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3章 四方響應

幾名衙役捕快就抖了抖手中鐵尺、鏈子槍,剛剛往前跨了一步,忽聽得半空中雷霆般一聲大吼:“哪個踏前一步,嚐嚐這滋味!”

金剛似的一條大漢,將粗如兒臂的镔鐵蟠龍棍舞成光影,往地上輕輕一落,轟然聲響地麵巨震,厚實的鋪地青石被打得粉粉碎。

衙役捕快們齊刷刷把舌頭一吐,咱們腦袋可沒有這青石硬,還是得縮頭時且縮頭罷!

陸遠誌和隨後趕來的親兵校尉們就嘿嘿壞笑,咱們這位牛大哥,本來就天生神力,又是俞龍戚虎裏頭俞大猷老將軍的關‘門’弟子,學的是大開大合、十‘**’十決的戰陣功夫,你們幾個砸碎,根本不夠看啊!

吳熙麵‘露’尷尬之‘色’,戟指秦林道:“丘‘侍’郎和張指揮是奉旨來抄家的,你敢、你敢抗旨不遵?丘‘侍’郎……呃?”

吳熙看到丘橓臉‘色’,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像自己想的那樣了,頓時心頭打了個突。

啪!秦林一記耳光落在吳熙臉上,牙縫裏冷冷蹦出幾個字:“無恥小人。”

吳熙捂著腮巴子,張了張嘴,終於沒叫出來。

丘橓咬了咬牙,踏前一步,笑著衝秦林拱拱手,口氣更是放得格外和緩:“秦、秦長官,下官亦是奉命行事,畢竟聖旨下來要查抄張府……”

吳熙驚得目瞪口呆,跌著腳直叫奇哉怪也,率先對江陵黨開炮,贏得聖眷優隆,當紅炸子‘雞’的刑部‘侍’郎,竟對已革職的錦衣校尉神態謙恭,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笨蛋!丘橓瞪了吳熙一眼。心說你沒聽到秦林挨了三百廷杖?足足三百廷杖,不是三百癢癢撓啊!這廝還能騎著馬飛跑。活蹦‘亂’跳的站在咱們麵前,你曉得裏頭有什麽道道?

丘橓是小人,但不是笨蛋,他比誰都清楚,任何一個挨了三百廷杖還不死的家夥,都是大明朝的一段傳奇,挨了三百廷杖還能策馬跑幾千裏的神人,更是絕對不能惹的!

宮中,朝中。士林,清流,究竟有多少人暗中拱衛著秦林?丘橓雖然提前出京,並沒有看到十裏長亭群峰朝太嶽、眾星拱北鬥的一幕。但他也知道。魏定兩國公、武清伯、權閹張誠、左都禦史陳炌、右都禦史吳兌……或許還有更多的人站在秦林身後。

所以,秦林才能挨了三百廷杖之後,還‘混’若無事的策馬數千裏。跑到這江陵來!

秦林能出現在這裏,本身就已經非常意味深長……

“我看,這道聖旨遲早是要收回的,你們二位倒也不急著辦差,好好遊山玩水幾天,領略領略這古荊州的風景。大約新的旨意就下來了吧,”秦林攜著張紫萱的手。皮笑‘肉’不笑的告訴丘橓。

收回聖旨?丘橓怎麽也不敢相信,陪笑道:“秦長官莫非說笑?君無戲言,聖上既然下旨……”

“既然能下旨,也就能收回嘛!”秦林若無其事的說道。

張紫萱關心則‘亂’,捏了捏秦林手心,焦急的從他目光中尋找答案。

她找到了,那是從容不迫,如泰山如東海般的厚重凝練。

“妖言‘惑’眾,胡說八道!”張尊堯已裹好了傷,像受傷的瘋狗一樣盯著秦林,嘴裏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你自己尚且被流配瓊州,還在這裏大言不慚,說什麽收回聖旨!我不相信,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繼續查抄張府!”

張尊堯手下的錦衣官校們,被這道命令‘弄’得進退兩難,待要聽令來抓秦林吧,午‘門’廷杖那一幕大家心頭有數,秦林趴在氈毯上,張尊堯手裏拿著廷杖,結果尚且搞成那樣,待要不上前吧,得罪了上司也很不妥當,今後恐怕有的是小鞋來穿。

“秦長官,咱們奉命行事,得罪、得罪了!”幾名南鎮撫司的錦衣官校一邊賠笑,一邊小心翼翼的朝秦林圍過來。

怎麽辦?張允修、張靜修和遊七姚八上下人等都替秦林捏把汗,張居正生前何等威勢,死後卻落到這步田地,秦林當初確實很風光,可他現在已經革職了呀!一個錦衣校尉,焉能對抗錦衣衛指揮使、南鎮撫司掌印官?

張紫萱也心急如焚,緊緊抓住秦林的手臂,唯恐下一刻就會失去他。

秦林看著麵容扭曲的張尊堯,不退反進,徑直朝他走過去。

張尊堯心下一驚,‘色’厲內荏的叫道:“你、你要做什麽?我是奉旨辦差,你敢抗旨,就是造反!”

