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島岸邊,一艘約有蕭月生所駕扁舟十個大小的高桅大船靜靜停泊,隨著漲潮的海浪而微微晃**,便已給人壓迫之感。

五米多高的船頭,一位骨骼粗大,鷹勾鼻子的壯年男子迎風而立,身材中等筆直如幹,船頭晃動,其人卻如石上之鬆,及肩的頭發披散於後,隨風亂舞,一臉絡腮胡子極具粗獷之氣度,狹長的雙目卻不時的冷電迸射,寒意森森。

“少洞主……”一位身材欣長、麵目清瘦的老者腳步有些踉蹌的走了過來,頜下長髯三縷,氣質已近清奇。

“李老,您怎麽出來了?!”粗壯漢子轉身回頭,忙伸手去扶腳步不穩的老者,口中帶著責備的語氣。

“少洞主,切切不可魯莽行事啊!……此處頗似傳說中的桃花島,據傳乃東邪黃藥師所居之處,是我們萬萬不能得罪的!”被少洞主扶住的清瘦老者麵色焦慮,說話語速極快,顯得急切得很。

“李老過慮了!”少洞主另一隻手將散在額前的亂發撥開,露出一張頗為英俊的麵孔,劍眉薄唇,顴骨頗高,鷹勾長鼻更增幾分英雄氣勢,他望著漫布桃林的小島,灑然一笑:“莫說這裏究竟是不是桃花島,即使是東邪所居之處,又有何懼?!”

“少洞主——!”頗具清矍氣度的李老重重沉喝,穩了穩自己的身子,兩腳一前一後抵著甲板,便不懼這前後顛簸,他望了一眼英姿勃發的少洞主,搖著歎息道:“盛名之下,豈有虛士?!黃藥師能被天下武林稱其東邪,又怎能是僥幸?!……少洞主切莫輕敵啊!”

“嗬嗬,李老放心便是,我何時犯過輕敵之過?”少洞主低笑一聲,掃了一眼周圍,此時正有十人拖著濕濕的靴子漸漸向桃樹林靠近,此十人腳步虛浮,身材瘦弱,被一條粗大的纜繩係在一起,仿佛一條繩上的螞蚱。

“黃藥師雖是東邪,便畢竟年齒已長,俗語說得好,老不以筋骨為能,如今他的武功又能有原來的幾成?本洞主尚自信可以應付!……再說兄弟們已經筋疲力盡,必須著陸休整,若再在海上奔逃,很快個個都會變成瘋子,能遇到此等佳所,真是天公做美啊……!”

少洞主目光炯炯,臉上英氣勃發,神采飛揚,令身旁的李者不由讚歎,少洞主確實能拿得起放得下,毀家之仇並未將他打垮,雖是拚命逃竄,仍不顯狼狽委靡之色,仍舊自信滿滿,如此堅忍人物,將來必成大器啊!隻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要折磨一番的,隻要少洞主能挺過去,自是前途無量。

“嘿嘿,天若予之,我自是要取之,隻要拿下了黃藥師,我們占據這裏,那孫子明又豈能找得到我們?!”冷冷一笑,少洞主狹長的雙眼微眯,腮部滾動,似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般話,隻是眼神之中,滿是驚怖之色,但被眯著的眼瞼掩遮其中,未露於外。

“可是……”李老欲言又止,心中仍存幾分猶疑。

畢竟天下武林,五絕稱尊,雖然這幾年已很難聽到他們的消息,但餘威尚在,尤其對於他這般年紀之人,見證過五絕神話的鼎盛,雖說少洞主得過奇遇,武功奇絕,但要勝過東邪,怕是很難。

少洞主寬大的手掌一揮,成頃斬之狀,目光如電,令李老感覺刺眼,低沉狠冷的聲音響起:“沒有什麽可是!李老,我們逃得倉促,船上的水與糧根本沒有準備,靠著捕魚維持,究非長久之計,好不容易遇到了有人的小島,隻有在這裏賭一把了!管他東邪還是西毒,都不能擋兄弟們的活路!”

“唉——!但願諸位老洞主天上有靈,能夠保佑我們渡過這一關!”

