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過後,小荷變成了一個麵色枯黃,一臉病容的少年,蕭月生則成了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叟,隻是腰板筆直,威嚴之氣仍舊難以抿滅。

兩人換了一家客棧,要了一間房間。

蕭月生布下陣法,將房間布置成一個迷蹤陣,外麵的人經過時,總會不自覺的忽略過去。

屋子僅有一張床,入夜之後,燭光之下,小荷一直低著頭,僅露出光潔如玉的額頭,不敢抬頭望蕭月生,明眸閃著羞澀的光芒,不時偷瞥他一眼。

蕭月生坐在軒案前的椅子中,手上是一本遊記,看得津津有味。

燈光跳動了一下,蕭月生醒過神,轉頭見小荷坐在繡墩上一動不動,不由搖對一笑:“小荷,快上床睡吧!”

“老爺,你呢?”小荷低聲問。

“我看看書,待會調息一陣,就不睡了。”蕭月生似笑非笑。

小荷與他目光一觸,頓時羞紅過耳,低聲道:“老爺,你受傷了,需要好好歇息,還是我坐著吧。”

“好了好了,快睡下吧!”蕭月生擺擺手,不容置疑。

小荷順從慣了的,見他神情堅決,便也聽命行事,放下床幔,將外衫脫下,飛快掀開被子鑽進去,隻露著頭,轉頭望向蕭月生,隔著輕紗幔帳,他正低頭看書。

胡思亂想中,她慢慢睡了過去,睡夢中,做了一個美夢……待她醒來,卻見蕭月生正盤膝坐在一張小幾上,寶相莊嚴,似乎已經入定。

“小荷,該起床啦!”蕭月生睜開眼睛,笑嗬嗬的道。

小荷忙挺身道:“是,老爺!”

忽然一驚,忙又縮回去,蕭月生搖頭一笑,解座下了小幾,慢慢開門走了出去。

小荷看著他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完好無損,心中莫名的有些失望。

兩人沒有在客棧裏吃早餐,而是找了大街旁的一個小地攤。

這個小地攤臨近大街,隻是用一個葦席攔一塊兒地方,桌椅收拾得很幹淨,這樣的清朗天氣,這樣露天吃一碗餛飩,最是暢美不過。

周圍眾人竊竊私語,說是天狼幫已經瘋了,滿世界的抓人,昨夜挨家挨戶,雞犬不寧。

此時的情形,兩人一個小子,一個老者,與天狼幫幫眾所說十萬八千裏,自然不會有人注意。

蕭月生等著餛飩過來之際,跟人攀談了兩句,打聽了天狼幫。

在眾人口中,天狼幫慢慢浮現其輪廓,天狼幫也叫神狼幫,龍頭老大關高合,武功高強,縱橫整個應天境內,無人能敵。

這個天狼幫,狠毒的很,做事從不留活口,故應天境外,甚少有人得知這一號人物。

這一次,他們卻是惹到了硬點子,龍頭老大關高合竟然受傷身亡,整個天狼幫像是炸了窩,群狼無首,便像是瘋狗一般,到處亂咬,攪得這裏不得安寧。

蕭月生看了一眼小荷,點點頭,看來,小荷的破玉掌威力不俗,真的將關高合打死。

“哼哼,這幾年,天狼幫殺了多少人?這一次,可算是得了報應了!”有個年輕人一邊撈著碗裏的餛飩,嘴裏大聲感慨,旁邊人疾忙伸手捂他嘴巴,小心看了看四周。

雖然關高合已經死了,但天狼幫還在,這個時候,他們正在四處發泄,若是亂說,可能惹禍上身。

“小兔崽子,你他媽敢再說一遍?!”一個大漢掀桌而起,怒氣衝衝站起,大步三兩步跨了過去,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領。

見到大漢袖口的狼頭標記,眾人臉色一變,紛紛低下頭,裝作什麽也看不見,噤若寒蟬。

“我再說一遍,又怎麽著?……你們天狼幫報應到了!”被揪住領口的青年,約有二十歲出頭,容貌憨厚,粗眉大眼,此時滿臉通紅,眸了中怒火熊熊。

“小鄭,算了算了,快給這位大爺陪個不是!”旁邊一個中年男子忙開口當和事佬。

那大漢猛一甩手,給了小青年一巴掌,發出“啪”的脆響,高聲喝罵:“小兔崽子,你好大的狗膽!”

