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黑那裏出來，梁叛手裏拿著兩個紙包彈，重新邁步走入巷子裏。
他不禁想起高腳七和小鐵的婚事來。
高腳七還成，長相過得去，身材也高，就是人有點憨，餘奶奶很快就給他挑中一個。
雖然這個沒成罷，可畢竟說明老七是好找對象的。
小鐵就難了，雖然這大半年臉上的疤痕長好了些，沒有最初時那麽泛紅猙獰了，但畢竟是容貌毀了，就連餘奶奶也是搖頭。
雖說介紹對象的，成婚以前根本見不著麵，但那是姑娘家，女方的長輩肯定要明裏暗裏來相一相小鐵的。
即便小鐵躲著不見麵，人家難道不會在六角井打聽？
這一片誰不知道小鐵的臉是毀了的？
別看小六子和老八、老狗他們接連成了親，老娘高興得合不攏嘴，但梁叛心裏很清楚，小鐵才是老娘心裏最大的疙瘩。
梁叛經常聽見桂枝她娘安慰老太太：小鐵年紀最小，高腳七不還沒說成嘛，不要著急，一個個都會有的。
可現在高腳七眼看著也要找到媳婦了，梁叛便不得不替老娘著急起來。
先將小鐵的事放下，他沒有直接去罵駕橋，而是回到這邊的內院，一頭便鑽進了書房裏，開始研究手裏的兩個紙包彈。
紙包彈就是以紙做成彈殼，將鉛彈和火藥事先包好，將裝鉛彈、填入火藥兩個步驟省略為一個。
現在梁叛用神火銃的擊發頻率在每分鍾六次到每分鍾七次，遠遠好過現行前裝火繩槍的兩到三次。
如果再用紙包彈精簡步驟的話，大約可以提高到每分鍾八到十次。
可紙包彈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需要完全重新設計彈倉和藥倉，而且沒有底火，如何擊發也是一個麻煩。
當然可以裝入引火藥，但這又多一個步驟了。
至於底火的造法，涉及到一個硫酸汞還是甚麽東西的材料，他不記得了。
畢竟他會用槍，但沒學過造槍，即便是現在的神火銃也是梁叛給了一個大致的概念，細節方麵全靠老黑的自主研發。
況且即便知道底火藥的成分，在沒有機械生產條件的情況下，也無法大批量生產。
梁叛有些無奈地看看那兩枚紙包彈，心裏知道大概暫時是用不上了。
不過技術儲備就是這樣，可以備而不用，總好過用的時候沒有。
他咂咂嘴，看來要調整科研方向了，讓老黑試試膛線罷……
……
搞科研是需要團隊的。
一個人不能幹成所有的事，也很容易走進死胡同。
但是古代的中國是經驗主義為主導，沒有科學研究的主動意識，以至於缺乏體係性的理論。
多數的發明起源於偶然，並在閉塞的手口相傳中走向凋零。
所以在五千年璀璨的文明當中，那些大名鼎鼎的發明者甚至並不是專門從事發明研究的專家。
比如蔡倫是個宦官，他改進了造紙術。這似乎是他人生的唯一亮點，更多的時候他都在進行著權力鬥爭和政治角逐。
畢昇是個印刷工，他在工作中打破了雕版的框架，發明活字印刷。
火藥的發明者是煉丹術士，他顯然沒有繼續開發這種神奇的東西，也沒有推敲其中的化學原理；指南針的發明者們也沒有進行磁場理論的探索和研究。
這些人當然都有巨大的貢獻，也當然可以稱之為發明家，但若冠以“科學家”之名似乎並不恰當。
他們的一生也隻是在某種機緣或者偶然下，得到了一個足以影響世界的發明或者改革，而且大多情況下他們並不會繼續跟進研究和發展，也沒有其他可以稱道的研究成果。
由此可見，中國古代的科學最大的問題或許便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梁叛騎著馬準備在南門大街上悠悠而行，思緒卻飄往了千裏之外，他想：不知道裴德洛有沒有給我找到幾個研究員啊……
……
一艘破破爛爛的老帆船，在海上漂泊了一年又四個月，停靠過無數的港口，承受過無數的海浪，終於駛入了他們這次超級遠航的目的地：滿剌加海峽。
當葡萄牙船長聲音高亢而顫抖地宣布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十七名葡萄牙籍和西班牙籍的冒險者集體歡呼起來。
而瑟縮在角落裏的兩名荷蘭人，以及三名意大利人，卻沒有多少欣喜之色，全都垂頭喪氣，沉默地盯著腳下的甲板。
要知道，這艘船從裏斯本港出海的時候，足足有六十五人。
可是在第一次淡水危機當中，船上的冒險者為了爭奪僅剩的一點淡水，立刻分成了兩個陣營。
由葡萄牙本地船工和西班牙的冒險者一共三十一人，加上四名意大利商人組成了半島陣營。
而剩餘的德國、荷蘭以及法國探險家，外加一名英格蘭廚師，一共三十人，組成了中西部聯盟。
雙方一開始並未爆發十分激烈的衝突，但是出於對英格蘭廚子糟糕手藝的痛恨，兩名西班牙人果斷刺殺了他，這引發了德國人的強烈反抗——六名德國人閃擊了葡萄牙船工，以兩人受傷的輕微代價殺死了五名敵人。
這直接導致了四名意大利人的倒戈。
中西部聯盟立刻聯名宣布，同意將意大利納入西歐的版圖，組成了新的廣義的中西部聯盟。
而半島陣營撕裂以後，幹脆精簡為伊比利亞陣營。
中西部聯盟實力壯大以後，立刻在德國人的帶領下，攻占了艏樓和中艙，隻留下船尾部分給伊比利亞陣營。
眼看大勢已定，就在中西部聯盟即將宣布勝利的前一天夜裏，伊比利亞陣營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突然背水一戰，猛烈攻打法國人守衛的中艙，那裏是淡水的儲存點。
當時有十四個法國人守在中艙裏，可是還沒等德國人從艏樓上衝下來救援，法國人就已經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中投降了……
意大利人再次倒戈，殺死了兩名德國人，但也被德國人垂死一擊，拉了一個意大利人作墊背。
中西部聯盟徹底失敗，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將所有的法國人和德國人丟進海裏，隻留下兩名荷蘭人和三名意大利人，作為他們的貨物和奴隸，並且強迫他們簽訂了效忠的協議。
所以，這些失去了自由的荷蘭人和意大利人，對於到達滿剌加海峽這件事，根本是一種無所謂的態度——他們明天或許就會被賣給某個黑心的農場主，從此過上暗無天日的苦力生活，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