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橋在武林中聲望極隆,不僅是因為他武功高明,更因他仁厚慈和,即使是敵人,也會尊稱一聲宋大俠。

他話即已出口,眾人自是不能拒絕,便壓了壓火氣,緩緩退回座位,目光猶有不甘。

張無忌率楊逍三人緩緩來至蕭月生身前,抱拳躬身道:“蕭先生安好,小子有禮了。”

“嗬嗬,張教主不必多禮,快請坐罷。”蕭月生溫潤的臉龐露出微笑,擺了擺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張無忌點頭,依言坐下,掃了一眼戴著麵紗的周芷若,輕輕頜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蕭月生卻是掃了一眼趙敏,與她清亮的目光一觸,微微一笑,趙敏卻回了他一記白眼。

他眼中似是說,這些事情都是你搞出來的,如今卻有人背了黑窩,可是滿意了吧?趙敏能夠讀懂他眼中之意,露出不屑。

楊逍三人看了一眼蕭月生,抱拳拱了拱手,坐到了張無忌身邊,他們也曾見過蕭月生,自不會驚詫教主對他的恭敬。

周圍諸人卻是驚異不已。

他們沒想到聲勢無倆的魔教教主,竟是一位如此年輕的俊秀之人,再看看嶽敬亭,不由的發出“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慨歎。

見明教的教主張無忌竟對那個蕭月生如此恭敬,他們亦是頗為驚奇,想必其中必有玄妙,隻是尋常人怕是難以得知了。

宋遠橋接下來的話卻大投他們的心思,不由露出了感激之念,宋遠橋嗬嗬笑道:“蕭先生,你與無忌見過?”

張無忌大敗六大門派高手時,蕭月生並不在,他已是離開了眾人,回到了臨安的西湖,故宋遠橋有此一問。

“宋師伯,蕭先生對無忌有救命之恩。”張無忌開口笑道,至於具體情形,他自是不會說出。

“原來如此!”宋遠橋撫著清髯,嗬嗬笑道。

一旁的楊逍三人也不由恍然,怪不得教主如此多禮,原來竟是救命恩人,自也是明教上下的恩人。

這個插曲過後,大典繼續進行,還有一些儀式,頗為繁瑣,即使觀禮的眾人皆是武功不俗,也看得有些昏昏欲睡。

蕭月生坐在那裏,周圍是李若雲她們眾香環繞,嗅著她們身上的淡淡幽香,倒也並不覺得如何難捱。

大典既成,便開始了宴席。

主座之上,空聞大師等六大門派的掌門及大弟子,加上蕭月生與張無忌,湊成了一大桌。

李若雲她們則是單獨一桌,便在主桌旁,周圍的諸人也無異議,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無形中便會讓著她們。

眾人先是向嶽敬亭敬舉,算是恭賀他成為華山派掌門,然後輪流喝酒,絲毫看不出他們各人間的微妙關係。

要說這一桌上的幾人,實是關係複雜,宛如老樹之根,枝節盤錯,錯綜複雜,一時半會兒難以理清。

少林派與武當派一直不對付,隻是顧忌名聲與彼此的實力,維持著表麵的平和,井水不犯河水。

十幾年前,武當七俠中的張翠山殺了幾位少林派之人人,少林派在張三豐壽辰之時當麵質問,逼他說出金毛獅王謝遜的下落,隱隱成了張翠山自殺的幫凶,兩派的關係,但已頗是不佳。

