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0章 花木泄天機

秦林抬腳跨進竹林禪寺的山門,大批錦衣官校也跟在他身後蜂擁而入,本縣的馬步弓手張弓搭箭搶占各處有利位置,更有身穿鴛鴦戰襖的朝廷官軍,分水陸兩路將竹林禪寺所在的山丘圍得水泄不通。

愚竹方丈眼角抽了抽,神色變了幾變,雙掌合十道:“秦、羅兩位施主,貧僧有禮了。敝寺雖小,亦是五百年的名刹,佛、菩薩以慈悲為懷,兩位帶這許多刀兵,佛爺菩薩麵上須不好看。”

羅東岩笑笑:“秦少保乃朝廷柱石,屢次挫敗反賊叛逆,可謂功勳卓著,也被奸徒逆黨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所以不得不加強戒備。如有冒犯,隻好請老和尚你多擔待,在佛菩薩麵前替秦少保多上幾柱香吧!”

愚竹低頭沉吟,似乎有點不大願意。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大師難道還沒有堪破?”秦林悠然開口,戲謔的瞥了愚竹一眼:“隻要心中存著善念,手中持刀不過是為了除魔衛道而已;如果有心作惡,就算手托香花、口念佛經,也照樣墮入魔道。大師您說是嗎?”

“是、是,秦施主慧根深厚,倒是貧僧執迷了,”愚竹非常勉強的笑了笑,他被秦林三兩句話說得後背冷汗津津的,心頭暗自戒懼:難道秦魔頭已經發現了什麽?

秦林在眾人簇擁下參觀竹林禪院,四大金剛、十八羅漢、大雄寶殿一處處看過去,這五百年古刹很有些看頭,佛像鎦金華彩,殿閣古色古香,庭院之中古柏森森。

唯獨有點煞風景的,就是寺廟周圍原本蒼翠欲滴的竹林,全都變得枯黃,已經或者正在走向死亡,本是江南之春的梅雨季節,倒像是深秋的景色。

秦林揣著明白裝糊塗,故作詫異的問道:“愚竹大師,春季萬物複蘇,怎麽貴寺的竹林卻成片枯萎?難道是天時不利,或者地理改變?”

愚竹對這個倒是沒有隱瞞的意思,笑道:“好叫秦施主曉得,竹子開花必死,今年春天早些時候,這些竹子就開過花的。敝寺周圍種的竹子,總要四十年以上才開花,貧僧已虛度七十春秋,還是二十來歲做小沙彌的時候見過這些竹子開花呢。

總來的說,到了年限之後,遇到久旱不雨、土壤幹熱板結的年份,竹子就會開花,隻是到底哪年開放,就可遇而不可求了。正因為竹子開花,本寺才收集到一些竹米,現在想來,倒像是佛菩薩特地賜給秦施主享用的呢!”

愚竹心中已對秦林有所戒懼,正好他問起竹林枯死的問題,就趁機東拉西扯,想從秦林口中套話。

哦?秦林眼中精光一閃即逝,不動聲色的道:“久旱不雨、土壤幹熱板結?今年雨水倒不是很缺啊,怎麽貴寺附近的土壤就幹熱板結了呢?”

“呃,這個……”愚竹方丈自知失言,後悔得恨不能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千不該萬不該在秦魔頭麵前多嘴多舌,這下好了,如果被他發現什麽端倪,剛才那番話就成了活脫脫的不打自招!

虧得這老禿驢迎來送往口舌便利,趕緊強笑道:“初春時候沒下雨,又連著出了幾天太陽,地氣回暖,竹子就開花了。一草一木亦有感應,想必是預知秦少保將要大駕光臨,所以提前奉佛旨開放的,結成竹實以饗貴客。”

“是這樣啊,那本官倒是和佛菩薩很有緣分了,”秦林笑著,轉移了話題,並沒有就此深究下去。

愚竹嚇得遍體冷汗浸出,暗道這秦魔頭果然厲害得很,稍有失言恐怕就會被他抓住把柄,於是再也不敢東拉西扯,陪著他老老實實的逛下去,指著一尊尊佛像和壁畫講出處來曆。

就在秦林閑庭信步,由愚竹和羅東岩陪同參觀竹林禪寺的同時,牛大力率領錦衣官校們,以保護秦少保安全為名在寺廟各處要點布防,並檢查每一座殿宇和禪房。

可查遍了整座寺廟,根本就沒有能容納鑄錢工場的地方,幾處殿宇都擺設著佛像,佛像四角結著灰塵,布幔周圍掛著蜘蛛網,室外的空地也隻有石頭雕刻的香爐,沒有鑄造銅錢的熔爐,地麵上倒是有不少灰燼,可那是香燭燃燒留下的,並非鑄錢所用的木炭。

奇哉怪也,這裏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啊!

牛大力伸出棒槌似的手指,狠狠刨著頭皮,饒是他粗中有細,這時候也犯了迷糊。

陸遠誌一直跟在秦林身邊,見狀就朝老搭檔使了個眼色,隨即故意落下幾步等著牛大力。

“老牛,我聽秦哥剛才話裏有話,好像說竹林禪寺周圍的土地有些問題……”陸遠誌壓低聲音把秦林和愚竹的對話複述了一遍,又道:“老牛你看,會不會是藏在地下?”

“不可能吧?”牛大力眼睛睜得溜圓,怎麽也不敢相信。

鑄錢要燒熔爐,要有冷卻的水池,要堆積銅料、木炭和製成的大批銅錢,還得有供大量工匠生活的區域,以這次發現的私鑄銅錢來看,規模是相當大的,那麽私鑄工場需要的空間也就格外的大,根本不是一兩條地道就能搞定的。

何況燒爐熔煉銅料需要大量的空氣,如果在地下挖掘空間,簡直就是事倍功半,不,根本是費力不討好,誰會幹這樣的蠢事?愚不可及嘛!

忽然前麵邊走邊看,走到一處閣樓上的秦林長笑一聲:“咦,常聽說人間已是四月天,山寺桃花始盛開,貴寺周圍倒是不同,看,遠處那株茉莉花就早早的開了。想來必是地脈溫暖,所以花草盛放之期也比別處早。”

“秦施主大駕光臨,正是花開迎貴客嘛!”愚竹笑嘻嘻的回答,心下暗自咬牙,等秦林走了,一定叫人去把那株茉莉花拔掉。

陸遠誌聞言就若有所思的搓了搓胖呼呼的下巴:“也許,地下還真有問題,老牛……”

話還沒說完,牛大力已匆匆而去,他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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