李老不再勸阻,看著已進入桃樹林中的一串十人,口中喃喃自語,清亮的目光已由憂慮變得果決,沉吟了半晌,轉身對一頭長發亂舞的少洞主道:“既是如此,我們便要有魚死網破的準備,……少洞主,得挑出幾人,敢於赴死,令他們手拿淬毒的暗器,要令對手防不勝防,對於東邪這般高手,唯有悍不畏死,方能可能沾到的身體。”

“這……,不用了吧,區區一個東邪,我權風侯尚能應付!”少洞主權風侯皺了皺劍眉,語氣略有遲疑,一向自負的他,對這般行徑仍有抗拒。

“少洞主萬勿輕敵!”李老馬上沉聲說道,迎著呼呼的海風,右手捋了捋頜下清須,說話緩緩而凝重:“……五絕中人在武林中橫行一世,絕非想象中容易對付,……別嫌老朽羅嗦,那東邪是老來成精的人物,縱然少洞主的武功強橫,怕也是對付不了他!”

“……好吧,那便依李老!……鐵櫓子!”少洞主權風侯沉吟一番,點了點頭,遭逢三十六洞被滅的巨變,他不複原來目空一切的自傲,對人外有人之語,體會極深。

“在!少洞主。”一個身材魁梧、手掌腳掌極大、比權風侯更高上幾寸的壯年男子一溜煙般出現在他身後,躬身答應,眉宇間滿是敬慕崇拜,對於少洞主的英武睿智,三十六洞人所共欽,無人不服。

“挑十個人,不怕死的,準備好最毒的暗器。”權風侯眉攢如聚,緊咬著牙,沉聲吩咐。

“是!”鐵櫓子的壯漢恭恭敬敬而又堅決的應聲,隨即小心翼翼的輕聲問道:“用青海砂成麽,少洞主?”

“嗯……,就用青海砂!……把剩下的全部給他們帶上!”少洞主看了身旁的李老一眼,見他清瘦的麵龐平靜無波,便衝鐵櫓子一擺手:“……快去吧!”

鐵櫓子深深一躬身,轉身大踏步而去,晃動的船甲他如履平地,腳下卻輕盈無聲,顯示出一身頗高明的輕功。

“來來,不怕死的過來幾個……”洪亮粗獷的嗓門在不遠處響起,即使不會武功的李老,站在船頭,亦覺得聲音震耳。

“唉——!這個鐵櫓子!”少洞主霸氣逼人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看了看遠處的桃樹林,這般響亮的聲音響起,如果島上有人,怕如今已是驚覺。

李老聽著嘈雜踴躍的聲音在船中央響起,小心翼翼的轉身,惟恐自己經不住晃動而跌倒,看了後麵幾眼,不由撫著清須笑道:“少洞主英姿勃發,即使現在的景狀艱難,大夥兒仍是忠心耿耿,毫無怨言與離心之意,實屬罕見,老朽佩服!”

“李老過獎。”少洞主搖頭、擺手,滿帶風霜的臉上毫無得意之情,眼睛盯著遠處寂靜無聲的桃樹林,係在一根繩子上的那十個人進去後竟無聲無息,實在反常,因為他們臨進去時,定下規矩,每走十步便互相招呼一聲,但現在仍未有一聲招呼響起,看來這個桃樹林果然有古怪,難道真的是天公不作美,遇到了東邪的桃花島?!

思忖至此,他麵色一變,其身旁的李老頓覺一股窒息之感,令自己喘不上氣來,還好這種感覺很快消失,少洞主的臉色已恢複如常,他已曆巨變,氣質之沉凝遠勝從前。

李老見他凝望著桃樹林而色變,頓然醒悟其中不妥之處,忙低聲道:“少洞主,事有不妥,準備應付吧。”

目光如冷電橫空,凝視著遠處的桃樹林,少洞主嘴角一提,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穩穩說道:“李老先回艙裏歇息,此處風大。”

“唉,老朽無能,卻幫不上什麽忙,慚愧!……少洞主切記,不可意氣行事,我們三十洞的滔天血仇還等著您報啊——!”李老點了點頭,清瘦的臉上微露凝重,雖極力掩飾,隱隱透著的憂慮卻仍能讓少洞主感覺得到。

少洞主劍眉一揚,嗬嗬笑了一聲,豪邁之氣油然而生,他一攏長發,自懷中掏出一根麻繩,在頭上一纏,將頭發束起,轉身之際,輕聲說道:“李老放心便是,權某心中自有分寸!”

