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大婚之前
“牢頭,外麵你可是聽說了些什麽?萬歲爺怎麽會突然想到宣見我二人?”葉子廉從不打沒把握的仗,對於無法揣測的聖意,他也盡量想做到知己知彼。而要打聽到消息,無疑,像牢頭兒這樣的人是最好的對象。
“這萬歲爺的聖意小的哪裏敢妄加揣測。隻不過,據說昨夜裏萬歲爺做了個夢,夢到了仙逝的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囑托萬歲爺要仁慈治國,要親賢遠佞。還說什麽如今小人已除,國泰民安,更需要治世能臣來輔佐。但天象顯示,說能臣正在受難,因此太後娘娘讓萬歲爺定要解除能臣受難的危機,以應天意。爺,您說巧不巧,今兒一早朝堂上就有人報說那叛賊周可已身死,他若是小人的話,小的猜您二位是不是就是太後娘娘禦口中受難的賢臣啊?不然,萬歲爺又怎會突然親自宣見二位?”
聽了牢頭兒的說辭,葉子廉嘴角微微上揚。托夢,治世之能臣,受難之危機,禍亂朝綱之小人……天底下要真有這麽巧合的事情那才出了奇呢。恐怕多數是皇上事先得知了周可身死的消息,卻先假托太後娘娘托夢,讓天下的百姓認為太後娘娘顯靈,而恰巧,周可之死應驗,在這種情況下治世能臣又豈能不應運而生?受難一說更是為萬歲爺釋放他二人找了個足夠充分的理由。試問,有誰敢逆天而行,還是太後娘娘托夢中的天意?這樣一來,就算是有反對皇上釋放曾經出言不遜的自己和企圖幫助罪人之女逃脫律法製裁的漫修也是無能為力的了。不得不說,萬歲爺,想得可真是周全那!
得了這個實信兒,葉子廉心裏有了底。這一年之中,朝廷內可是有不少人想借此機會推倒他葉家的,尤其是他之前審案時辦過的人。其實,他一年前選擇直言進諫,甚至不惜引起聖怒,不隻是出於對他原則的遵守和對漫修兄弟之情的維係,還有一點,就是要借機避開鋒芒。要知道,他太鋒芒畢露了,年紀輕輕,卻先後辦了幾個轟動朝野的大案要案,出了名是一方麵,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數,難說再有沈韓暗殺那樣的情況發生,與其如此,倒不如借機進入大牢避避風頭,麻痹一下敵意,雖然這樣做是給了他的政敵一些口實,卻也成功的避開了生命的危險。或許是萬歲爺也認識到了這一點,才如此配合他的演戲,又或許,是萬歲爺覺得該收收他灑脫不羈的性子,才關他一年之久的吧。總的來說,還是得大於失的。
相比起葉子廉,漫修可要單純的多了。他隻是在承擔一個男子漢該承擔的,不想因為他的某個可能錯誤的執著傷害到他的親人,如此而已。
沐浴更衣,覲見萬歲。一切都如葉子廉事先所料,萬歲爺借托夢之由,和二人在破獲周可一案中可居首功的功績,免了他二人的罪責,給二人下了特赦令,並恢複了葉子廉的官職。可在問到漫修想受何賞賜之時,漫修隻回答了一句,他想回家。
盡管萬歲一再想留他在大晟府,讓他負責整理古樂和製作新曲。而葉子廉也想請求萬歲讓他留在自己身邊,做自己判案的幫手,可是,漫修都以想先回他從出生逃離開就再也沒有回去看過的家鄉金華赤鬆鄉為由給委婉的拒絕了。
因此,萬歲爺給了他另外一件賞賜,就是和杜雪兒的婚事。對於這份賞賜,漫修倒是不客氣的接受了下來。至此,街頭巷尾又多了個飯後茶餘議論的話題,一個綠鬢紅顏,一個出水芙蓉,天造地設的一對。而有關那比女子還清秀美貌的準新郎的傳說,也應聲而起。開始還說的比較貼近實際些,什麽被追殺流落至百花館,後逢奇遇,習得一身武藝,為父伸冤報仇。可是到了後來,“以訛傳訛”這個詞可絕對就派上了用場,什麽江湖大俠,劍挑什麽門派的,又有什麽琴藝高超,一曲豔驚四座,連不少王公大臣都對其傾心的……諸如此類。每當聽得這些,漫修往往都得在心中問自己一句,他們說的是自己知道的那個蘇漫修嗎?
