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唇槍舌劍

不想她心慌之下,身手不複往日水準,轉身間一不留神,腳後跟正踢到門上,發出一聲輕響。這一響,動靜不大,在她聽來卻不亞如霹靂雷霆,直嚇的魂不附體。萬一被屋裏的人看見,誤會自己是來偷看的,那成什麽話了?

顧不上四肢發軟,施展開必生所學,隻見在內宅之中,一道窈窕身姿,如同穿花蝴蝶,幾個起落,便消失不見。等回到屋中,嶽不群正好從外麵回來,見夫人麵如桃花,心口起伏不定,手扶桌沿,大口大口喘氣。問道:“師妹?你這是為何?難道這衙門之內,還有強敵?連公公武功了得,若真有什麽強敵入侵,他也自能應付,你不要勉強。”

寧中則隻得胡亂敷衍了幾句,心裏仍是起伏不定,暗想道:他們怎麽能……怎麽能在白天……還用那樣的姿勢……。

鄭國寶二人正在酣處時,房門傳來響動,鄭國寶側頭看去,隻見身影一晃,卻看不清是誰。哱雲素來豪放,壓根沒當回事:“怕什麽,咱們耍咱們的,關別人什麽事?若是哪個丫頭來偷看,我就把她抓進來,一起來伺候你。”等到收了勢,哱雲道:“你對我好,我很歡喜。可是眼前這事,也得想辦法解決啊。萬一老百姓真反了,或是河套股成了廢紙,那對你也不大好。”

“這事,其實我也留了後手。一是郜光先那的五營秦軍,可以開過去解圍。有這支生力軍在。也不怕套虜能反上天。再有,就是其實我早就向京師寫了奏折。按說傳旨的文官,也該在路上了。隻要那道聖旨一到,我看這群狗賊到時候哭都找不到門。隻是不知道老嶽父那邊,還能不能撐的住啊。”

他心裏對於哱拜的處境,實際是抱幸災樂禍的態度。所謂打死套虜平外患,打死哱拜平內亂,正是他內心真實想法。但是當著哱雲的麵,有些表麵功夫還是得做。

哱雲不曉得其中關竅。還當自己的男人確實有良心,因此反過來勸慰“放心吧,我爹那也是打老了仗的,沒這麽容易就認栽。再說河套各部人心不齊,真要是攻堅,他們也要計算死傷,看看合算不合算。即使我爹破不了圍。短時間內,也不至於失守。隻看郜軍門的救兵幾時能到,隻要掃了套虜,這河套股也就值錢了。”

到了次日清晨,連德祿慌張來報:“國舅,情形似乎不大妙。城裏的那些富商士紳。包了一間茶樓,專門放消息,往下砸河套股的價。還在城裏各要緊地方都貼了揭貼,說複套軍大敗,全軍覆沒。河套股即將一錢不值。老百姓人心不穩,奴婢怕是要出什麽變化啊。可恨那陝西巡撫、布政、臬司以及本地知府衙門全都裝聾做啞。這不是看奴婢的樂子,而是要看您的樂子啊。”

鄭國寶道:“老連,你這還看不出來麽?他們幾家,有往來啊。那哱協鎮的糧草補給,怎麽那麽巧就斷了?後續送的補給,又被蒙古人打了埋伏,這裏麵要說沒點門道,你信?收拾收拾,咱們走著。既然本地的人,已經公開叫陣,咱也不好不接招不是?”

哱雲道:“你等我點起蒼頭軍,咱們一起去。”

鄭國寶笑道:“幹啥?咱是去文鬥,不是取打群架。帶著蒼頭軍,還真想打架啊?都是場麵上混的人,還是得要點麵子的。不管輸贏,如果弄到動刀子掀桌的地步,未免太難看了些。認賭服輸,本地的士紳,也得懂這個規矩。你換身衣服跟我走就是,蒼頭軍就算了。”