說罷,他龍行虎步而去,大手一揮,在鐵櫓子率領下的十人靜靜跟上了他的身後,這十人皆戴著手套,接近肉色,如非注意,卻也無法發覺。

他們踏著整齊的步伐,默默下了大船,透出一股森嚴肅殺之氣,竟有軍隊的氣質。

“東海三十六洞權風侯前來叨擾,請主人一見!”

自船上走下,輕輕一躍,落至潮水無法到達之處。

甫一踏上海灘,權風侯便抱拳拱手,揚聲喊道,聲音平和,卻如天際之上的冬雷,滾滾而響,無處不至,其內功之深,已初露端倪。

正在桃樹林東進三步,南邁五步的蕭月生眾人自是聽得清清楚楚,陸無雙跟在郭芙身後,腳下踩著的步伐,如同舞蹈,腳尖點地,微一旋轉,另一腳跨出,三步之後,再一扭腰肢,重複腳尖點地旋轉的美妙步法,似是已成一種本能。聽到傳至耳邊的話語,陸無雙不由輕笑:“很厲害的內功喲!哎喲!”

她的話剛說話,便不由尖叫一聲,卻是前麵的郭芙忽然停了下來,兩人頓時相撞,猝不及防之下,卻是她胸前的敏感部位被弄疼,自是忍不住呻吟。

郭芙忙轉身笑著扶住她,相撞之時,兩人頭上的玉簪皆碧光一閃,又恢複原狀,換做旁人,早已被鎮神簪彈至遠處。

“要緊麽?幫你揉揉!”郭芙笑嘻嘻的問,嬌豔如花的臉上全沒有歉然之意,玉手飛快的向陸無雙被撞的部位摸去。

“要死了?!快把你的爪子收回去!”陸無雙羞紅著臉,忙亂的擋開伸過來的玉手,她與郭芙熟稔得很,嬉笑打鬧也是尋常,隻是發覺這個郭芙自嫁了人後,便了不得,膽子大了許多。

“芙兒?”隻能無奈停住腳步的蕭月生轉過頭來,詢問時的表情還算溫和,無奈的看著已扭作一團的兩人。

程英在他身前,亦轉過身來,見到扭成一團的郭芙陸無雙,秀雅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主人在家麽?……在下東海三十六洞權風侯有擾——!”如轟雷般的聲音又在四處響起,聲音之大,遠甚剛才。

“大哥,子明不是也去三十六洞了麽?”郭芙停止與陸無雙的扭動嬉鬧,玉手捋了一下有些散亂的鬢發,臉上透著嬌豔與嫵媚的風情。

“嗯,估計現在他應該已經處理完事情了吧?”蕭月生點了點頭,接著笑了笑,笑容卻有些古怪,除了程英看不到,郭芙與陸無雙卻覺著心中一緊。

蕭月生蹙了蹙料峭的雙眉:“這次他做得可不利索,竟把一條大魚當成小魚放了!”

“那這個權……權什麽侯是自子明手中逃脫的?”

郭芙自是知曉孫子明去三十六洞不是尋朋訪友的,隻是這個姓權的家夥能自孫子明手底下脫身,實是了不得的人物,對於孫子明的武功,她已漸有體會,自己的爹爹怕是……大有不及,雖然這一點她極不想承認。

不過好在丈夫心向嶽父嶽母,據說傳給了自己父母雙xiu之法,此法雖是羞人,卻是威力無窮,自己如今的武功之強,是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嗯,……不過以子明的手法,應該不會犯這種低級失誤,回去後,得好好收拾收拾他!……先出去看看吧。”蕭月生沉吟了一下,接著語氣變得輕輕淡淡。

郭芙卻不由為孫子明捏了把汗,丈夫對待自己的弟子,完全沒有一點兒師尊的威嚴,少有一本正經的訓示,多是在嬉笑怒罵中傳授,也不正正經經的教他武功,而是要兩人切磋一番,後果皆是孫子明鼻青臉腫,一瘸一拐,她們幾位師娘看了,都大覺不忍。

四人於是繼續在程英的引領下在桃樹林中曲曲折折的往向走,程英腳步輕盈如風,速度極快。

“有主人在麽?在下權……”

“來了來了!”

權風侯的第三遍喏還未唱完,便被一聲清朗的聲音打斷,雖是聲音平和,語氣卻透出幾絲不耐煩,好似嫌別人刮噪一般。

權風侯一窒,聲音被咽至腹中。

看著自樹木中緩緩走出的四人,即使是身為少洞主,權風侯亦不由心頭一跳,這三個女人實在極美!

