽學會的,他也能猜想得到,應該是從應天府大牢中流出去的。
雖說不管是撲克牌這種娛樂工具,還是“鬥地主”這種玩法項目,都不是梁叛的原創,但在這個世界上,那就是他的發明。
現在他發明的“鬥地主”似乎在沒有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被人擅自流傳了出去。
但梁叛倒不認為這是甚麽壞事,因為冉清已經研究出了一代撲克牌——姑且這麽叫罷——的獨家製作工藝!
這種人與人之間自發的推廣,能夠迅速提高撲克牌的知名度,隻要等那種又好用又規範的撲克牌一麵世,立刻便可以填補市場,創造利潤。
不出意外,有冉清這位隱藏的Boss在,鬧鬧作為地主又輸了。
這遊戲梁叛早已和冉清探討過其中的各種出牌技巧,自然可以碾壓鬧鬧這種,連記牌都不肯費腦子的菜鳥。
第二把鬧鬧讓冉清做了地主,結果可想而知,又輸了。
她是來找自信的,結果隻是給自己心靈的傷口上又灑了一把鹽……
梁叛在一旁看得嘿嘿直笑,鬧鬧氣不過,站起來一指梁叛,叫道:“大壞蛋,你笑我!婠婠你下去,讓他陪我打!”
梁叛嗬嗬一笑,搖頭道:“這東西我可不會,和你這種老手打自然必輸無疑,不打不打。”
“不行,必須打!”鬧鬧看樣子是輸急了,非得扳回一城不可。
也怪那幫瀟湘院的小娘嘴毒,見鬧鬧輸了,說起怪話來一套又一套的,直接把鬧鬧心態搞崩了。
梁叛見她要發瘋的樣子,隻好以進為退地道:“非要打也行,不能這麽幹玩兒,得有彩頭。”
“甚麽彩頭?賭錢嗎,我沒有,不過瀟湘院的賬上有錢,都是我家的,我隨便拿。”
“賭錢沒意思,我們賭脫衣服,不然就不玩兒!”
梁叛毫不掩飾地奸笑兩聲,小樣,不敢了罷?
誰知鬧鬧氣得俏臉通紅,忽然將手中快揉爛了的紙牌一丟,恨恨地道:“好,賭就賭!”
冉清和丫頭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這……
丫頭倒是有點興奮,梁叛穿得可不多,等會如果鬧鬧郡主搶到了地主,自己是不是應該放放水,那樣好像就可以讓梁叛脫衣服了。
嘿嘿……
冉清則看向郡主,鬧鬧穿得也不多,那豈不是……唉,這家裏又要多一口人麽……
她想著,幽怨地看了梁叛一眼,直把後者看得毛骨悚然。
……
瞻園之中,新花開放,也是一樣飛微風拂麵,但比梁叛所在的小院又多了許多鬱鬱蔥蔥和鳥語鮮花。
草叢當中鋪了一張厚厚的草席,當中支著一方火爐,徐九公子在草席之上待客。
來的客人是小公爺徐邦瑞。
今天飲的不是茶,而是酒。
酒在火爐之中微微發燙,散逸出令人心醉的酒香味來。
所謂“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便是這般的情形。
徐邦瑞飲了一口,那酒雖是溫的,可依舊有一股清冽的味道直線而下,口舌之中回味無窮。
“好像是花釀?”
徐邦瑞雖然附庸風雅,十分與文人親近,但終究對這種真正風雅之事並不怎麽認真去學。
風雅與其說是一個人的情操,不如說是一項雜學。
因為它包含了許許多多的方麵,比如琴棋書畫,比如焚香、煮茶、溫酒,甚至連烹飪也可以是一項頗有雅趣之事。
比如清代袁枚就將一部食譜《隨園食單》寫成了散文筆記,而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有比《隨園食單》更文雅十倍!
想要做到事事風雅,那就真得學得雜。
徐邦瑞沒那個工夫,也沒那個耐心去一樣一樣地學。
所以他隻能猜測是花釀,但並不能肯定,更猜不出是甚麽花所釀。
徐九公子笑道:“是桃花釀。去年無意當中從一位浙江朋友那裏得到一張方子,便是這釀桃花酒之法。”
“哦?”徐邦瑞顯得頗有興味,著意問道:“桃花酒,這其中可有來曆典故?”
要曉得典故,萬物皆有出處,事事總是道理,這就是風雅,這就是雜學。
徐九公子曉得他毛病又犯了,可又不好拆穿他,隻得認真說道:“典故有的,一說是與西王母蟠桃園有關,那裏的桃花所釀,自然也是瓊漿仙釀。”
徐邦瑞聽說真有出處,仿佛興致更濃,問道:“二說呢?”
“二說,是吳中唐寅所釀,其有句詩叫‘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徐九公子笑道,“有人說這‘賣酒錢’說的並非用桃花賣錢買酒,而是用桃花釀酒再來賣錢。哈哈,不過是牽強附會之言,博君一笑爾。”
徐邦瑞點點頭,似乎是大為讚賞。
不過,他點頭點了好幾下,雙眼沒有甚麽聚焦,看著地上不知何處,看上去並不是在思考甚麽“典故”,而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徐九公子自己斟了一杯酒,輕啜一口,暗暗搖頭。
這個堂兄,門下遍招名士,果然還是個草包……
誰知徐邦瑞忽然看向他,開口道:“那天晚上你沒有出手幫一幫梁叛,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