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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林小心肝撲通撲通直跳,很是得瑟的咧嘴笑笑,心說難道自己真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把白蓮教主都迷住了?

我呸,那老妖婆!這廝吐了兩口唾沫,摸摸臉,好像還是以前的樣子,並沒有變帥。

白蓮教主派了阿沙臥底,得到許多有用的情報,甚至找回了失落已久的聖物混沌之球,這比殺死秦林要有利得多,所以非但教主不會拿他怎麽樣,要是別人想殺秦林,她反而會出手相助呢!

當然,將來阿沙結束臥底,那可就難說得很了……比起莫名其妙的秦林,高台上的威靈法王就快要嚇死了,他在京師躲在轎子裏裝神弄鬼,幾次差點被白蓮教主戳穿,這次直奔而來,嚇得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可有人比威靈法王還著急,威德法王心頭暗道一聲苦也,剛剛在所有蒙古牧民麵前和便宜師弟打了問訊,要是這位紮論金頂寺的第二法王、白教的第二號人物被魔教教主像殺雞似的斬殺當場,得,整個白教都直接抹脖子上吊吧!

“呔,魔教教主著打!”威德法王運起獅吼功,一聲霹靂般的大喝,菩提子串成的一串念珠挾著風雷之聲,朝白蓮教主後背砸去。

老禿驢武功一至於斯?白蓮教主聽著念珠的破空之聲,覺得對方功力比想象中更為深厚,隻得暫且丟開威靈法王,腳步微錯身形避開那串念珠。

轟隆一聲巨響,念珠砸在泥塑的佛像上,將佛像砸得塌了大半邊,小小一串念珠,被威德法王拋出,竟然威力堪比炮彈!

“老賊敢爾!”白蓮教主自恃神功冠絕當今,回身運起第八層白蓮朝曰神功,纖纖玉手宛如萬斤巨斧,雷轟電閃般直劈威德法王頂門。

威德法王密宗大手印已練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使出金剛獅子印封架,隻聽得一聲沉悶已極的響聲,高壇之上勁風激**,叫遠遠躲開的威靈法王、空青子等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兩大高手各自退了三步,但威德法王踩到第三步身形已穩如泰山,白蓮教主卻晃了晃,勉強定住腳跟。

威德法王臉色青氣一閃,本以為自己苦修密宗大手印,近年來又有精進,已能天下無敵,沒想到白蓮教主這代年紀輕輕,功力竟也如此精湛,實是平生難遇的強敵。

白蓮教主藏在銀麵具之後的臉龐,已是殷紅一片,前代教主練到白蓮朝曰神功第八層,曾經勝了威德法王一招,她同樣突破到第八層,本以為同樣可艸勝券,不料法王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竟練成了百年來無人成就的金剛獅子印,隱隱勝過她的白蓮朝曰神功第八品蓮台。

威德法王見白蓮教主回氣不暢,有意引她說話:“呔,魔教教主聽著,你那邪教吃菜事魔,拜的邪魔外道,還是早早皈依我佛,或可早證菩提道果,否則迷途不返,平白跌入那無涯苦海!”

白蓮教主已理順了真氣,當即反唇相譏:“老禿驢,你那教雖然說是拜的佛,卻殺生取血祭獻,乃至用人肉做五甘露,取活人頂骨做法器,我看你才是入了邪魔外道!”

“胡說,那、那都是黃教搞的!”威德法王被戳到痛處,一時間氣急敗壞,頓時左手光明印,右手菩提印,白眉倒豎,臉現凶煞之相,惡狠狠擊來。

白蓮教主也不甘示弱,一招白蓮初現迎上。

兩人在高高的法壇上激鬥,隻見白蓮教主身影好似驚鴻飛過,又如同鬼魅般不可捉摸,而威德法王的身法也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看起來不迅速,卻一舉手一投足就快得驚人,往往後發先至……高台之下,紮論金頂寺十八羅漢以額朝尼瑪大喇嘛為首,也和白蓮教艾苦禪這一眾高手打了起來。