一位穿著淡綠羅衫,兩個穿著月白長衫,這三位女子各具風韻,宛如仙苑中的三朵奇葩,往曰所見的種種美女,與她們一比,皆如糞土!

一向無女不歡的權風侯整曰逃亡,不敢下船,已經憋了很久,血氣方剛的他乍見這般美女,自是情難自禁。

蕭月生看著權風侯睜大的眼睛,強烈的yu望令他的目光變得異常明亮,心中長歎一聲:“紅顏禍水啊——!”

他一時間大有感觸,心中暗歎,但卻極是明白,這是世間的強者扔出的一顆煙霧彈罷了,問世間男子,誰不爭紅顏?!美女配英雄,自古皆然。

權風侯畢竟非同常人,雖是極為好色,卻已有能力控製自己,緩緩的將目光自那三位美麗女子身上移開。

她們三人那如花般玉麵上的表情令他很受傷,英俊而霸氣的自己一向在花叢中縱橫無拘,無論什麽樣的女子,在自己剛柔並濟的手段麵前皆無招架之力,但這三位女子,卻連正眼也不看自己一眼,實在不可饒恕!

“你是三十六洞的人?”蕭月生跨出一步,擋在三女麵前,看到權風侯望向眾女的貪婪目光,他心中不喜,語氣便不複一貫的平和,帶著幾分不客氣。

權風侯這才仔細打量三朵花旁的綠葉,蕭月生相貌平常,與權風侯比,便遜了幾籌。

權風侯強捺住心中的不忿,拱了拱手,露齒一笑:“在下三十六洞權風侯,不知尊駕何人?!”

他的微笑頗有灑脫不羈之風範,隻是目光如電,直射向蕭月生,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他此時已忍不住透出敵意,說話也不甚客氣。

自己風liu瀟灑,武功絕世,遇到的卻隻是些庸脂俗粉,而如此一個麵目庸俗的男人,竟能讓三位仙女般的人物相伴左右,老天實在不公!權風侯心中暗暗憤怒,對蕭月生更是殺意盈盈,想要取而代之之意,不可遏止。

隱隱的敵意因為女人而在兩個男人間湧動。

“嗬嗬,在下桃花島蕭月生,鄙人不喜嘈雜,與三十六洞也無交往,你們還是速速離去吧!”蕭月生皺了皺眉,輕描淡寫的擺了擺手,如吩咐下人狀。

權風侯的心思皆被蕭月生洞悉無遺,讀心術神通已在無形中施展開來,對敵時不旋展,又在何時施展?!對他而言,讀心術也就在此時還有些用處。

“嗬嗬……”權風侯長聲一笑,又趁機跨前兩步,已接近至蕭月生諸人一丈距離,他的目光隱隱一動,掃向了蕭月生身後的郭芙,笑容忽然變得有幾分勉強,顯得頗是古怪,他強笑一聲:“嗬嗬……,這位兄弟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據在下所知,桃花島不是東邪黃藥師的居所麽?”

蕭月生的深淺他自是無力發覺,三女之中,郭芙武功最高,況且她的道家心法尚欠火候,令靠近的權風侯隱隱有感。

權風侯心中叫苦不迭,心中長歎,這是什麽世道?!為何自己這般倒黴?!……本以為憑著自己奇遇,武功已經是天下第一,卻沒想到,先是一個孫子明,武功之強,根本就不是人!

好不容易憑著洞內的機關與暗道逃了出來,故布迷陣的四散逃竄,十幾隻船如今隻剩下自己孤家寡人,卻在這裏偏偏又遇到了絕頂高手,還是一個嬌豔的女子,天理何在呐——!他無聲的呐喊。

他的所思所想盡被蕭月生所知,令蕭月生忍不住暗笑,懶洋洋的、不情不願的拱手回答:“在下乃黃藥師的外孫女婿,……好了!話便至此,各位還是請離開罷,在下不遠送了!”

說罷,身子開始往後轉,便欲走回桃樹林。

“且慢!”權風侯頓時一聲沉喝,身後的十人已迅捷的撲向蕭月生四人,卻並未動手,隻是將他們圍住。

“哦——?!”蕭月生劍眉一皺,雙目金光一閃即逝,轉至一半的身體又轉了回來,溫潤的目光掃過周圍殺氣騰騰的十名壯年男子,臉上帶著淡淡的譏笑:“敬酒不吃,便要給我上罰酒了麽?”

