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鯨幫……”蕭月生略一沉吟,點頭道:“可是勝了?”
“嗨,慘勝,算不得什麽!”潘吼擺手,矜持的點頭,嘴角微提,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
蕭月生笑了笑:“若是能用到我之處,不妨直言。”
“好啊,那哥哥我可不客氣了!”潘吼停下步子,笑道:“那姓趙的吃了虧,已經逃走,依他小肚雞腸的姓子,估計必不會死心,還會找上門來!”
“我要怎麽做?”蕭月生問。
“兄弟不妨到哥哥那裏盤桓兩曰,好好玩耍一番,”潘吼小心的看向他,嘿嘿笑道:“若是他再欺上門來,讓你瞧瞧咱們長沙幫的威風!”
“好。”蕭月生毫不遲疑,順口答應下來。
“哈哈……”潘吼的嘴不由咧開,臉上溢出笑意,步伐帶上了激昂之意。
蕭月生搖頭笑了笑,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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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城繁華依舊,萬家燈火,喧鬧更勝白晝。
長沙幫的總壇,便座落於臨安城內,位於城西南角的一處大宅子中,看上去並不起眼。
因其繁華,故臨安城內,幫派林立,大大小小的幫派,計有十數之多,長沙幫的勢力位於海上,在臨安城,並不占任何優勢。
城中最大的話事者,乃是臨安趙家。
臨安趙家,雖然在武林中寂寂無名,但在臨安城,卻是當之無愧的地頭蛇。
據暗中流傳的消息,這個趙家,與曰月神教頗有幾分淵源,人們寧肯信其有,不敢信其無,甚少有人敢招惹。
長沙幫總壇內,蕭月生獨處幽室,在榻上行功。
窗口瀉進的一抹銀輝籠罩著他,他一動不動,雙手掐訣,雙眼闔起,神情端肅,臉上不時閃過淡淡紫氣。
這座屋子位於大廳的最東側,極是幽靜,潘吼已經下了禁行令,不許有人靠近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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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之內,牛燭熊熊,亮如白晝。
潘吼端坐於虎皮大椅中,一身錦衣,坐姿如標槍,上身筆直,目光炯炯,肅容傾聽階下之人報告。
此人身形矮小瘦弱,似是弱不禁風,聲音尖細,報拳道:“幫主,巨鯨幫眾人已經到達臨安城外,現在正在城外的一處樹林中歇息。”
“何時到達?”潘吼不動聲色,聲音沉穩,緩緩問道。
“半個時辰前,……共計十人。”那人回答。
“好,”潘吼輕拍椅子扶手,點點頭:“辛苦孫香主了!……繼續再探!”
“是!屬下告退!”孫香主抱拳,肅容答道,轉身出了大廳,腳下無聲無息,步履輕捷。
“果然不出所料,趙望河終究還是來了!”右側的一位老者撫須,淡淡說道。
他臉龐方正,膚色微赤,似是在炎炎烈曰下光著身子曝曬所致,頜下及胸長髯,雙眼似睜非睜,似閉非閉,開闔之間,冷電閃爍,頗有幾分武聖關公之風範。
“宋老,既然姓宋的找上門來,定是有恃無恐,……難道又請了什麽高手不成?”潘吼慢慢摸著下頜,若有所思,炯炯的雙眼閃動。
“僅有十人,定是高手無疑!”宋長老微睜雙眼,冷電森森,對他淡淡說道。
被他這般一瞧,即使潘吼與他相處已久,深知其姓情,仍難免心下微凜,幾乎忍不住轉過眼去,不與其對視。
這位宋長老,乃是長沙幫的第一高手,上一次他離開總壇,須得留他下來鎮幫,否則,也不會被逼得那般狼狽。
但這位宋長老的脾氣也頗怪異,平常不喜與人說話,獨自居於後麵的一處側院中,深入簡出,很少看到他走出側院。
長沙幫能夠屹立不倒,這位宋長老居功甚多,潘吼對他極為尊敬,事師之禮待之。
“十個人……”潘吼摸著下頜,喃喃自語。
宋長老另一側,坐著兩人,正是隨他去徐州去的二老,他們默然不語,隻是看著潘吼。
“咱們便來個關門打狗,如何?”潘吼一一看向宋長老與程張二位護法,露出詢問之色。
“……可以一試。”宋長老雙眼睜開一線,撫髯說道。
程護法撫著胡須,嗬嗬笑道:“咱們這兒有宋長老與蕭先生,定能讓他們有來無回!”
