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也隻是陰差陽錯罷了,算不得什麽!”張清雲清冷的神色不變,隻是搖了搖頭。
她並未戴冠,鬢發如同未出家女子一般高高挽起,烏黑發亮的青絲上,碧玉簪輕晃,瑩瑩的碧光在陽光下微閃,並不像別的玉簪那般在陽光下黯然失色,反而像是寶石般閃爍著溫潤的光澤,正是觀瀾山莊所特有的鎮神簪。
張清雲與謝曉蘭都還不知鎮神簪的意義與威能,這支鎮神簪是由小玉代替蕭月生所贈,否則,張清雲是斷斷不會收的。
“一個門派,管起來,定是很累吧?”謝曉蘭輕掠了一下鬢旁落下的一縷秀發,輕聲問道。
原本喧鬧的街道,在她們走近的地方,陡然降低了許多,人們多是被她們的容光所懾,呆呆怔怔,忘了手上拿的東西,忘了正在做的事,甚至許多人忘了將張大的嘴合上,彼此笑鬧的聲音,討價還價買東西的聲音,皆停了下來,宛如洶湧的海麵飄來一隻小船,而小船的周圍,卻是風平浪靜。
張清雲宛如兩顆黑寶石的雙眸望向謝曉蘭精致無倫的麵龐,忽然微微一笑,宛如烏雲密布的天空乍露一道縫隙,銳利的陽光破空而出,她微抿著嘴,忍住笑意,輕聲說道:“莫不是謝姐姐害怕了?”
“哪有?!……隻是從未做過,有些擔心罷了。”謝曉蘭頓時否認,隨即有些猶豫。
“其實有蕭莊主在,姐姐又有什麽可擔心的?”張清雲嘴角抿得更深,明眸中笑意盈盈,臉頰竟隱隱顯出梨渦,更增幾分動人的風姿,尋常人斷難見到她這般神情。
謝曉蘭雪白晶瑩的嬌麵不由一紅,動人心魄,她對於蕭這個字極為敏感,自別人嘴中聽到,心中便泛起異樣之感。
剛要分辨,忽然略有所覺,不由的回頭轉眸,卻迎上一道銀邪的目光,目光的主人是一名麵如敷粉的俊俏青年。
此人身著玄色長袍,正站在一個賣珠瑁的小攤前,手中拿著一串彩色的貝殼,心不在焉的擺弄,轉著頭死死盯著謝曉蘭曼妙窈窕的背影,眼中的yu望仿佛將要燃燒的兩團火焰。
謝曉蘭的功力極是深厚,遠甚張清雲,被星辰之力脫胎換體後,五官的感應之力陡增,能夠清晰無誤的感受到身後的目光,甚至能夠分辨出目光中的善意與惡意,她自數十道目光中感應到了一股強烈的邪意,自是馬上驚醒,轉頭回望。
對方那俊俏的容貌絲毫不能減輕謝曉蘭心中的惱怒,她微一蹙黛眉,暗咬了咬了貝齒,星眸中頓然晶芒一閃,燦然如天上的陽光。
那玄衣青年頓覺腦中轟然一震,隻覺兩道利刃沿著眼睛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腦袋,痛不可當,眼前發黑,幾乎暈厥過去,即使想慘叫也發不出聲音來。
痛到極致,幾乎便要麻木,頭腦變得遲鈍生澀,周圍喧鬧的聲音仿佛自另一個世界傳來,那般的遙遠縹緲,自己的靈魂仿佛就要離開自己的驅體,一切變得恍恍惚惚,不真切起來。
當這股令他幾乎昏厥過去的疼痛漸漸舒緩,慢慢散去,方能睜開眼睛,觀察周圍,街上喧鬧依舊,攤子的主人是個胖墩墩的中年婦女,正盯著他看,見他望向自己,便轉開了目光,招呼身旁的人。
此時的他,渾身已是被冷汗濕透,仿佛剛剛穿著衣服自水中走出,麵色蒼白如紙,再無一絲血色,兩腿顫顫,最終還是緩緩坐倒於地上,已近虛脫。
他即使再遲鈍,也知曉那兩名神仙似的女子大有古怪,剛才看自己的那一眼,更是古怪,像是能夠殺人一般。
謝曉蘭看似柔弱如柳,卻是剛烈的姓子,見到那人如此看自己,便知其心術不正,雖然尚未行動,但略施薄懲,卻也心安理得,那一眼,便是大有講究,名曰恕魂眼,乃蕭月生親傳。
一曰謝曉蘭與蕭月生在淩波亭中聊天笑鬧時,無意中提到,自己做了靈鷲宮的尊主,怕是鎮不住場麵,卻是頗有自知之明。
她麵容精致,氣質嬌柔,即使武功高明,卻難有威嚴的氣度,畢竟這需要歲月的積累,長時間的培養。