權風侯雙目精芒閃閃,肅殺之氣頓然罩向被十名死士所圍的蕭月生四人,目光掃向已有嗔意的郭芙時,臉上又突兀的擠出了幾絲笑容,拱了拱手:“不敢,在下隻是想從兄台手中買些食物與淡水,價錢好商量,如何?”

“不巧得很,陋居恰好沒有了這東西,明曰倒正想離島去一次臨安。”蕭月生臉上仍掛著淡淡的笑意,心中卻已大是不耐,魚兒總不上鉤,這個權風侯也是個慢脾氣,到現在還不動手。

“如此說來,確實不巧……”權風侯雙目緊緊盯著蕭月生,似是欲要辨別他所說之語的真偽,隻是微笑可隱去一切,他並無所得。

“既然如此,那權某便告辭了,打擾之處,還望兄台海涵!”權風侯露齒一笑,牙齒雪白,頗有魅力,緩緩轉身之際,似是無意間看了那十名死士一眼。

“殺!”他乍一轉過身來,背對諸人,沉聲猛喝,如晴空霹靂,不遠處的桃樹都似乎被震得一顫。

十名死士頓如猛虎下山,撲向蕭月生四人。

“好膽!”郭芙怒喝一聲,清脆悅耳,玉手已迎向撲過來的猙獰男子,“砰”的一響,那撲來的粗壯男子如皮球般向來處方向衝去,去勢遠勝衝來之速,隨即“啪”的一聲,他如破布娃娃一般跌入桃樹林中,折斷了兩根桃枝,便再無動靜。

剩餘那九名男子,氣勢更強,下肢粗壯,渾身的肌肉似要破衣而出,隻是此時卻未能靠近程英陸無雙身前,甫一前衝,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抵住,無法前進一步,無論如何用力向前,皆無濟於事,寸步難進。

權風侯早已轉過身來,見到這般詭異之景,並未急著前衝支援,緊咬了咬牙齒,沉聲喝道:“青海砂!”

那九人本是緊握的右手忽然向前一拋,天空如同出現一團烏雲,籠罩至蕭月生他們頭頂,周圍四方亦被泛著烏光的砂粒填滿,似是避無可避,隻能以功力硬撼。

看到這般景況,一丈遠處的權風侯不由嘴角輕翹,眉宇之間卻滿是可惜,三朵仙宮中的奇葩便要枯萎,自己卻無福消受,著實可歎!

對青海砂,他有著極大的信心,它劇毒無比,沾身便能令人中毒,更厲害之處,便是它能無視真氣,便是有再強的功力,也無法阻住,對於那些自恃功力高強之人最是有用。

“嗬嗬……,自作孽,不可活!”蕭月生長笑一聲,左手在胸前自左至右劃了個圓,周圍上下烏光頓如萬鳥歸巢,紛紛湧入他頭頂上方的一點,刹那間凝成一個滴溜溜轉動不停的烏珠,在泛紅的陽光下隱隱泛著烏光。

右手自右向左劃圓,速度更快,圓甫劃完,那喘著粗氣、麵色猙獰、殺氣騰騰的九人麵色凝固,萎然倒地,身體如同忽然間被抽去了骨頭,軟如一灘水。

“你……”不遠處的權風侯猛然睜大雙眼,極是驚駭,青海砂又怎能被無形的真氣所驅動?!實是不可思議,他張嘴欲叫,卻眼前一黑,一切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看著權風侯的身體如同周圍那九人一般癱軟如泥,郭芙拍了拍高聳的胸脯,似是驚魂未定,指了指權風侯,嬌聲問道:“大哥,把他怎麽了?”