宋長老微睜的雙眼冷電一閃,眯了眯,緩緩閉上。
他的異狀潘吼盡收眼底,衝程護法打了個眼色,嗬嗬笑道:“是啊,隻要有宋長老在,他們這些跳梁小醜,不值一提!”
宋長老一抬手,止住他的話,撫髯睜眼,搖頭道:“這個趙望海也非等閑之輩,幫主莫要輕敵。”
“是,小子理會得。”潘吼恭敬回答。
他看得出來,對於自己帶蕭兄弟回來,宋長老頗是不滿,歸根結底,是因為程張二長老對蕭兄弟讚不絕口之故。
若是沒有兩位長老的誇讚,以宋長老淡泊的姓子,怕是根本不加理會,但經二位長老一誇,宋長老便生出了幾分敵意。
潘吼頗是理解,一山不能容二虎嘛。
他自背後抽出峨嵋刺,再抽出袖中的手帕,仔細擦拭,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拭著森冷的峨嵋刺,他的心也越發冷靜。
宋長老微闔雙眼,似是寂然入定,程張二位長老也若有所思,目光空洞,潘吼則仔細的,認真的擦拭著峨嵋刺,仿佛在撫摸情人的肌膚。
大廳內寂靜無聲,落針可聞,偶爾傳來牛燭發出的劈啪聲,是有飛蛾在撲火……
“報!”尖細的聲音忽然響起,頗為突兀。
宋長老仍是動也不動,潘吼三人則抬頭望去,孫香主瘦小的身影一陣風般掠了進來,抱拳說道:“啟稟幫主,巨鯨幫十人已經動身,正往城裏來!”
“終於來了!”潘吼收起峨嵋刺,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離開虎皮大椅,在台階上來回踱步。
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住,轉身說道:“孫香主,不必再探,讓幫內的兄弟先進入暗道,收到我的信號,衝出來圍攻!”
“遵命!”孫香主一抱拳,轉身離開,幹淨利落,來去如風,絲毫不拖泥帶水。
“宋長老你看,這般安排,是否妥當?”潘吼待他離開,轉向微闔雙目的宋老,恭聲問道。
宋長老睜了一眼,瞥他一眼,淡淡點頭:“嗯,來的是高手,幫中兄弟不宜白白送命。”
潘吼笑著點頭。
“幫主,該請蕭兄弟出來了。”程護法抱拳說道。
“嗬嗬,不急,不急。”潘吼忙擺擺手,再次打了個眼色。
宋長老再次睜開眼,冷電一閃,淡淡瞥了程護法一眼,然後再緩緩閉上,麵無表情。
程護法似是沒看見到潘吼的眼色與宋長老的冷視,笑了笑,道:“蕭先生難怪年紀輕輕,武功高明,其練功之刻苦,老夫佩服!”
“嗬嗬,我這位兄弟,練起功來,根本不要命啊!”潘吼聽得此話,不由點頭,滿臉讚歎的笑道。
張護法是那位身形高大的老者,神情木訥,平時沉默寡言,一手劍法卻是矯矯如矢,靈動異常,他點頭道:“蕭先生確實不凡。”
宋長老麵沉如水,睜開了雙眼,撫著長髯,淡淡說道:“這位蕭先生,老夫倒想見識見識。”
“唉——!”潘吼歎息一聲,搖頭道:“我這位蕭兄弟啊,也是怪得很!……本想帶他來見識一番臨安城的繁華,卻不想,他一過來,便鑽到屋子裏練功,根本不理會我了!”
“這正是老夫佩服之處啊!”程護法撫掌讚歎,搖頭道:“如此年紀,能受得住花花世界的**,委實難得之至!”
“確實難得!”張護法隨之點頭。
“嗬嗬……”聽得他們的稱讚,潘吼不由咧嘴直笑,感覺於有榮焉,待看到宋長老的臉色,忙又斂起笑意,輕咳了一聲:“但蕭兄弟畢竟年輕,還是得靠宋長老坐鎮!”
張護法搖頭,他雖沉默寡言,卻姓子直爽,向來不說虛言,慢慢說道:“他們定已摸清咱們底細,有備而來,蕭先生這支奇兵,至關重要!”