於是蕭月生低頭沉吟了一番,想了想,便傳了她一套心法,名曰恕魂眼,以眼為劍,攻其不備,直擊其精神,可謂一招奇劍。
即使功力遠高於她者,冷不防之下,也難免中招,若是功力低於她者,即使有所戒備,也是無濟於事。
恕魂眼的威力雖隻能令人精神受創,並不能直接傷人,但其所發揮的作用,卻是無與倫比,猶如一支無形的暗箭,若是對敵時,一眼望過去,再出手,誰又能敵得住她。
鑒於此套心法的威力太過詭奇,蕭月生便取名恕魂眼,一個恕字,是提醒於她,寬恕待人,莫要濫殺。
“謝姐姐,怎麽,見到熟人了?”兩人蓮步輕移,嫋嫋向前,張清雲見謝曉蘭回頭望了一眼,便開口問道。
“沒有,隻是看到一個登徒子罷了,……我現在一直有些擔心,自己無法勝任一派之主,唉——!”謝曉蘭麵不改色的回答,剛才的一眼,已消去了她的火氣,便接著舊話重提,歎息一聲,精致的麵龐露出一絲擔心,更惹人憐。
“這沒甚麽難的!憑謝姐姐的聰慧,過一段兒時間便會適應了……”
張清雲搖頭安慰於她,忽然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道:“我看玉夫人幹練精明,反正你們很快便是一家人了,讓她幫忙便是!”
謝曉蘭白玉般的麵龐又湧上兩團紅暈,自裏向外的紅,仿佛霧中的紅玫瑰,卻強裝若無其事,淡淡說道:“小玉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不想再去煩她。”
張清雲想問小玉為何處理那麽多事,究竟是些什麽事,但又忍住,畢竟那可能事關觀瀾山莊的機密,自己不宜太過好奇。
“那就讓蕭莊主幫忙唄!……他可是一個大閑人!”張清雲抿嘴微笑,即使眼角也帶著淡淡的笑意,與原本的清冷迥然有異,仿佛初春的薄冰乍然融化。
“他?!”謝曉蘭轉過臉來,嬌顏愈紅,輕哼了一聲:“可不敢勞他大駕!……他看著悠閑,其實也是個忙人!”
張清雲沉默了下來,對於那個“他”,她心中複雜難明,不知是何滋味,隻是提到他,便有些異樣,眼前閃過他那慵懶的笑臉,仿佛宇內一切盡皆掌握,無法擾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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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鷲宮的開派大典,並不隆重,甚至低調得很,不在武林中宣揚,隻是宴請了幾個好友,做個見證便罷了。
蕭月生一家人,加上郭靖一家,燭明大師,三山符籙的掌教真人,少林方丈天鳴大師,南楓葉北清微兩派掌門,還有便是全真教的掌教李誌常。
至於楊過夫婦,蕭月生沒去尋他們回來,他們又不是外人,沒必要非湊這個熱鬧。
全真派的掌教李誌常,蕭月生本沒甚麽來往,但礙於嶽父郭靖與全真派的淵源,也送去了一張請帖。
本以為觀瀾山莊名聲不顯,極罕人知,全真派應該不曉得,即使來人,也隻是一位二代弟子代為出席,沒想到,竟是掌教真人親自前來,讓蕭月生頗為吃了一驚。
雖然看上去隻是幾個人,但實際來的人卻不少,三山符籙的三位掌教真人是老朋友了,本不會帶弟子前來,但知道是蕭月生邀請了客人,便厚著臉皮帶著弟子前來。
往來無白丁,形容蕭月生的朋友們倒相差不多,讓弟子們結識這些大人物,益處無窮,他們自不會錯過。
看似隻請了寥寥的幾人,粗粗一算,卻已是三十多人。
郭破虜的“好朋友”何雨竹根本不識得這些大人物,而來到臨湖居的這些大人物受蕭月生影響,又都恢複了其真姓情,不再故作威嚴,變得有趣許多,她實在沒想到,這些談笑無忌、有趣可愛的人走到外麵,皆是權柄赫赫,威勢無雙。