說著,他又一巴掌甩出,想來個正反。

“啪”的一下,清脆響亮,他的手掌被青年握住,兩人雙手握在一起,一下一上,你要按下去,我要抬起來,拚起了力氣。

憨厚青年明顯不支,卻並不服輸,臉龐憋得通紅,手卻慢慢的被扳了下去。

“小鄭,還是算了,陪個不是,大夥兒求個平平安安。”旁邊的中年男子苦口婆心。

憨厚青年隻是搖頭,死死的盯著兩人扳著的手掌,卻冷不防又一掌驀的扇過來,耳光響亮,是那個大漢冷不防甩起了另一隻手。

眾人紛紛“噓”了一聲,待大漢掃視,忙又低下對,裝作沒看見,明哲保身。

蕭月生與小荷靜靜坐在那裏,沒有如眾人一般的低頭,而是笑吟吟的望著那邊,似是在看戲。

“老爺,要不要幫他一把?”小荷見憨厚青年左右臉各浮起了巴掌印,有些不忍,低聲問道。

蕭月生打量著那邊,輕輕搖頭,壓低聲音:“等等看,不到緊急關頭,不必出手。”

小荷點點頭,緊盯著那邊。

被扇了一巴掌,憨厚青年大怒,猛的發力,挺身直頭,用頭撞了過去。

那大漢措手不及,沒有想到他敢反擊,一怔之下,頭撞到了他鼻子上,鮮血直接流淌下來,刹時染紅了前襟。

小攤上頓時一片寂靜,人們目瞪口呆。

“小兔崽子,做死!”大漢勃然大怒,拔刀揮出,寒光一閃,斬向憨厚青年的脖子。

“嗤——!”小荷彈指神通出手,一道瑩白棋子驀然射出,正中他背心。

大漢身子忽然僵直,由動至靜,一動不動,長刀舉在半空,緩緩脫手,跌落下來,差點兒插在他腳背上。

這般詭異的情形,讓眾人呆了片刻,隨後紛紛望向小荷,默然不語,目光頗是怪異。

小荷仗義出手,在他們看來,卻是自取滅亡,天狼幫雖然沒有了龍頭,卻仍舊實力雄厚,一惹上他們,不死不休。

憨厚青年姓子倔強,血氣方剛,但見到刀斬過來,隻覺腦海一邊空白,半晌之後,驚魂稍定,看了一眼地上的長刀,慢慢走過來,蒼白著臉,竭力鎮定,抱拳向小荷道謝。

此時,熱騰騰的餛飩端上來,送到蕭月生二人身前。

小荷拿起竹箸,遞給蕭月生,然後擺擺小手:“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不必客氣,……我要吃飯了!”

她嗓音略粗,已不似女子聲音,除了沒有喉結,看不出破綻,但她所扮的是一個少年,喉結尚未長成,倒也司空見慣。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憨厚青年忙問。

小荷搖搖頭:“算了算了,你也快吃飯吧,……吃完了趕緊離開,被人盯上可遭了。”

憨厚青年大失所望,被人所救,卻連救命恩人的姓名也不知道,實在有愧。

但見小荷低下頭,開始吃起了餛飩,他也不好意思打擾,隻能怏怏的退開,坐到原本的地方,接著吃飯。

那大漢僵在那裏,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像,隻有雙眼能夠轉動,閃著憤怒惡毒的光芒,惹得人們注目,紛紛偷瞧,心中幸災樂禍。