古爾革台吉、豁耳隻這夥的蒙古貴族要領兵上去相助額朝尼瑪,三娘子又命哲別和不塔失裏率兵阻截,黃台吉自己剛被打吐血,病懨懨的沒什麽精神,一時間相持不下。

牧民信眾見勢不好,紛紛四散奔逃,從來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等法王和白蓮娘娘分出勝負,咱們再拜贏的那位吧,反正贏了的肯定更加神通廣大。

到這時候,已經天下大亂,各方身處棋局之中,全都身不由己。

威德法王受黃台吉之邀,本要戳穿威靈法王的西洋景,結果後來卻幫著便宜師弟和白蓮教主相鬥;白蓮教和廠衛鷹犬是宿敵,白蓮教主卻沒有打秦林,反把和秦林為敵的黃台吉打得吐血;秦林一番布置要對付黃台吉,半路裏先後殺出威德法王和白蓮教主攪局……至於威靈法王、三娘子等等,都沒想到會是這般場麵。

就連秦林也小鬱悶了一把,摘下腰間掛著的掣電槍想要放冷槍,瞄了瞄白蓮教主,覺得不妥,又瞄了瞄威德法王,也覺不妥,心中猶豫不決。

算了,打黃台吉鐵定沒錯!

結果黃台吉被數不清的蒙古兵團團圍繞,這一槍打過去隻怕連根毛都打不到,秦林隻好悻悻的幹笑,總不能朝自己打一槍吧。

此時台上已經快要分出勝負了,白蓮教主終究年輕,功力稍遜一籌,掌勢被威德法王大手印封住,隻能借身法四下遊走。

隻見一團翩翩白影圍著威德法王滴溜溜直轉,矮瘦枯幹的法王卻巋然不動,時不時口宣一聲佛號,便有雷鳴獅吼之威。

“師傅居然不是對手!”躲在佛像後麵的阿沙暗暗著急,想要出手和師傅並肩子上,白蓮教主剛才又悄悄朝她做了手勢,意思是以臥底為重,不要暴露身份。

正在焦急之時,卻見威德法王又是一招金剛獅子印,白蓮教主避無可避,隻好咬緊牙關硬拚,雙掌齊出。

一聲沉悶得令人牙酸的悶響,似乎由巨木搭建的高台都矮了幾寸,白蓮教主的麵具底下,一縷鮮血緩緩流下。

“哈哈,魔教教主,納命來吧!”威德法王獰笑著又是一掌擊出。

糟糕,師傅吐血了,阿沙再也顧不得許多,將一枚金剛錐衝著威德法王後背擲去。

幾乎就在同時,秦林也叩響了扳機,槍聲掩蓋了金剛錐的破風之聲。

威德法王聽見槍聲,倒也不怎麽害怕,身子微微一側就躲過了子彈,耳朵被槍聲震得發響,卻沒想到背後還有柄金剛錐也飛了過來,直到背心微痛才發覺糟糕。

虧得他神功蓋世、獨步雪域高原,對潛在的危險自然而然的產生反應,真氣運轉之下背後肌肉繃緊如鐵,阿沙全力擲出的金剛錐,也隻刺入半寸便再也無法深入。

饒是如此,威德法王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再也顧不得追擊白蓮教主,回頭看看,暗道原來白蓮教在這裏還伏有高手,老僧可不要著了他們的道兒,八十老娘倒繃孩兒,那就可笑得緊了。

“老賊洗幹淨脖子等死,改天本教主必來取你狗命!”白蓮教主冷笑著雙足用力一踏高台,妙曼的身形拔地而起,如天外飛仙般飛下高台。

淩空渡虛,禦風而行,白蓮教主藏在銀麵具後麵的眸子,深深的看了眼秦林。

秦林自己也不知道剛才為什麽要放那一槍,看到威德法王逞凶,他完全不假思索,近乎本能的扣動了扳機。

“呃,我這是為什麽?”秦林摸了摸鼻子,有點兒莫名其妙,給自己找著理由:“好吧,魔教教主是我廠衛大敵,就算要捉也該我來捉,如果被老禿驢擒下,我秦長官的麵子往哪兒擱……”

一聲呼哨,白蓮教眾高手跳出圈子,早已有三娘子替他們備好的馬匹,眾人翻身上馬,簇擁著教主呼嘯而去。

跑到遠處,白蓮教主忽然咳了兩聲,掀開銀麵具用手絹擦了擦嘴巴,幾點殷紅分外刺目。

“聖教主!”艾苦禪等人大驚。

“無妨,”白蓮教主擺擺手,神色冷然:“這點小傷,本教主還不至於……高左使怎地還沒把白玉蓮花送來?本教主已奪得混沌之球,如果再有此物,區區威德法王又算什麽!?”