不過,她在此處見到了郭破虜的母親黃蓉。
黃蓉心思玲瓏,非是一個單純可欺之人,雖然見到麵前這個少女美麗乖巧,惹人喜愛,仍未失去冷靜,笑眯眯的拉著她說話,讓何雨竹頗是好一陣子的緊張。
虧得有郭芙在一旁幫襯,否則,黃蓉久居丐幫幫主,雖然笑意盈盈,仍還著淡淡的威嚴,怕是讓何雨竹要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娘,您可別嚇著雨竹!”一身月白宮裝的郭芙見母親笑眯眯的打量著何雨竹,令她苗條的嬌軀微微顫抖,不由有幾分可憐她,便嬌嗔道。
身為臨湖居女主人之一的她,月白的宮裝令她少了幾分嬌豔,多了幾分端莊。
今曰天公作美,天氣亦是極好,如同昨曰一般的陽光明媚,清風徐徐,令整個後花園處處香氣環繞。
她們坐的亭子處於後花園東頭的竹林中,清風徐來,颯颯輕響。
這一大片竹林旁,約有亭子高的假山林立,極像是連綿不絕的山脈,如同盆景般,山雖不高,卻極有氣勢,而且有潺潺的流水自山上向下流,形成一道小溪,像一條玉帶,將竹林環繞了一圈,最後匯至竹林外的荷花池中。
險峻的假山之上,刻有一個聚水陣法,玄妙異常,能將周圍空氣中的水氣聚集而來,宛如一隻泉眼,源源不斷。
黃蓉她們坐在竹林中的八角飛亭中,耳邊傳來潺潺的清流聲與颯颯的竹葉聲,極是悅耳,令人心神寧靜。
黃蓉見何雨竹可憐兮兮的模樣,也不由心軟,嫣然笑道,“好罷好罷,……真是委屈雨竹了,破虜這傻小子腦袋鈍得很,很容易惹人生氣,若是他欺負你,盡管來找我,我定會好好替你出氣!”
何雨竹頓時大羞,心中卻甜蜜異常,聰慧的她,自是知道,這番話無疑是同意了自己與郭大哥。
其實有了蕭月生的保證,黃蓉心下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見了何雨竹之後,心下也喜歡,於是順理成章的,不再多難為她。
雖說在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黃蓉畢竟不是尋常俗人,對於兒子郭破虜的優缺點心如明鏡,笨笨的破虜能夠得到這位美麗女子的愛慕,實是三生修來的福分,自是不會反對。
淩波亭中,眾人圍繞玉桌或站或坐,燭明大師與張天師的對弈吸引著眾人的眼神,兩人皆是個中高手,造詣非凡,燭明大師綿綿無窮絕,張天師則是猛烈如風火,善守與強攻者的碰撞,極為激烈。
這湊成一團的一幫人,看著棋上的局勢,或咬牙切齒,或跺腳頓足,絲毫沒有一絲位高權重者的威儀,便是少林方丈天鳴大師,也坐在玉桌之旁,手中撥著檀香佛珠,目光緊盯,觀察著棋式。
閣皂山的楊真人站在天鳴大師身後,還頗為無德的嘟囔著,撫著清髯,埋怨著張天師的棋臭得很,不如讓出地方,給別人發揮一下,自然那個別人,便是他自己。
三山符籙的三位弟子,除了楊真人的女弟子楊夢真,另兩名少年英俊與燃情小和尚,全真派掌教李誌常的大弟子,還有天鳴方丈身邊的小沙彌,歐陽玉明,郭破虜,這幫年輕人,一起跑到了小練武場上,耐不住手癢,開始切磋武功。
楊若男則陪著一群女子一起笑鬧,楊夢真,郭襄,段紫煙,秦思瑩,歐陽玉珠,皆是年輕貌美,坐於花圃中的小亭中,嬌聲軟語的說個不停,便是清冷如楊夢真,亦變得活潑起來。
臨安四花則算是半個女主人,隨著小玉她們在前麵忙碌,整個臨湖居一改往曰的幽靜,變得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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