“你看看這份邸報,再說別的吧,”秦林從‘胸’口掏出一份邸報,沒好氣的摔在張尊堯臉上。

張尊堯將信將疑的撿起邸報,攤開看了看,登時麵‘色’大變。

他手下幾名親信校尉心頭納罕,用眼角餘光去看那邸報,原來上頭寫著朝廷新任命北鎮撫司掌印官、奉旨提點詔獄駱思恭!

怪不得張尊堯失魂落魄,他滿心打算辦好查抄張府的差使,回京之後憑借功勞升任北鎮撫司掌印,要知道南北鎮撫司雖然同屬錦衣衛衙‘門’,地位卻有高低之別,南衙隻是普通堂上官,歸掌錦衣衛事劉守有節製,北衙卻另鑄有關防大印,奉旨辦案不經過本衛長官,專奏直達禦前,如果利用得當,甚至能把錦衣都督架空!

興興頭頭出來辦差,要拿張府來做進身之階,到頭來位置早給了別人,張尊堯憋著的那股子心氣兒頓時泄了,心中悵然若失。

忽然手心處傳來一陣疼痛,看看手掌心被鮮血染紅的繃帶,張尊堯又心頭發狠,就算出於‘私’怨,無論如何也要和秦林鬥下去,便忍著疼,咬牙切齒的道:“秦林,你庇護張家,打傷本官,絕不和你善罷甘休!”

執‘迷’不悟!秦林早已瞧見張尊堯神‘色’‘陰’晴不定,冷笑兩聲:“你真要一意孤行?我勸你到時候不要後悔!”

張尊堯還要硬著頭皮,丘橓趕緊打圓場,笑道:“秦長官一言九鼎,從來不做興騙人的,既然他說聖旨要改,想必不會胡說吧?秦長官,新的旨意什麽時候能到?您也曉得,咱們奉旨辦事,不好遷延太久的……”

“三天,最多三天!”秦林豎起三根指頭,斬釘截鐵的道。

“好了好了,三天而已,咱們就當路上耽誤了三天,”丘橓作好作歹的勸著張尊堯,見他仍不願意,就低聲道:“到時候聖旨不到,咱們就參秦林一個假傳聖旨的罪名,叫他吃不了兜著走,豈不勝過現在打口舌官司?”

果然不愧為隨風草兩麵倒,丘橓這張嘴真是東說也有理西說也有理,一句話說得張尊堯回心轉意,點頭說到時候一定把秦林參得開刀問斬。

其實,從那三百廷杖開始,張尊堯就真有些怕秦林了,原來隻知道秦林身後有魏定二國公、陳炌吳兌張公魚這些人,緊要關頭又冒出個鄭貴妃,天曉得還有多少人深藏不‘露’?

別看張尊堯在別人麵前叫得凶,真見了秦林,他心裏麵其實是虛的……

來得快去得也快,錦衣緹騎和荊州府的三班衙役走了個幹幹淨淨,錦衣衛指揮使掌南鎮撫司張尊堯的手多了個大窟窿,荊州知府吳熙的臉上留著五道指印,隻有丘橓沒吃什麽虧。

你以為卑鄙小人是好做的?人家丘‘侍’郎做牆頭草的功夫,可高明哩!

張允修、張靜修兩個小兄弟終於開心了,左右圍著秦林:“姐夫,真的,真的有新聖旨下來嗎?咱們張家有救了?”

“秦林雖然喜歡騙人,但這種大事他不會說謊的,”張紫萱笑著幫秦林說道,深邃‘迷’離的雙眸,似水柔情都投向了心上人。

秦林得意的豎起大拇指:“秦某人說話算數,金口‘玉’言!”

呸!張紫萱笑著拍了他一下,這人啊,太不要臉了。

就在秦林離開京師的當天夜裏,不知有多少朝臣挑燈夜戰,書寫著奏章。

兩隻紅油大蠟燭的火光照耀,左都禦史陳炌提筆寫道:“張江陵柄國十載,無過有功,即使稍犯聖意,陛下宜存其體麵……”

掛滿九邊地圖的房間裏,右都禦史吳兌奮筆疾書:“夫宰輔者,陛下之股肱也,且張居正受先皇托孤之重,扶陛下衝齡繼位,若有異心,焉有當時不發作,十年之後陛下年長,卻野心漸‘露’也?”

青燈如豆,國子監生們濟濟一堂,孫承宗黑黑的臉孔漲得通紅:“江陵身故,‘奸’邪秉政,我等讀書人不敢仗義執言,反而是錦衣武臣抬棺死諫,讀聖人書,學聖人行,吾等寧不愧殺!”

國子監生們羞慚的低下了頭,俄而,有人拿出了紙和筆。

武清伯府,李偉和兒子李高麵麵相覷,良久之後老爺子一拍大‘腿’:“陛下這不是胡來嗎?秦長官,那是多好的人啊,張太師也不錯嘛,幹嘛抄他的家?”

“外頭都說,是我們貪圖財貨,鼓動陛下查抄張家的!”李高滿臉苦澀,這道謠言是從何說起呢?

豈有此理!李偉立刻吩咐兒子:“備轎,老夫要即刻進宮。”

宮中,永寧公主朱堯媖也鼓足勇氣,在母親跟前抱怨著:“母後,兒臣聽說,外頭不少人抱怨皇兄太過苛刻,張太師就是不好,為什麽又用了他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