蕭月生與小荷吃過飯,也不管那大漢,任由他站在那裏,慢慢踱回了客棧中。

兩人回到櫃台上,換了一間最好的小院,今早已經客滿,如今客人們上路,將小院騰了出來。

小院並不大,西南角是一小片竹林,輕風徐來,簌簌作響,頗有幾分雅意。

兩人足不出戶,蕭月生在屋中榻上打坐調息,小荷則在院中練著破玉掌,一絲不苟。

晌午時分,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小荷止住身形,收回玉掌,飄然一動,來到門前,渾身緊繃,低聲問:“誰呀?”

她竟沒有聽到外麵的腳步時,被人不知不覺的逼近,這份功力,讓她極是警惕。

“小荷,是我,開門!”門外響起一道柔美圓潤的聲音,聞之心神俱暢。

“是小姐!”小荷頓時驚喜的叫出來,轉身望向正走出屋來的蕭月生。

蕭月生跨出門,點點頭,微微一笑:“是南雲來了。”

房門拉開,門外江南雲盈盈而立,跨步進門,直接跪倒在院中:“見過師父!”

“起來說話吧!”蕭月生站在台階上,抬抬手,神情從容,一如往曰的平淡。

江南雲此時一身淡紫羅衫,滿臉風塵之色,斜眉入鬢,臉似凝脂,眉宇間露出幾分憔悴,更惹人憐,身上仍帶著淡淡幽香,走到近前,定定的望著蕭月生。

“師父,你……?”江南雲絕美的臉龐露出驚異。

“受了內傷,沒什麽大事。”蕭月生搖頭淡淡一笑,轉身進屋,坐到了榻上。

江南雲走上前去,直接坐在他身前榻上,玉手探出,按在蕭月生的手腕上,探了探他脈相,黛眉頓時緊緊蹙起來。

小荷走出去,轉眼之間回來,端著茶盞,遞上來:“小姐喝茶。”

江南雲點頭衝她笑了笑,又回身望向蕭月生,玉臉沉肅,眉頭蹙起:“師父,你體內古怪得很!”

“此事說來話來。”蕭月生接過茶盞,輕啜一口,笑道:“這一次,虧得小荷在一旁照料,否則,為師我如今屍骨已寒!”

“竟有人傷得了師父?!”江南雲難以置信的問。

“非是人力所傷。”蕭月生搖頭,擺了擺手,道:“……好了,此事慢慢跟你說,家中沒什麽事吧?”

“師父,家裏還真出事了!”江南雲臻首輕搖,歎息一聲。

“嗯——?”蕭月生眉頭一挑。

江南雲玉手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放下來,娓娓道來:“宋姐姐被狂刀門的偷襲,受了重傷!”

“張中柱?”蕭月生莫名的笑了笑。

“師——父——!”江南雲嬌嗔,白了他一眼,明眸中波光流轉,滿屋生輝。

“嗬嗬……,好罷,你可是替她報仇了?”蕭月生嗬嗬一笑。

江南雲輕搖臻首:“宋姐姐非要自己報仇,唉……,也是,像她那般驕傲的人,竟被一個從沒放在眼裏的小人暗算,定是憋氣得很!”

隨即,她又輕輕一笑,帶著一絲俏皮:“師父,若不是你的丹藥,宋姐姐這次可懸得很,你也算是當了一回救命恩人呢!”

蕭月生輕輕一笑,知道她們不會見死不救,見她傷重,自然拿出丹藥來。

他搖頭一笑:“她可不見得會領情啊!”

江南雲抿嘴輕笑,剜了他一眼,眼波流轉,嫵媚誘人。

師徒二人談笑晏晏,渾不似師父與弟子,讓小荷看得羨慕萬分。

說了一陣,見蕭月生麵帶倦容,江南雲便不再擾他,來到外間,拉著小荷的手,親熱的說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