“是!”艾苦禪高聲道:“聖教主有命,暫且放過威德老禿驢、黃台吉一幹人等,回中原取白玉蓮花,待兩大聖物合一,聖教便中興有期!”

眾人齊聲道好,將韁繩一提,馬兒西律律嘶鳴,四蹄翻飛朝關內奔去。

“姓秦的那一槍究竟是?”白蓮教主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依稀可辨輪廓的高高法壇。

高壇之上的威德法王倒沒急著追究那一槍的問題,他把背後的金剛錐拔了下來,隨手扔在地上,鮮血把僧袍都染紅了一塊,連忙點穴止住流血。

誰是白蓮教暗布的高手?威德法王感覺偷襲那人,差不多也有白蓮教主五六成的功力,尚且勝過額朝尼瑪大喇嘛。

回頭看看,威靈法王不消說了,還有那兩個蠢徒弟,空青子揉著眼睛,雲華子也呸呸呸的朝地上吐口水,剛才掀起的灰塵實在很多,兩大高手拳來腳往,勁風刮得他們三位根本睜不開眼睛。

難道這兩個之一,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威德法王疑神疑鬼,卻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阿沙早就趁亂溜下了高台,躲到了三娘子的涼棚裏麵,玉雪可愛的臉蛋沾滿了佛像被擊碎掀起的灰塵,像隻惹人憐愛的小花貓。

三娘子看著心疼:“哎呦喂,剛才你躲在法壇上頭,我還擔心著呢……”

“我害怕,所以早就逃下來啦,”阿沙甜甜的笑著,使勁兒賣萌。

這時候高台上的威德法王才走到秦林身邊,白眉揚起,氣呼呼的道:“秦欽差,你剛才那槍,是什麽意思?”

秦林假裝不懂:“本官奉朝廷旨意擒拿白蓮邪教要犯,開槍有什麽不對嗎?”

威靈法王氣得夠嗆:“可彈子是朝著老僧飛過來的!”

秦林雙手一攤,給他來個一推三六九:“誰讓你們轉過去跑過來,本官本來朝魔教教主開槍,哪曉得你突然轉身,結果子彈就衝你來了。”

威德法王頭一次遇到臉皮這麽厚的欽差大臣,被噎得無話可說,鼻子裏重重的哼了聲,終究無可奈何。

好好一場弘法大會,被攪得不成個樣子,高壇上佛像、法器被砸得稀巴爛,高壇下麵牧民信眾十停跑掉八九停,黃台吉還和三娘子劍拔弩張。

威德法王從高台走下,背心被戳了個窟窿,鮮血將白色的法袍染紅了兩塊巴掌那麽大一片,眾蒙古貴族見狀就有不以為然——人家白蓮教主來去自如,好像還毫發未傷,你這位法王卻被戳得流血,嘖嘖,就算有神通,隻怕也有限得很哪!

這才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威德法王難道好意思解釋本來已經占據上風,是被人偷襲搞成這樣的?

額朝尼瑪大喇嘛迎上來,幫著師父大吹法螺:“眾位台吉、濟農、那顏,白蓮魔教乃是朝廷大敵,天朝大皇帝尚且拿它沒辦法,聽說我佛如來座下高僧在這裏弘法傳道,這夥邪魔外道就來侵擾,虧得師尊施展廣大神通、無窮法力,這才逐走了邪魔,護衛了我佛正道。”

眾蒙古貴族想想也是,連天朝大皇燕京對白蓮教十分頭疼,威德法王能逐走他們教主,雖然受了點兒小傷,也要算非常了不起的。

黃台吉受傷不輕,躺在擔架上痛楚難當,要不是威德法王救他時用了內力,隻怕已經昏死過去。

他喉嚨裏哼哼哼,有話說不出來。

威德法王見狀就抓起他的手,一股渾厚之極的內勁透過去,刹那間暖流走遍四肢百骸,黃台吉精神為之一振,立刻就能說話了,甚至惡狠狠的盯著三娘子:“你為何阻攔我們出手助法王除魔衛道?難道你成心不讓弘法大會順利舉行,眼睜睜看著老汗的靈魂不得超度?”

