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5章 神秘的顧客

霍重樓、劉三刀率東廠番役們如飛而去,京師大小衙門和街麵上都有東廠的坐記、聽記,密探遍布各處,按圖索驥便能找到出售香水和木雕的店鋪。

秦林走出凶案現場,看看邢尚智和幾個手下還待在這裏,眉頭一挑:“怎麽著,邢掌刑還沒走啊?”

邢尚智陪著笑臉,作揖下去:“督主神目如電,屬下看得瞠目結舌,佩服、佩服!”

哈哈哈,秦林仰天大笑,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言不由衷了吧?邢掌刑可不是這麽吞吞吐吐的人哪!”

邢尚智仍舊滿臉堆笑,聲音卻冷了下來:“秦督主,彼此彼此嘛。”

“哎,那我就休息一會兒,你們愛咋咋地吧,”秦林說罷再不理會他,走到庭院中間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要把凶案現場的血腥氣味從肺裏排掉。

牟順命小太監搬來了一把躺椅,擺在院子中間的柳樹底下:“快快快,三德子、添福,你們怎麽不看事兒呢……秦督主,您這邊歇會兒。”

牟順扭著臉衝著秦林諂媚的笑,還拿袖子把躺椅撣了兩下,拭去那原本就不存在的灰塵。

鄭娘娘身邊的小順子,內廷極有麵子的順公公,幾曾見他這般恭敬?如果說前麵是因為畏懼,現在他可真是佩服秦林了,麵臨限期一天破案的壓力,還一板一眼的認真破案,沒有把他們這些太監宮女當替罪羊,實在是叫人不得不佩服。

很多時候,正義是具有感染力的。

秦林沒有拒絕牟順的好意,他坐在了躺椅上。舒舒服服的曬著春天暖和的陽光,旁邊幾個小太監搬來茶幾、紅泥小火爐,滿滿斟上煨熱的香茶,春風襲來,柳枝婆娑。

陸遠誌和牛大力暗暗好笑。秦督主這譜兒擺得大,跑皇宮大內充大爺來了,他倒是不客氣!

崔廣微看不過眼,低低的哼了聲:“哼,一副奸佞相。我瞧他才像個活曹操。”

白玉亮、郎效和點頭表示讚同,沒辦法,儲秀宮中柳樹下,秦林躺在躺椅上曬太陽,權閹牟順躬身侍立,幾個小宦官左右服侍,這派頭。嘖嘖,連張鯨也趕不上啊!

邢尚智不置可否的笑笑:“案子是案子,要在這京中籌謀展布,靠破案可不成,秦某人囂張一時而已。東廠的天他翻不過來!”

眾親信先是一怔,接著就笑起來,靠一起發生在內廷的殺人案件,秦林最多逃脫防護禁中不力、玩忽懈怠的罪名,保住東廠督主的位置,但要借此更進一步。或者展開什麽手腳,隻怕還差得遠。

邢尚智尋思這家夥多半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吧,如果真查出是別的宦官做下的。張司禮那邊倒有些不好看。

“也許姓秦的要在這上頭打主意?”邢尚智這樣想著,和心腹手下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著秦林。

誰也不知道,躺著假寐的秦林到底在想些什麽,邢尚智一夥睜大了眼睛,卻無法從秦林臉上看出任何動向……

“秦哥,秦哥。”陸遠誌連叫兩聲,見秦林始終不醒。又推了他兩下,“霍大哥、劉老哥回來啦。”

哦?秦林揉了揉眼睛,又伸了個懶腰。

我靠!邢尚智、白玉亮這夥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趔趄,原來秦林真睡著了呀!

霍重樓跨上一步,大聲稟道:“幸不辱命,督主,咱們把賣東西的掌櫃抓來了。”

這個時代的商品,以手工製作居多,各家商鋪賣的都有所不同,如果是果脯蜜餞絲綢布匹,或許還難以分辨,可西洋香水、木雕笑娃娃這類東西,就太容易找到出處了。

霍重樓和劉三刀非常有經驗,出宮之後分別往木器行和洋貨行找了個老掌櫃來掌眼,立馬辨認出是哪家賣出來的貨品。

“西洋香水是豐城胡同胡記俵物店賣出來的,這位是付掌櫃,木雕娃娃是錫蠟胡同全順木器行的,這位是左師傅,”霍重樓介紹著,把兩名掌櫃往前一推。

付掌櫃和左師傅都跪在地上衝秦林磕頭,兩人汗如雨下,口中不停的喊饒命。

尋常人哪兒能進皇宮大內?他們倆走這趟算是開了個洋葷,偏偏一路上心驚膽顫,腿彎兒也軟了,臉也嚇白了。

東廠的番役,那是些什麽人物?說是協助調查,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卻像要吃人似的,又把他們抓到紫禁城裏頭來,走這一路兩名掌櫃的腦中,“欽命逆案”、“滿門抄斬”之類的字眼兒,就一直不停的冒出來。

“老霍,我讓你找人來協助調查,怎麽把人家嚇成這個樣子?”秦林假意朝霍重樓瞪了一眼,又笑嘻嘻的伸手虛扶:“兩位掌櫃請起,其實本督讓你們來,隻是請你們想想,這兩件東西有沒有宦官來買過?”