“殺了,……用心歹毒,死有餘辜!”蕭月生抬手將頭頂懸浮、轉動不停的烏珠捏在指間,好奇的看了看,對郭芙的話,回答得漫不經心。

“殺了——?!”程英正在將手中碧玉蕭插入腰間絛絲帶間,心中頗憾沒有用得上,聞聽此言,不由輕呼一聲,雙眸望向蕭月生。

“怎麽了?蕭月生將烏光隱隱的珠子收入虛空中,對一臉驚訝的程英笑了笑,問道。

程英蹙了蹙蛾眉,欲言又止。

“嗬嗬,怎麽,覺得不忍?!”蕭月生見到她的表情,便將其心思猜個七七八八,溫和的微笑。

“既然對咱們沒有威脅,將他們趕走便是了,何必非要殺死他們呢?!”程英聲音溫婉,雙眸中滿是不忍,忍不住勸說道,對於他殺起人來,若無其事的淡然頗為不喜,有幾分陌生感。

“心軟了?”蕭月生微微一笑,掃過眾女一眼,陸無雙狠辣,尤自興致勃勃望向岸邊的大船,郭芙眼中卻也略帶不忍。

他長歎一聲,有些不盡不實的感歎道:“唉——!人無傷虎意,虎有吃人心呐!剛才的烏砂,隻要沾上一點兒,便會斃命,若換了旁人,早已被他們殺得幹淨!”

“這等殘忍之人,留在世上,豈不是放縱他們去禍害別人?……若是他們不死,生出來的兒女,受他們影響,亦會變得殘忍好殺,子又生孫,孫又生子,禍害無窮呐!……所以,除惡即是揚善,除惡務盡!”

蕭月生一通意味深長的話說完,輕輕一跨,已出現在那艘高大的船上,而倒在地上的十一人,似被繩子扯住,自地上飛起,隨著蕭月生的身影,落至甲板之上。

“滅!”他沉喝一聲,對船上漸漸圍攏上來的眾人視若未見,雙手一旋,如抱古樹,接著翻掌緩緩下壓,腳下一跺,一聲轟然巨響中,在眾人眼中的龐然大物,竟如由沙漠中的沙子壘就一般,一陣海風隨著海浪吹來,這具高大的海船頓時被風吹散,化成了五顏六色的飛灰,飄揚在海麵,漸漸落下,被翻湧的海浪卷入水中,再無痕跡,蕭月生踏在虛空,長發飛揚,目中金光閃耀,如同魔神現世。

這一幕實在太過震撼,帶來的衝擊將三女弄得目瞪口呆,隻是數十條姓命這般無聲無息的消失於世間,令她們心中發冷發緊,微有嘔吐之感。

“唉——,你們呐,就是婦人之仁!……他們這些人手上,不知已害了多少條姓命,早就該死,這般死法,還是便宜了他們!”蕭月生刹那間出現在她們身邊,恢複如常,見到她們的神態,不禁搖了搖頭,長長歎息一聲,對三女過度的反應譏笑了兩句,轉身往回走,不再理會她們。

“太……太狠了吧?!”陸無雙終於將大張的櫻唇合上,望著隱入桃林中的身影,吃吃的說道。

三女對視了一眼,目光複雜的望著蕭月生的身影漸漸隱入林中,忽然心頭忍不住一酸,他的身影,竟仿佛透出寂寥與孤獨的氣息,令見過他冷酷一麵的眾女怔然無語。

“大哥……”郭芙一跺腳,嬌聲呼喚,月白的身影一閃,已消失於桃樹林中,去追趕自己的丈夫。

自己的丈夫絕非冷酷嗜殺之人,他是那般溫和,令人感覺溫暖與安全,定是那些人取死有道!都是該殺。況且,他即使冷酷無情,也仍是自己的丈夫,自己都應該不離不棄,守在他身旁,又怎能懷疑他、冷淡他呢?!

“芙兒!”郭芙正懷著心思,腳下如踏著風一般旋動,忽然身體一緊,溫和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映入眼簾的是溫潤深邃的眸子,令自己陶醉其中,無法自拔。

“大哥……”郭芙臉紅如丹,嬌豔勝花,緊緊摟住丈夫的腰背,將自己用力貼到他身體上,恨不能將自己撕成碎條,揉入他的身體裏。

蕭月生不再說話,也將她香軟的身子緊緊摟住,溫暖著自己的心,出手殺了那麽多人,殺過人後,本應殺氣滔滔,卻被他盡數收斂按伏起來,免得嚇壞了三女,隻是如此做法,殺氣無法宣泄,縱然他道心緊固,也難免心魔陡生,負麵的情緒升上心田。

於是,當程英與陸無雙發過呆,往回走,靠近小屋之時,便聽到屋內傳出陣陣古怪的聲音,聽著似是郭芙在呻吟、在尖叫,聲音似帶著莫名的魔力,令她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發軟,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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