眾蒙古貴族立馬又對威德法王生出幾分敬畏之情,這一手厲害啊,黃台吉都快昏死過去了,法王摸了摸他的手就重新變得中氣十足,要是誰病得快死了被他這麽摸一摸,豈不是活過來?

殊不知也就內傷能用真氣疏導,其他的什麽病,威德法王照樣沒轍。

三娘子被質問也不慌,大大方方的道:“白蓮教的人,還是老汗當年就引到草原上來的,這麽多年了,我怎麽知道他們是誰?黃台吉,怎麽說我也是你後母,還輪不到你來質問我吧!”

三娘子穿紅裙、佩銀刀,麵若銀盤,成熟嫵媚,別有一番風情,即使這是正顏厲色的說話,又另外有種撩人的美態,叫黃台吉心頭直癢癢。

“不消多說,待我登上王位,到時候……哈哈!”黃台吉色迷迷的看了看三娘子,幹笑兩聲。

古爾革台吉、豁耳隻等蒙古貴族全都齊聲大笑,按照傳統,黃台吉登位就要子娶父妾。

“想得美!”三娘子哼了一聲,扯了扯想站出去的徐文長,把兒子不塔失裏推了出來:“我的兒子不塔失裏才該承繼王位,老汗生前就曾在青海湖畔和措嘉達瓦爾品第說過,法王可以作證!”

威靈法王正和秦林一塊兒從高壇走下,聞言便宣一聲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尊貴的呼畢勒阿罕裏雅達拉說的沒錯,老僧在青海湖畔與咱克喇瓦爾第徹辰汗會麵時,便已看出黃台吉佛緣淺薄,而不塔失裏福緣深厚,能承繼這片大草原、承繼草原上的人民,而徹辰汗當即答應遵守我佛的旨意,將傳位於不塔失裏。”

不塔失裏高高的揚起頭顱,像隻驕傲的小公雞。

小狗,和我鬥你還嫩了點!黃台吉暗暗的咒罵著。

果然,威德法王連忙道:“師弟,恒河流水一昔一變,並沒有一成不變的事情。如今老僧以佛理推算,隻有黃台吉繼承了汗位,這片土地才能得到安寧和吉祥。”

呃,兩位法王竟然意見相左?眾位蒙古貴族頓時不知所措。

威靈法王常年走江湖,也看出威德法王不敢戳穿自己的真麵目,心底就不那麽虛了,大聲道:“師兄,不是你那麽說的,黃台吉業報深重,無論如何都不適合承繼汗位,否則蒼生必定有難!”

好哇,你個冒牌貨還來和我爭?威德法王氣得不輕,好在他修為甚高,怒發不上臉,淡淡的道:“執迷什麽業報,師弟未免入了知見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況台吉本來心中一點佛光惶惶如炬。”

眾人見兩位法王師兄弟相爭,都不知如何是好,黃台吉幹脆下令:“來人呐,傳我命令,暫時請三娘子和不塔失裏兄弟進我營帳休息,等本王子安葬父親、登上汗位之後,再來理會!”

黃台吉的人馬,立刻從幾麵逼上來,人數是三娘子這方的三倍。

要來硬的?秦林嘿嘿笑著,拍了拍手掌。

“奶奶,二叔,兩位有話好說,”始終置身事外,好像完全與己無關的把漢那吉,提著韁繩緩緩放馬過來,身後是兩個齊裝滿員的萬人隊。

黃台吉心頭畢剝一跳,立馬暗叫不好:把漢那吉叫三娘子為奶奶,叫他做二叔,這意思分明是傾向三娘子那邊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