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萬歲親審(中)

看著德妃哭得近乎花了妝,又真心悔改,皇上不禁歎了口氣,說道,“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朕且問你,你可知,他是誰?”

事到如今,德妃不敢有所隱瞞,隻得一五一十的稟道,“回皇上,臣妾隻知道,他叫做秦漫修,跟兩個五十來歲的男子和一個與他差不多大的丫頭住在一起。臣妾是一時糊塗才起念將他帶入宮中,對其身份著實不知。”

“哦?是嗎?”

“是,皇上。臣妾句句實言,還請皇上明察。”

“恩,諒你也不敢如此大膽!敢帶一個涉嫌殺害朝廷大臣的逃兵入宮!”

“啊!”德妃徹底驚呆了,看那表情,絕對不像是裝出來的。

而此時的漫修卻比之前反而平靜了許多,原來,周欣然一點也沒放過自己,她全說了。

德妃娘娘此時該非常後悔吧。可誰叫她當初一味隻為奪回帝王心,卻忘了躲在深山裏的,有可能是高人隱士,還有可能就是殺人逃犯呢?

漫修雖見德妃此時淒慘,有些不忍,但一想起她逼牧蘭之服毒時的樣子,便覺她此時也是惡有惡報了。

“皇上,皇上饒命,臣妾,知錯了!”眼淚從德妃娘娘的眼中毫不吝嗇的流出,估計這輩子,她都沒像今日哭得這般厲害吧。

“你會放過她嗎?她,沒有錯。”好久沒有吭聲的漫修此時突冒出了這麽一句,而顯然,是對著德妃說的。這可能是他唯一的機會了,皇上能輕饒了德妃,也不會輕易饒過他的,此時再不為牧蘭之求得解藥,憑德妃的狠毒,恐怕會先讓牧蘭之入地獄的。

“怎麽回事?”皇上再次冷臉。

“回,回皇上,臣妾,臣妾在回來的時候還一同帶回了與他住在一起的那個小丫頭,臣妾這就讓她走,保她無事。”

“哦?與他住在一起的丫頭?現在人在何處?”

“回皇上,臣妾將她安排在剛入宮宮女的住處了。”

“帶她來!”

“皇上,這……”

“德妃這是在抗旨嗎?”

“皇上,臣妾不敢。隻是那是個跑江湖的野丫頭,怕她不懂規矩,驚了聖駕。”

“這兒不是已經有個嫌疑犯了嗎?還怕再多來個不懂規矩的?”

“是,安公公,還不快去把人帶來!”

跪在地上多時的安公公終於被派了個差使,而看皇上的眼色,似也無意阻止他去帶人。他自是會意,德妃安排他去的意思,就是趕快給牧蘭之服下解藥,再多說幾句好話,不要再讓他們的事牽扯到德妃頭上了。

安公公照辦了。但不知為什麽,此時有些揪心的竟是雪兒,她在介意剛才德妃所說的與漫修住在一起的那個丫頭的事嗎?牧峰父女和漫修一起失的蹤,他們住在一起應該是在情理之中的。可為何,心裏就是這般不舒服呢?

“看看吧,你該熟悉的。”

在安公公退出去帶牧蘭之來的時候,皇上把他手中的一張紙遞給了身旁的戚公公,而話卻是對著漫修說的。

戚公公將紙交給他之前,漫修便猜出了那是什麽,上麵有畫影,下麵有字,透過紙背麵印出的圖影,漫修便知道那是當年捉拿自己的海捕文書了。

說起來,自己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海捕文書。在軍營被周欣然派人掠去了欣園之後,就過著非人的日子,被祁天晴和牧峰父女救出後,又經曆了生死之劫。再後來,就是跟著袁叔叔他們一起生活在深山裏,袁叔叔是經常能出去打探情況回來告知他的,而他,卻著實沒出那深山一步。

漫修看了看畫像,也就六分像自己吧。若是他畫,估計能比這畫得好得多。但也不能怪這執筆之人,畢竟,那人隻是通過描述,憑著想象畫出來的,又沒見過他的真人。

“見了自己的海捕文書,作何感想啊?”不知皇上怎麽了,剛剛明明還是十分憤慨的,此時見漫修雙手接過這海捕文書,眼睛陰晴不定,一直看個不停,竟平靜的問了一句。

“皇上想要聽真話?”

“大膽!”戚公公一聲嗬斥,漫修不再言語,但卻沒有半分因害怕而產生的卑微之情。高高在上的皇上此時倒對漫修又多了幾分興趣。

“哦?你莫不是還打算在朕麵前講假話?”

“草民不敢。”

“那你還敢來問朕是否想聽真話?”

“是這樣。皇上若想聽真話,草民就答。若不是,草民就不答了。”

“大膽!萬歲麵前,豈容你如此放肆!”戚公公怒了,還從沒有一個人敢在萬歲麵前如此講話,這個秦漫修,哦,還是陳濤的,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吧!