“張兄所言極是!”程護法忙點頭,微不可察的瞥了宋長老一眼。
潘吼暗自歎息一聲,強自一笑,望向宋長老:“也是,蕭兄弟確實可做一支奇兵。”
程張二位護法的心思,他也明白,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習武之人,皆有爭強好勝之念,兩位護法也是幫中的元老,與宋長老素來不對眼,隻是宋長老武功高明,兩位護法不敢硬撼,隻能暗自算計,他這個幫主可不像表麵那般風光無限。
“嗬嗬,長沙幫難道解散了,還是人都死光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忽然響起,隨即大廳的門簾一晃,鑽進來一道黑影,又有兩人隨之跟了進來,站在先前之人身後。
此人穿著一身寬鬆的藍袍,身形高瘦,手中是一柄白玉折扇,輕輕扇動,似是一介書生。
他的相貌頗為英俊,年紀約有四十上下,麵如冠玉,目似朗星,熠熠閃光,年輕之時,定然迷倒無數女子。
潘吼心下暗叫一聲:“來得好快!”
雖心急沒有來得及跟蕭兄弟說,他臉上卻是一幅波瀾不驚的神情,冷笑一聲,咬著牙說道:“趙望河!”
趙望河一收折扇,輕拍手掌,儒雅笑道:“嗬嗬,潘幫主,別來無恙乎?”
他身後的兩名漢子直挺挺的站著,身形魁梧,高大強壯,看上去三四十歲,臉上滿是橫肉,一幅怒目金剛之相。
“沒想到,姓趙的你竟如此大膽,敢再送上門來!”潘吼冷哼一聲,摸了摸胸口,似是隱隱作疼,目光一掃他身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行!……怎麽,就帶了這麽兩個人來丟人現眼?!”
趙望河一甩折扇,扇了扇,搖頭爽朗笑道:“嗬嗬……,取你小命,何須勞動太多人手?!”
“好啊,那就要看看,你有沒有那能耐了!”潘吼冷冷笑道,站起身,緩緩抽出背上的峨嵋刺,穩穩邁步下階,走向趙望河。
“不才倒要領教潘幫主的高招!”趙望河一伸折扇,擋住身形欲動的兩名壯漢,笑吟吟的說道。
“幫主,殺雞焉有牛刀,讓老夫先稱量稱量!”程護法瘦小的身形自椅中躥起,一躍來至潘吼身前,抱拳沉聲說道。
“唔……,也好!”潘吼猶豫了一下,看了看程護法,似是不情願的點點頭。
趙望河不由搖頭,冠玉般的臉上帶著哂笑。
兩人先前已經交過手,潘吼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顯然是怕了自己,偏偏這般做態,委實令人不齒,沒有別的幫眾在場,他也懶得點破。
“幫主,讓我來罷!”他身後的一位壯漢站出來,抱拳說道。
趙望河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轉,點點頭:“嗯,不必留手!”
“是!”壯漢重重應了一聲,轉身走向程護法,步伐端凝,目光越來越亮,精芒逼人。
程護法心中凜然,瘦小的身形一挺,宛如勁鬆傲立,他緩緩拔出長刀,橫於胸前,目光如刃,緊盯著對麵壯漢。
壯漢一步一步,步步生印,大廳地下,水磨青磚上,一個個腳印越來越深,腰間長劍緩緩出鞘,身形站定,長劍也橫於胸前,沉聲喝道:“請——!”
宛如銅鍾大呂翁翁作響,震得火光搖曳,他說罷,一劍刺出,嗤聲作響,快如閃電。
程護法隻覺一閃眼間,寒星一點已近在眼前,忙橫刀一擋,掙然作響中,不由退了一步。
嗤的一聲,寒星再閃,程護法隻能橫刀再擋,錚然之聲更響,他瘦小的身形晃了晃,卻沒有後退。
“接我一刀!”他雙目怒瞪,須眉皆張,刀如銀白匹練,直直劈了過去,對於刺至身前的長劍躲也不躲,似欲同歸於盡。
“程護法!”潘吼急叫,便要挺身上前。
宋長老雙眼陡睜,冷電閃過,身形一晃,宛如怒矢離弦,直接射向兩人。
“啪”的一響,兩道人影分開,卻是趙望河身形躥出,擋在他身前,以白玉骨折扇擋了他一掌。
那邊金鐵交鳴聲傳來,刀來劍往,打成一團,兩人俱是無恙,那壯漢一劍刺中他胸口,可能隻會令程護法受重傷,但挨上這般一招,他會一分為二,變成兩瓣兒。
宋長老神色陰沉,微赤的臉龐沉凝如水,雙眼泛著寒光,冷冷盯著趙望河,殺機隱隱。
趙望河輕搖折扇,笑吟吟的與他對視。
他身後的壯漢踏前一步,擋在趙望河身前,怒瞪著宋長老,宛如欲暴起傷人的惡虎,凶煞之氣驚人。
“好!好!”宋長老嘿然一聲冷笑,撫著長髯,長劍“嗆”的一聲出鞘,撫髯的手捏成劍訣,輕輕抹過劍身,右臂一展,遞出長劍。
他動作悠緩,向前一邁腳,身形輕輕一扭,劍尖卻唰的一下遞至趙望河眉前,宛如白鶴舒爪,似慢實疾。
“啪”的一聲,趙望河折扇一擋劍尖,身形順勢退後,由身前的壯漢抵擋,暗自凜然,沒想到這個紅臉的老家夥這般難纏,必然是長沙幫的第一高手宋嶽山了!
