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百變先生(下)

“你知道雨清,現在在宋遼邊境的事嗎?”

漫修輕輕的搖了搖頭,芸萱便把林雨清因親人殺人,被罷官職,同時配到宋遼邊境為兵一事統統都告訴了漫修。

“你也知道,前陣子,這周將軍去的地方便是宋遼邊境。他說,這次周將軍把雨清也帶回來了,但是雨清能不能活命,就得看你是否能交出那什麽玉墜兒來了。”

“如果我交,他們便會依聖言將林雨清釋放,讓其官複原職。如果不,他們就會秘密殺人,然後再編造理由說林雨清戰死沙場,是這樣嗎?”

“是!我沒想到他們這麽卑鄙!隻是,要委屈你了……”說著,芸萱便又抹淚了。

“身外之物,又豈能與人命相比?”

“那這麽說,你是肯用玉墜兒換雨清的性命了?”不知為何,芸萱的眼神中迅速閃過一抹精光。捕捉到那眼神中的不尋常時,漫修說不出的難過。

“換,自然得換。沒有理由讓他替我承擔代價的,更何況,林伯父與林伯母待我恩重如山,我怎麽能讓他們唯一的孩子因為我,而命喪黃泉呢?”

“漫修這是糊塗了嗎?父母親大人不還有雨薇嗎?雨清怎又會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嗬嗬,瞧我,應該說是唯一的兒子才對。看來這被困久了,不僅腦子不靈光,言語也跟不上了。還是咱們初時見麵時好啊,還記得,我當時還調皮的給你們個個都起了外號,管雪兒叫河東獅,管雨薇叫清雅居士,管你叫武陵君呢!”漫修用清澈的眼睛望著芸萱,似是在帶她回往過去的記憶。

“是啊,當年的情景曆曆在目,隻可惜,現在,什麽都變了。”芸萱的淚又落了下來。

漫修的心又一沉,“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剛那先生道,今夜之前他務必要拿到那玉墜兒,漫修,你把玉墜兒藏在東京嗎?”

“放心,你自叫他來見我,我會告訴他的。”

“雨清的性命,就拜托給你了!芸萱,芸萱感恩不盡!”

“我們之間,還談這些做什麽!”

芸萱走了,漫修的心好冷。這比周欣然折磨他還要痛苦,要他在最親的母親、芸萱麵前演戲,縱然,知道她們都是別人假扮的。

過了許久,先生來了,還是剛才的樣子。漫修在猜,這是他的本來麵目嗎?因為身材短小,所以裝起柔弱的女子來,才更有幾分相像?

“杜芸萱說你找我?”

“是。先生卸妝,花了不少時間那!”

“什麽?”

“沒什麽,我隻是說,剛剛我還想對先生說些什麽的,可惜等的太久了,又改變主意了。”

先生眯起了眼睛,又一次審視起漫修來。

“看來,你一點也不在乎林雨清的性命!”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想,他不會怪我的選擇的。”

“莫非,你不相信我會真殺了他?”

“周將軍殺人無數,我想,他手下的狗腿子們自也不會自甘落後,一個人也是殺,多個人也是殺,殺人的勾當,我非常相信你們能做得出來!”

“你在罵我是狗腿子?”對方有些咬牙切齒了。

“先生莫要生氣,我不過也是隨口說說。”漫修說的風輕雲淡,絲毫未理會對方的氣憤。

“秦漫修,你搞清楚,是你主動要見我的!”

“先生,是您搞錯了吧?明明是你主動要見我的!”

“好,既然如此,明年的今日就是林雨清的忌日,你不在乎的人命,我又何苦攥在手裏惹麻煩?”

“先生要真有本事殺他的話,那我倒還真有些怕。”

“你該不會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吧?”

“先生那麽有興致的人,很難講,哪是真?哪是假?”

“你此言何意?”

“先生,遊戲到此結束吧。你不累,我也累了。我母親,你裝不像,杜芸萱,你就能裝像了嗎?”

“你!又在耍我?”

“先生,您又錯了。是您一直在耍我!”

“杜芸萱,哪裏出了紕漏?”

“先生,您知道得再多,卻永遠沒有我跟她共處時的感覺。至於紕漏,處處皆是。一時間,很難跟你一一講清的。”

先生的眼睛裏放出了淩厲的光,看得出,他已經氣憤到極點了。

“先生,不得不說,您的易容術確實高明,裝女人的本領也確實令人刮目。可是,演技確實有待提高。另外,再給您個建議,太容易表現出自己喜怒哀樂情緒的人,在朋友間也許會被認為是豪爽直率灑脫,但在敵人麵前,卻絕非一個明智之人。可您偏偏,表現的太明顯了,不知是故意,還是天性如此。如果是故意,那實在沒這個必要,如果是天性,我就能理解為何您在這周府故弄玄虛,不以真麵目示人的原因了。”

漫修幾乎都能聽到對方咬牙的聲音,這位先生,他是徹底得罪透了。

“先生。”此時,另一人走近先生的身旁,漫修認得,他就是昨晚給那送信之人引路的家仆。看他也身材矮小,估計剛剛裝扮先生的便是他吧。

“什麽事?”