珠玉樓內,西安府城的頭麵人物,富商士紳基本無一缺席。隻是大家陣營分明,儼然如同兩軍對陣。煉青鋒的少東羅劍魁已經換了兩塊手帕擦汗,而本方其他士紳大賈,也不比他好到哪去。這些人都是買河套股會漲的,聯手做高河套股,占用了大筆的資金,如果當真河套股跌到一錢不值。在坐之人,怕是少說得有一半要去投河上吊。

對麵則是以惠民錢莊柳掌櫃、王煥章王老員外為首。個個麵帶笑容,神態要多放鬆,就有多放鬆。連那丐幫的範無咎範大團頭,也在其中。

誰要是以為丐幫團頭不能和士紳同坐,那就未免太過輕視天下丐幫男兒。整個西安府的頭麵人物,誰若是婚喪嫁娶不給範團頭下個帖子,就別想痛快的辦事。範無咎最近雖然被王璿打擊的暈頭轉向,買賣店鋪紛紛關張,但是他把田地都押了出去,把本錢都投在了河套股上,盼著一下子發個橫財。

見如今己方占了先手,他臉上笑的都開了花。朝著羅劍魁揶揄“羅少東,你們煉青鋒鑄劍是行家,做生意可不成啊。這回,怕是要吃大苦頭嘍,這樣吧,若是你給我打口截虹劍,我就在王翁麵前為你說個情,高高手,放你過去,你看如何?”

王煥章也笑道:“今天難得人來的齊啊,回頭老夫請大家中午吃八大碗,全都要給老夫這點麵子啊。陝西這地麵啊,與別處不同。總有的人搞不清楚深淺,就一頭紮進來,想做個混江龍。結果呢?就是個淹死的命。還有那專門想抱大腿的,也不想想,大腿是那麽好抱的?這回,怕是連身家性命都要搭上了。”

羅劍魁不理範無咎,“王老員外,您也不必得意太早。現在說輸贏,為時是不是還尚早了一些?如今勝負未分,您老人家也要當心,站的越高,摔的越狠。”

“老夫詩禮傳家,在這塊地上活了多少輩的人了。根基紮的穩,打的牢,外人任他風強水大,也動不了我分毫。大家都愛錢,這個沒啥,可是愛錢一定要取之有道。人的命,天注定。活該是爐邊掄錘打鐵的苦人,就別想著去學別人做員外,過好日子。這回好,以為跟個幸進小人,就能發財?做生意,不是那麽容易的。咳咳……這裏麵的水深著呢。這回看看,有多少人要跟著那小輩,一起遭殃。”

羅劍魁正待反唇相譏,忽聽一陣馬蹄聲急,不多時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傳來。先是幾十名錦衣校尉衣甲鮮明,提了快槍上樓巡視,接著隻見鄭國寶頭戴無翅烏紗,身穿明黃飛魚服,與他並肩而行的,則是個明眸皓齒的姑娘,在鄭國寶身後,是個身材高挑,周身鐵甲,麵覆頭盔,腰挎單刀之人。那一身鎧甲行走起來,發出響亮的金屬摩擦聲,鐵靴踏在樓板上,聲音重的嚇人。

再往後則是本地礦稅監連德祿,嶽不群一家,及一眾親信護衛。等到上了樓來,鄭國寶打了個哈哈道:“今日果然熱鬧啊。怎麽,這是要打擂台,還是要比武奪帥印?怎麽大家涇渭分明,好似要開打一般。我是該坐這邊,還是該坐那邊啊?”

羅劍魁見總算來了己方首領,暗出一口氣。急忙起身迎接,將一行人讓到首席,那著甲之人,摘了覆麵盔,露出那如花嬌顏,這才有人認出,這不是那女兵痞哱雲麽?

王煥章的眼睛,卻已經落在曲非煙身上,有些舍不得挪開。他雖然年事已高,但向來自詡比得廉頗,勝過黃忠。要問老爺子身體如何,府裏的丫鬟、侍妾、還有幾個世侄女,幹女兒乃至兒媳婦都清楚的很。可是曲非煙這種粉雕玉琢般的人兒,尤其又正在十三、四歲,正是老員外的最愛。一見之下,覺得自己府中那些,實在是不足與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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