後來,張三豐親自領著張無忌拜訪少林,欲求九陽神功,治愈其玄冥神掌的傷勢,卻遭無情拒絕,兩派關係更是惡化。

但少林武當皆是武林巨壁,門派廣大,輕易不會妄動,宛如後世的兩個超級大國一般,顧忌重重。

兩派弟子見麵,雖不會起衝突,暗中較勁卻是難免。

武當派與峨嵋派,因為郭襄女俠與張三豐之間的淵源,故顯得親近,隻是近些年,自滅絕師太執掌峨嵋以來,峨嵋派上下低調了許多,滅絕師太更是姓子孤傲,人緣頗是不佳。

而且,因為紀曉芙與殷梨亭之間的事,兩派更顯得糾纏不清,不過在六大門派中,卻是關係最為親近。

滅絕師太對於武當還頗是客氣,但對於其餘門派,卻是不假辭色,故人緣不佳,但因為峨嵋武當高絕,倒無人敢掠其鋒。

至於昆侖派與華山派,已是結下大仇,此次能夠過來,確實不易,可見何太衝與班淑嫻的膽色不俗。

而崆峒派與峨嵋派,因為蕭月生的關係,也是隱隱不和,且峨嵋派對他們也很瞧不起,惹怒了他們。

蕭月生的水雲派,與峨嵋派自是親近,與武當亦是如此,而如今嶽敬亭做了華山派的掌門,與華山派的關係也自然會親近許多。

同少林、崆峒與昆侖三派,皆有仇怨,隻是與少林派的稍微隱秘一些,少林也僅是懷疑霹靂堂的覆滅與他有關,卻並不能確定,故敵意也隻是若有若無。

不過,六大門派,水雲派親其一半,已是盡在他算計之中,他斷不會與每一個門派交好,有敵有友,方是一個門派發展的關鍵。

這一桌上,各人俱是跺跺腳,武林便要顫一顫的大人物,是整個大廳的目光所聚,隻是,各人雖笑容滿麵,和和氣氣,心中卻是複雜得很,目光不時瞄來瞄去,尋找各自的破綻。

酒至半酣,眾人皆已微醺,即使是宋遠橋,也喝得有些高了,他們也不運功逼酒,隻是憑著各自的身體承受。

這一桌上的人如此,其餘酒桌亦是如此,大夥推杯換盞,皆喝得有些高了。

“楊逍,出來!……你,你這個大魔頭,今曰,我要替我師兄報仇雪恨!”人群中忽然有人大聲叫囂,踉踉蹌蹌的走了出來。

此人身材魁梧,頭頂微禿,泛著亮光,此時腳步虛浮,臉紅耳赤,噴著濃鬱的酒氣,遠處的眾人似乎都能聞得到,他的目光飄飄忽忽,似乎一直在努力捕捉楊逍的身影,卻總無法做到。

看他搖搖晃晃的模樣,楊逍淡淡瞥了一眼,仍舊端著銀質酒杯,慢理斯條的輕啜,似是不屑一顧,自有一股傲然的風範。

“楊逍!楊逍!……出來受死!”那魁梧的大漢搖搖晃晃,仿佛是在耍醉拳,伸手指著楊逍,大聲喊道,震得屋梁微微顫抖。

隻是他的手指不斷的改變著方向,似乎楊逍正在移動一般,卻並非楊逍動,而是他自己在晃動。

楊逍似是未見,似是未聞,隻是淡淡的啜酒,看也不看一眼,令廳內的眾人不由替此人捏了一把冷汗,此時的楊逍,神情冷峻,嘴角下垂,雙目精芒閃爍,顯然已是動了怒氣。

一個削瘦的中年人站了出來,上前將那人扶住,輕聲道:“夏侯兄弟,你醉了,快回房休息吧!”

這位中年人容貌清奇俊雅,生得一幅好相貌,眼神清正,神清氣朗,令人無法小視。

“醉了?……嗬嗬……嗬嗬……,我沒醉!”那人伸出手指,指著麵前的中年男子,迷蒙著眼睛,傻笑了起來,然後驀的一甩手,嘶聲大喝道:“老子今天要殺人!要殺了楊逍這個魔頭!”

“有那本事,盡管來殺,不必這般鬼哭狼嚎!”楊逍冷冷的哼了一句,捏著銀質酒杯,斜睨了那醉漢一眼……

“好,好!好得很!”那大漢搖晃身子,咬牙切齒,麵目猙獰,脖頸上的血管凸起,清晰可見,似要鼓破。

他手指亂點,大聲喊道:“楊逍,有膽子,便與爺爺過過招!”

“聒噪!”楊逍怒哼一聲,放下銀杯,身形一晃,仿佛一步跨至,便已到了他跟前,揮出一掌。

“啪”的一響,清脆明亮,人們皆聽得到,不由紛紛望去。

楊逍身形一晃,仍坐回原位,似是從未移動,隻有那魁梧的大漢呆呆而立,紅通通的臉上出現一隻巴掌印,仿佛按在沙灘上一般清晰。

此人尚未反映過來,呆呆摸了摸臉龐,通紅的眼睛轉動,驀的大吼一聲:“我跟你拚了!”

說罷,身形縱起,揮拳便衝向了持杯端坐的楊逍,身法迅捷,絲毫看不出笨重。

“自尋死路!”楊逍眼中冷芒陡射,探手按上劍柄,寒光一閃,刺了一下眾人的眼睛。

“當”金鐵交鳴之聲響起,楊逍身形一晃,身下的椅子驀的一矮,已是斷裂。

他兩腿一動,宛如在冰上平平滑出一尺,同時站直了身子,長劍已然出鞘,冷冷瞪向戴著麵紗的李若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