本督?付掌櫃和左師傅本來站起來的,又給跪下了,當麵這位就是東廠督主,傳說中凶殘毒辣到了極點的大人物啊。

見兩個人都嚇蒙了,秦林沒有辦法,隻好把問題重複了一遍。

付掌櫃和左師傅總算回過點神,都是一頭霧水,同時稟道:“這兩件貨物銷路很好,至少賣出去幾百件,不知道有誰買過呀!”

西洋香水價值不菲,木雕娃娃是南洋香木做的,也要算比較名貴的物件兒,如果在別的地方,可能一年也就賣幾件出去,找到買家相對來說比較容易。

但這是京師,冠蓋雲集、權貴如過江之鯽,再貴的東西也有人買,何況這兩件也算不得頂級貨色,香水值銀十兩,木雕娃娃價值十二兩,買得起的人不在少數。

霍重樓看了看天色,越發焦躁起來,伸手卷袖子,恨不得把兩個掌櫃暴打一頓。

秦林搖搖頭,使個眼色製止他。

“既然是這樣,”秦林想了想,對著張進朝招招手:“兩件東西是什麽時候出現在吳讚女房間裏的?”

“香水是去年七月,木雕娃娃是十一月,”張進朝很有把握的說道,看樣子他對情敵怨念很深,所以記得很清楚,隻不過那時候他認為這些是宋保給吳讚女的。

說罷,張進朝看了看宋保,宋保也是滿臉苦笑,現在想來,兩個人都頗為心酸。

秦林拍了拍手:“好了,付掌櫃,七月的香水,左師傅,十一月的木雕,都是宦官來買的,你們應該能想起來了吧?”

兩位掌櫃麵露為難之色。

秦林笑笑,坐回躺椅上慢慢喝茶。

陸遠誌就耐不住了,看看日頭漸漸偏西,他臉上肥肉一抖:“兩位,還想不出來,就隻好請你們去東廠大牢裏頭慢慢想了。”

“哎哎,想出來了,有那麽點印象,是個模樣特別清秀漂亮,說話害羞的小太監,還有個眼睛很圓很亮,長腿高個子的太監陪著,”付掌櫃如是說道。

左師傅也連連點頭:“對對對,是有這麽兩個人,俊得跟大姑娘似的,一個細聲細氣像個兔兒爺,一個有點像男人婆,我當時還以為女扮男裝呢,原來是宮裏的公公啊……”

有戲!陸遠誌和牛大力互相看看,麵露興奮之色,霍重樓和劉三刀也搓著手,模樣清秀漂亮的小白臉,當然討姑娘喜歡,就算是太監,也能把吳讚女迷得五迷三道啊,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家夥了!

“長什麽樣子,你們能描述一下嗎?”秦林說著就攤開了紙筆。

付掌櫃搜腸刮肚的回憶道:“那膚白的是張清秀的瓜子臉,兩條又細又彎的眉毛,眼睛水靈靈的,鼻子細巧,櫻桃小口——嗨,真像姑娘家!對了我說到哪兒了?嗯,有點瘦,弱不禁風的,還沒說話兩邊腮先紅了,細聲細氣的格外斯文……”

秦林一邊聽一邊畫,可畫著畫著他眉頭就皺了起來,忽然把畫兒折過來,然後抬眼看著付掌櫃:“你再說說,他身邊那人長什麽模樣?”

“身高腿長,臉有點圓,和前麵那位比,膚色要稍微深點,嘴唇要稍微厚點,一雙圓眼睛又黑又亮……如果不是宦官,我還以為是個穿了男裝的男人婆呢,”付掌櫃回憶著,隔了一年出頭,還記得很清楚,可見當時給他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

陸遠誌喉頭咯的一聲,兩隻小眼睛瞪得溜圓,牛大力也麵露驚訝之色。

秦林眉頭大皺,擺擺手示意付掌櫃不用說了,又看著左師傅:“是他說的這兩個人嗎?”

“沒錯,”左師傅非常肯定。

秦林霍的一下站起來,將素描畫兒團成一團塞進袖子,黑著臉朝外走。

陸遠誌和牛大力表情格外古怪,互相看了看,趕緊跟在秦林身後。

霍重樓、劉三刀、邢尚智等人都想跟上,陸遠誌回頭道:“諸位留在這兒,咱們陪著秦督主去去就來。”

霍重樓聞言立刻停住腳步,伸手往邢尚智身前一攔。

“搞什麽鬼?”邢尚智鼻子裏重重的冷哼一聲,終於什麽都沒說,退了回去。白玉亮、郎效和、崔廣微則壓低聲音議論著,都不知道秦林為何突然變了臉,說走就走。

陸遠誌回頭時,秦林已走出去很遠了,他連忙小跑著追上去:“秦哥,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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