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 荊湖卷 899章 臨死的掙紮(求保底月票)
此時最緊要的就是爭分奪秒,秦林也來不及細細觀察馬蹄印跡,隻管催馬飛奔。
虧得他**騎的照夜玉獅子,山路上也健步如飛,錦衣官校們也騎著百裏挑一的駿馬,這才沒有落下。
遠遠看到山腰有座院落,三間土屋,眾人歡呼一聲,唯獨秦林越發眉心一點憂思越發深重,因為以他敏銳的感覺,在這山嶺之間隱隱約約飄**著一股血腥氣!
有小路通往那座院子,秦林伸手一擺,眾校尉會意取出掣電槍,他這才策馬慢慢兜過去,院子門開著,裏麵正房的門緊閉,秦林正要去開,牛大力一馬當先的踢開了房門。
濃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現在毫無疑問,房間裏發生了一起凶殺案!霍鐵山多半已經無幸了!
嗨!陸遠誌喪氣的拍著大腿,滿臉的鬱悶,實在沒處開解,順手抽了陳二黑三四記耳光,也算解解氣。
房門沒有從裏頭閂上,牛大力踢開之後,就朝兩邊大開了,房間裏頭的情況一目了然,隻見一具屍體打橫擺在地上,天靈蓋上血糊淋當的一個大窟窿,粉紅色的腦漿子都流了出來,死狀慘不忍睹。
秦林讓胖子取來手套,自己戴到手上,首先摸了摸死者的頸動脈,確實死得不能再死了,這才把屍身小心翼翼的翻過來。
死者年紀五十歲左右,麵皮黝黑,短胡須花白,頭發也花白,捏了捏身體各處,肌肉結實有力,是個做體力活的,又翻開手掌看看。掌心老繭子非常厚。想必是常年累月握著鐵錘敲擊造成的吧,秦林注意到手掌邊緣有幾道新鮮的血口子,像是被什麽利器割破的。
秦林吩咐把兩名俘虜押進來看看。蔣麻子有氣無力的點點頭,陳二黑捂著耳朵嘶聲道:“咦,這不是、這不是霍鐵山嗎。怎麽在這裏?”
少師府的奴才太多,蔣麻子是知情人,陳二黑就不見得知道內情了,秦林也不去管他們,讓校尉弟兄又把他倆押出去,牢牢看守起來。
霍鐵山的死因是非常明顯的,那就是頭部的鈍器傷,秦林帶著手套摸了摸,骨擦音很顯著。可見除了那個寸許的破口之外,整個顱頂都大麵積骨折了,這一擊所用的力量可想而知。
接下來是確定死亡時間。山上風大。靠體溫已不太準確,於是秦林先捏了捏死者的下頜部位。發現嘴巴已經難以扳開了,再捏肩部肌肉還有一點點彈性,胸口以下的彈性逐次增加。
一般在死亡後三小時,由於肌肉缺失血液和氧氣而僵直,開始出現屍僵,首先出現在受害者的眼皮和咽喉,絕大多數情況下沿著下行順序,在六到十二個小時內漫延至全身,接下來的六到十二個小時會再恢複柔軟。
霍鐵山顱麵部肌肉僵硬,而頸部以下稍見柔軟,可見其死亡大約在四個小時也就是兩個時辰左右。
再將屍體衣服剝去,檢查低下部位的屍斑,因為死者是側身向內倒伏的,右側軀體貼地的一麵就是低下位置,秦林在這裏發現了大片暗紅色的雲狀瘢痕,就是他非常熟悉的屍斑了。
以屍斑的發展狀態,確定死亡時間在兩個時辰左右,這個結論和屍僵是相符合的。
秦林站起來,看著屍首若有所思,陸遠誌、牛大力也不好去打擾他,都站在旁邊觀察思考。
校尉弟兄們是看慣了的,蔣麻子和陳二黑哪裏見過這陣勢?隻見秦林若無其事的把屍首翻來覆去,一會兒扳嘴巴,一會兒把衣服都剝掉,看那屍身上暗紅色的斑痕,真真是把他倆嚇得魂飛魄散。
蔣麻子尤其後悔,原來這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剛才幹嘛和他硬頂?早該和盤托出,也免得皮肉受苦。
秦林很快完成了屍體的體表檢查:“死者霍鐵山,年紀五十歲,身體健壯有力,手上可見五處抵抗傷,頭部致命傷係鈍器擊打造成,隻受一擊即顱骨碎裂腦漿迸流而死,他殺無疑,死亡時間為兩個時辰之前,也就是今天午時初刻(上午十一點)。”
媽的!陸遠誌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早來兩個時辰,就能救下霍鐵山,順帶把那些少師府派來的殺手全都堵在這裏!