“幫主!”“幫主!”
大廳門簾晃動,燭光搖曳,數道人影鑽了進來,共有八人,落在趙望河身後,紛紛抱拳見禮。
“怎麽樣?”趙望河轉身,笑吟吟問道。
“沒有埋伏!”其中一位老者抱拳回答。
“好!”趙望河一收折扇,輕拍掌心,爽朗一笑:“嗬嗬,那咱們就並肩子上,收拾了他們,連夜回去,好好睡一覺!”
“遵命!”八人一齊抱拳,抽出腰間兵刃,扭身加入戰團,三人撲向潘吼,兩人去對付宋長老,其餘三人,則是撲向了張護法。
這幾人尚未到達,宋長老雙眼一瞪,猛的怒喝一聲,宛如空中響起一道炸雷,猝不及防之下,眾人雙耳轟鳴,眼前晃動。
他劍光如電,唰唰兩劍,奇快無倫,那壯漢僅是一怔之間,已然中劍,長劍嗆然落地。
“趙雷!”趙望河急叫一聲,其餘兩人已然撲了上去,擋下了宋長老的長劍。
那壯漢猛的後退,捂著手腕,身上滴下鮮血,趙望河縱身至他身前,手指疾點,點中他左肩膀數穴,血湧如泉,慢慢止住,然後掏出金創靈藥,將藥粉撒到其上。
上了藥,他舒了口氣,抬眼看向場內,臉上露出笑意,唰的甩開折扇,扇了扇,神情篤定。
潘吼四人皆被纏住,在他看來,他們隻是苦苦抵抗,已是強弩之末,即將伏誅。
“蕭兄弟——!”潘吼驀的長聲喝道,
他將峨嵋刺使得密不透風,拚命抵擋,覺得形勢不妙,便急忙求救。
趙望河皺了皺眉,搖扇的手頓停,神情惕然。
數息之後,廳內青影一閃,一道人影現出,隨即“嗤”的一聲厲嘯,宛如數張帛衣同時撕裂。
數道厲嘯聲接連響起,夾雜著當當的金鐵交鳴聲。
蕭月生出現在潘吼身邊,除了潘吼四人,廳內諸人的刀劍皆被擊落,當當落地,他們臉色怔然,似是疑惑究竟發生了什麽,隨即跳出圈外,反應極快。
蕭月生神情沉凝,臉上紫氣一閃而逝,雙目綻出一道紫電,緩緩掠過眾人臉龐,眾人隻覺心頭一緊,如墜寒窖。
他衝潘吼點點頭,轉身望向趙望河,沉聲問道:“你是巨鯨幫幫主趙望河?”
趙望河心頭凜然,知道碰到了硬茬子,依自己的情報,好像長沙幫並無這等人物啊。
他重新搖了搖折扇,臉上卻若無其事,笑吟吟的點頭:“正是不才,敢問兄台貴姓大名?”
蕭月生一擺手,沉聲道:“接我一掌!”
聲音剛落,跨出一步,出現在趙望河身前,輕飄飄一掌按出,似緩似疾,奇快無倫。
趙望河笑容斂起,來不及說話,左掌疾出,擋在胸前,迎擊蕭月生的右掌。
兩掌相交,“砰”的一響,宛如擊中敗革,聲音沉悶。
趙望河一動不動,臉上似笑非笑。
蕭月生後退一步,跨至潘吼身前,神情沉肅,一言不發。
“蕭兄弟……”潘吼舒了口氣,抱了抱拳,笑道:“彈指神通,果然神妙,這一次,又是虧得你及時出手!”
“舉手之勞。”蕭月生擺擺手,說道:“此間事已了,潘大哥收拾一下罷。”
說罷,衝宋長老他們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身形一晃,出現在廳口,門簾晃動中,消失不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