“小姐派人來問,您可是用完了這奴隸,如若用完了想讓他回去。”

“哼,她倒是心急,還怕我要了這秦漫修的命不可?你且去回,就說人先暫留我這兒幾日。”

“是。”家仆退下了。

原來這先生在周府的地位還真是非同尋常,連周欣然都要讓他三分不說,他還絲毫都不給周欣然麵子。

留下自己,無非是為了要那蛋形玉墜兒,應該如何應對才是呢?弱點,這先生的弱點是易怒,那家仆也是如此,自己絕對有這個能力激怒他們,可是,激怒之後,卻又如何自保呢?

若如這先生所言,蛋形玉墜兒裏藏有秘密的話,周可要時他還能活,一旦他們也選擇了放棄,自己豈不必死無疑?

怎麽辦?應該怎麽辦?拿一張虛牌去與他們賭嗎?

漫修在想時,卻見先生一招手,鐵籠旁不知何時有多了個黑影。

不知是第幾次的震驚了,但漫修幾乎可以確定,眼前的這個黑衣人就是戈一民大人被殺那晚,在自己與戈大人約定見麵的那個小屋外遇到的黑衣人,二人還交過手的。雖然此人此時還是一如既往的蒙著麵,但那輪廓身型,漫修是記憶猶新的。他也是周府的人,想阻止戈大人翻案,從自己身上搶回蛋形玉墜兒,此人極有可能就是殺人凶手。想到這裏,漫修的眼光不禁冷了下來。

看他衣服上沾有些灰塵,似是剛從遠處趕回來的樣子,一回來就來見先生,更見先生在周府的地位了。

“先生。”

“帶他去水牢。”先生此時的話音冷冷的,不帶有一絲溫度。果然,惹到他,會付出代價的。

鐵籠被打開了。脖頸上拴在鐵籠上的另一端鐵鏈輕而易舉的就被那黑衣人取了下來,仿佛變魔術一般,關鍵,鐵籠還沒有損傷分毫。漫修好奇又驚訝的看著那完好無損的鐵籠和鎖鏈,心中卻暗暗叫苦,遇到對手了,終於,還是沒有逃出他們的手掌心。

周府裏的水牢,是在地下。一個大大的湖水池,水深足有四五米。黑衣人一把拽住漫修的後衣領,隻幾步,便將漫修鎖在了水中央的一根鐵柱上。脖子上的鐵鏈過長,圍著脖子、身子整整繞了三四圈才算沒有剩餘。

看那黑衣人隻幾下便搞定的事情,漫修卻著實不能再動分毫了,腳底緊貼著水麵,似觸著卻又沒有。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恐怕就是袁非叔叔在此,也不一定有把握一定贏他吧。

“我說過,戲耍我,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給你個機會,告訴我東西在哪兒,我便放了你。如若不然,這水裏飼養著數不清的毒蛇,我隻要搖動手邊的這個機關,你所在的鐵柱便會下沉。到時,恐怕不被咬死,也會被溺死吧!”

“先生要殺我又何苦費這許多事,隻一刀,也便結果了。還是先生覺得不過癮,非要看漫修死的慘些才開心?”漫修的臉在暗暗的地下水牢中顯得有些蒼白,卻出人意料的沒有畏懼,仿佛早已經看淡了生死。

“嗬嗬,我聰慧的兒,你也該猜的出來的,我怎麽舍得真殺你呢?隻不過,想讓你先嚐嚐別樣兒的人間體驗,當然,前提是,你不乖的話。”

“這麽迫切的暴露自己想要的東西,可真非明智之舉。你該知道,我手裏有那樣兒東西,至少可以保命,一旦沒有了,可就沒有任何活命的機會了。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如何做呢?”

“我說過,隻要你交出東西,會保你們母子平安。生,死,生不如死,這三項中,要是我的話,我肯定選擇生。我兒,你呢?”

“到底是先生,有過苟且偷生的經驗,就是不一樣。”

一聽這話,先生憤恨的搖動了手邊的機關,鐵柱在下沉,漫修的半個身子都浸在了水中,眼睜睜的看自己被水中毒蛇咬到,卻是無能為力。

饒是百毒不侵,被這許多毒物咬的感覺也是不好,漫修下意識的咬了咬嘴唇。而這微小的動作,在池邊的對方看來,便是他強行壓製住痛,不肯喊叫出來的倔強罷了。

不到幾分鍾,鐵柱又浮上了水麵,漫修裝作極其痛苦的樣子,皺眉閉上了眼睛,而腦中卻在思索著如何瞞過對方自己百毒不侵的事實,並套出他想知道的事實真相。

“給他解藥。”

漫修能感覺的到,自己的嘴巴被強行的張開,喂了些什麽下去。無所謂,這些藥對他來說不起任何作用。可現在最好不要被發現,否則又要節外生枝,而這先生,又會變著法兒的整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