漫修又選擇了緘口不言,隻是低頭繼續看著那張海捕文書。不知母親是否還活在世上,若是被她看到了,她會不會通過這幅圖認出自己來呢?是否又在到處尋找自己,是否,又因對自己太過失望,而放棄自己了呢?

“好,朕倒想聽聽,你所謂的真話是什麽?”

“回皇上,草民覺得,這畫像不像草民。若是草民畫,定比這畫的好。”

出奇的靜……

“哈哈哈哈!”萬歲爽朗的笑容打破了靜寂。眾人皆不知萬歲何以發笑,又為何能容得一個殺人犯如此放肆。

“來人那,拿紙筆來!”

小太監奉命將紙筆取來後,皇上示意都給了漫修。“好,朕現在給你個機會,你自己重新寫一份海捕文書,朕倒想看看,你筆下是否真能生輝!”

漫修握著筆,對照著他手中原先的那張文書,伏在地上寫畫了起來。顯然,萬歲很是好奇,很想知道他能寫畫到什麽程度。莫非還能比得上自己宮中的畫師?比得上唐代吳道子?

很快,漫修便完成了他的大作,比皇上預想的要快許多。

可當戚公公將海捕文書呈給皇上時,皇上愣了一下。

那上麵畫的哪裏是漫修本人,隻是一個瘦瘦人形的輪廓。原先捉拿文書的字卻是一個未改,隻是將“殺害朝廷大臣的疑犯陳濤”上的“陳濤”二字去掉,其餘均一致。

不得不說,漫修的字很是漂亮,說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皇上是信的。這般人才,就這樣殺了,竟有些不忍了。

“這就是你所謂的像嗎?莫不是在戲弄於朕?”皇上拿起漫修的海捕文書,指著上麵的影像說道。

“皇上明察!草民豈敢戲弄皇上?草民承認自己確是朝廷要找的陳濤,但戈大人絕非草民所殺。那夜子時,草民去見戈大人時,戈大人已遇害身亡,草民慌亂中奔出時,還遇到一武功高強的蒙麵人。草民沒有看清對方的長相,好容易憑記憶才畫出這輪廓來,否則,寫這海捕文書還用不了這許久。”

“哦?”皇上聽出了漫修的弦外之音。本來戈一民大人被害一案他就重視,當年還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破案高手葉子廉,可沒想葉子廉也無功而返,戈大人被害一案至今都是懸案。

可當年發海捕文書緝拿陳濤時,萬歲記得葉子廉是強烈反對的。萬歲還記得葉子廉從陝西回來後給自己的理由,他雖查不到真凶是誰,但陳濤絕非凶手。萬歲追問為何他如此肯定時,葉子廉便顧左右而言他了。

想必是葉子廉知道些實情,卻又沒有證據,不能盲目下定論,才會如此的。如今又見陳濤,讓他重新仿一份海捕文書,他卻借機表達了自己想說的實情,不可謂不聰明。這樣的人,皇上還舍得殺嗎?

“戈大人為何要與你子夜相見?你見人被殺,又遇到了殺手,為何又逃?而不出麵配合朝廷作證?”

周可已位居二品大員,朝廷定有他的勢力,此時無憑無據的就說周可設計陷害他的父親,恐怕無人會信,還多添一條誣陷朝廷官員的罪名……現在,不能說。

“回皇上,戈大人托人送紙條給草民,約草民子夜相見,草民隻是赴約前往而已,並不知戈大人之意。誰知去了便見戈大人死於非命,草民之前從沒見過死人,又怕有人知道是戈大人約的草民,牽扯命案,一時怕了,便逃了出來。誰想一出來便有個蒙麵人出手襲擊草民,幸虧有軍卒尋聲找去,那人離開,草民也趁機逃了出去。”

有理有據,若是別人,說不定皇上就信了,可是,偏偏說話的這人是秦漫修,皇上審度了一會兒,問道,“你說戈大人當時是送紙條給你,紙條現在何在?送紙條的人你還記得是誰?”

“回稟皇上,那紙條當時草民看後便燒了。至於送紙條的人,當時軍營裏比試結束,士兵們都各自歡呼雀躍,場麵較為混亂,草民隻知手中接到了紙條,卻不知是誰遞與草民的。”

“哦?是嗎?”皇上的口氣似半信半疑。

“那你又是如何逃出軍營的呢?”

漫修在思索要不要把周欣然拖下水了。

“回皇上,牧蘭之帶到。”就在此時,安公公將牧蘭之帶到大殿之上。皇上往下望去時,隻見一個身著男裝的假小子絲毫沒有畏懼的跟著安公公進了大殿,步伐,卻是急急的,眼睛也是四處張望,眼神,卻是焦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