終究晚了一步!
晚了嗎?秦林冷笑一聲,前麵鬥爭的固然爭分奪秒,可對我來說,較量現在才剛剛開始呢。
霍鐵山為虎作倀,但他已經遭受了老來喪子和老伴病故的痛苦,而且從他最終遭到殺害來看,他在下定決心之後,就再也沒有向少師府屈服過,他以生命洗雪了罪行!
放心,我秦林在此發誓,一定會將凶手繩之以法,將少師府勢力連根拔起,還三晉百姓一個郎朗青天!
秦林臉色沉靜,審視著屋內的環境,不得不說少師府確實煞費苦心,這房子外麵看起來是土牆土房,裏頭一麵不管地上還是牆上竟然是青磚砌成,磚縫裏灌著米湯,堅固無比,誰要想挖牆逃走,那是絕無可能。
看看房間裏光線比較暗,秦林小心避開地麵上的血跡,走到窗邊想推開窗子,孰料一推之下紋絲不動,再加了把力還是不動,手感也格外奇怪,秦林摘下寶劍用劍柄敲了敲,鏗鏗作響,原來這裏的窗戶竟然是生鐵鑄成的,隻在外頭塗上油漆,假裝是木頭!
少師府方麵果然夠看重霍鐵山,都使出這等手段了,外麵看起來山間一座院落,清幽雅靜盡享山林美景,殊不知竟是囚禁犯人的深牢大獄。
秦林蹲下身,仔細檢查地麵滴落的血跡,在房間正中間找到了滴落狀的血跡,箭頭方向指向內部,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霍鐵山揮動雙手抵抗刺來的利器,被割傷之後血順著手指滴落的情景。
接著他在死者倒地附近的牆壁上找到了一些星星點點的血滴,非常細小,如果不仔細觀察很容易遺漏。於是霍鐵山終於遭受致命重擊。頭部血液隨著那一擊而濺到牆麵的情形,也仿佛出現在了眼前。
最後,秦林在死者屍身底下找到了一些掙紮的痕跡。剛才衣服挨著地麵的部分,也被摩擦起了灰塵,而周圍的血腳印裏頭很有幾個朝著這邊的。觀察腳印的朝向和移動痕跡,他越發憤怒:
霍鐵山遭到致命一擊之後,並沒有即刻就死——這是頭部鈍器傷的常有現象,隨著腦組織外流,腦部血壓急劇下降,腦死亡是逐步呈現的。
死者在地上抽搐掙紮,然而頭部的巨大創口和開始外流的腦組織,注定了他隻能走向死亡的命運,而就在此時此刻。凶手們還站在一邊獰笑著,欣賞他臨死時的痛苦!
直到死亡的徹底降臨,霍鐵山停止了掙紮。還有一名凶手蹲下來探了探他的鼻息。這個凶手留下的血腳印距離死者頭部隻有一尺多遠,並且是前掌用力、後跟虛提。有經驗的法醫一看就知道是蹲著的。
從犯罪心理學角度推斷,秦林就明白凶手為何如此作為了,那幾名負責看守霍鐵山的走狗,想必在過去的一年裏不停勸他屈服,結果霍鐵山始終不肯鬆口,久而久之,這幾條走狗心中一定充滿了焦急和怨恨,所以在接到命令處死囚犯的時候,他們必然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也免不得在殺人時,再好好享受一下這種令人愉快的感覺了……
如此可惡!秦林腮幫子用力咬了咬。
秦林又走到另外兩座房間裏查看,這裏就不一樣了,至少窗子是可以推開的木頭窗子,地麵和牆壁也沒有用青磚包砌、米湯填縫,炕上炕下的各色生活用品也比主屋裏麵好一些,應該就是看守居住的地方了。
看得出來,看守們走得很匆忙,他們盡量帶走了大部分的,有可能留下身份信息的東西,但日常使用的鍋碗瓢盆、夜壺馬桶之類的東西,則都還擺在原地。
“幸好他們沒放火,”秦林神情終於緩和了許多,別人眼中空****的,覺得什麽都沒有留下,可在他看來,這現場簡直就是個金礦,隻要花一點點力氣挖掘,就能找到無數的線索!
“為什麽要放火?”尹賓商笑了笑,指著周圍的山勢:“這裏人跡罕至鳥獸眾多,房門是虛掩著的,院門根本沒關,到夜裏血腥氣引來野獸,很快就會把屍首啃個精光,比在山林裏點燃大火,要隱蔽得多了!”
唔,原來他們是這個打算!秦林沉浸在現場複原裏頭,還沒想到這裏來,心頭自是同意尹賓商所說,哪怕是明天早晨來這裏,恐怕都隻剩下一副骨頭架子了吧,搞不好,連骨架都被野狼、豺狗子拆得七零八落。
三四百年前,環境還保護得真好啊,山西腹地都還有深山老林……
秦林摘下手套,打上香胰子,從水囊裏倒出水洗了手,忍不住撓了撓頭皮,這件案子就是個殺人滅口,案情本身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因為凶手曾在現場長期生活,留下的許多證據,簡直就是一座證據金礦,隻要挖掘就可以輕輕鬆鬆找到無數的證據,如果那幾個凶手在這裏,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他們繩之以法。
稍微麻煩的是,這些凶手毫無疑問都是少師府派來的,少師府的奴仆保鏢護院沒有一萬也有幾千,怎麽把凶手抓出來?如果他們遠走高飛了,到哪裏找去?
更加麻煩的問題,就算抓到凶手,怎麽那本記錄鐵匠工場出入數據的目冊?有了那本目冊,才能釘死少師府勾結韃虜賣國通敵的罪行!
這點就難了,恐怕連少師府行凶的這些家夥,也不會知道吧。霍鐵山知道那本目冊的重要性,以他的性子,當然是寧願死也不肯拱手交出——少師府方麵,也不見得知道有那本目冊。
不僅要追凶,還要找到目冊,這是個雙重任務啊!秦林思前想後,重新走回正房,看著屍體的形態慢慢思索,總覺得有哪點兒不大對勁兒。
外頭傳來陸遠誌的壞笑:“嘿嘿,你這家夥掉了隻耳朵,算得多大事,一直捂到現在,合著胖爺的藥不靈啊?抽你丫的!”
看著霍鐵山慘死,眾錦衣弟兄心頭有氣,這些錦衣衛出來的貨,哪裏有一個善男信女?一口氣就發在了陳二黑和蔣麻子頭上,陸遠誌這廝夠猥瑣,出了名的欺軟怕硬,自然一馬當先承擔主力,狠狠的教訓陳二黑。
“掉了隻耳朵,捂著,”秦林咀嚼這句話,抬眼看看果然外頭院子裏,陳二黑兀自抱著腦袋,其實是護著割掉耳朵的傷處,一臉慘兮兮的樣子。
明白了!秦林豁然開朗,既然霍鐵山手上有抵抗傷,又有掙紮抽搐的痕跡,就說明他並不是在突如其來的情況下被殺的,遭受重擊之後還存活了一段不長的時間,為什麽他的手不是護在頭部受傷的位置,而是擺成一個比較別扭的姿勢呢?
再想想,他被關了這麽久,既然始終不肯屈服,那麽對死亡應該有比較充分的心理準備,如果遭到殺害,留下一點給後來者的死亡訊息,不是很理所當然的嗎?
記得在楊兆案時,有過類似的情況,師爺用紹興黴幹菜雪裏蕻來暗示了賬本的位置,霍鐵山是個鐵匠,恐怕不會想到特別高深的辦法,那麽他顯得有些別扭的身體姿態……
秦林記憶力很好,三下五除二把霍鐵山重新回了原來的姿勢,隻見屍身頭朝西,腳朝東,左側身子倒地,全身稍曲,左手壓在心口,右手摁著地麵。
屍僵雖然沒有發展到頂峰,但大部分地方也已經出現了,秦林剛才把屍體翻過來,姿勢就沒怎麽動過,所以能保證屍首的姿勢和角度沒有變化,恢複到最開始的樣子。
“喂,秦哥你這是?”陸遠誌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進來。
“死亡訊息,”秦林告訴他。
“我知道了!”胖子小眼睛閃亮,猛地一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