好在,婚期將近,每日的忙碌似也不容漫修多想些什麽。隻是,漫修並不喜這些婚禮的俗事,隻要有借口,他一定會“忙裏偷閑”,寧可出去轉上一日,也不願去置辦那些無聊的事宜,接待那些假意的麵孔。本來成親就是兩個人的事情,願意的話請親朋好友來坐坐,一起熱鬧熱鬧也就罷了,還請什麽朝中大臣?雖然漫修也很清楚,此次他與雪兒的婚事,是由萬歲賜婚,還有和玉夫人的人脈,兵部侍郎杜大人,吏部官員葉子廉,以及升任四品護衛林雨清,新任六品護衛肖飛等在朝為官者的存在,那些朝中大臣來,也不是衝著他,反而,要是有心的人,說不定還想在婚禮上看他的難看那。
這不,不知哪個府上派來送禮的人就一口一個“那個小倌兒”的說著嗎?雖然不是有意去聽,可是,百花館的小倌兒,大宋朝的奴隸,似乎都與他的故事沾上這麽點邊兒。雖然,他出淤泥而不染,雖然,他早已不再是什麽奴隸,甚至還可以說是連萬歲都認可的一個人才。可是,這些種種的過去,似乎總脫不開他的身。
所以,總結出來一句話,就是,他婉拒了萬歲爺和葉子廉的邀請,是絕對正確的選擇!
還有三日就是和雪兒大婚的日子了。出於傳統,雪兒是不方便再在他眼前出入了。林雨清和肖飛都被任了官職,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成日在家中都能碰得到。而芸萱和雨薇,一是都在忙碌他的婚事,二則都是女兒之身,他就算有心裏話,也不太適合找她二人去說。
值得慶幸的是,他還有喝酒聊天的人,袁叔叔,孟叔叔,還有風姨都沒有走。但袁叔叔已經說了,待他婚事完結,便會離開東京城,去當初他受傷時收留他的師父那裏,青燈古佛,度過餘生。任漫修再怎麽勸說,袁叔叔也是心意已決,定要為死去的兄弟超度亡魂。
至於孟叔叔和風姨倒沒有如此執拗,但二人也不是能在一個地方久居的人,他們已相約攜手天涯,準備四處闖**江湖,鋤強扶弱了。
還有一個讓漫修放心不下的,便是牧蘭之了。自己被關大牢裏整整一年,沒有看到蘭夫人被秋後處斬。不過,雪兒是代他去送了蘭夫人一程的,聽說,牧蘭之終還是在行刑前叫了蘭夫人一聲娘,並在蘭夫人被斬首後當場暈厥了過去。據說,因為她的那聲“娘”,蘭夫人走得似乎特別輕鬆和愉快,連那顆血淋淋的頭顱,都是滿帶笑容和淚水的。隻不過,卻苦了牧峰和牧蘭之父女,牧蘭之之後便是一場大病,雖得雨薇精心照顧,服下了藥多有好轉,卻始終不見痊愈,算起來如今已有數月之久。牧峰每日為女奔波,賺錢抓藥,也就無暇顧及當初說的要離開東京去南方定居一說了。
這幾日,漫修也是得了空便去尋牧峰父女。看起來,牧蘭之的氣色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隻不過,再也不見那得意洋洋的假小子的形態,如今的牧蘭之更像是個體弱多病,盈盈弱弱的小家碧玉。
“嗬嗬,才幾日不見,就學人家做姑娘了?”漫修看著牧蘭之,故意戲謔的一說。
“蘇大哥,不帶這樣取笑人的。”
“不取笑也行,你倒是把身體養好啊。”
“蘇大哥……我其實……”
“你其實身體沒什麽病,就是心裏有病。啊,千萬別再說什麽對不起我的話了,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啊,不如,答應我個要求吧。”
“要求?什麽?該不會是讓我每日喝藥,好好養好身體這些吧,我已經在盡力做了。”
“想得美!這麽容易的要求,誰讓我做,我一定會去做對不起他的事情!”
“那……是什麽?”
“你和你爹不是早就想去南方定居嗎?”
“是啊。可是我身體這樣,哪裏又去得成呢?”
“那就是還想去的意思嘍?”
“在這兒也沒有什麽留戀的了。”
“南方,哪裏都行嗎?”
“倒是也沒想好……”
“去我家吧。你和牧堂主幫我打理那裏的一切。”
“什麽?”牧蘭之半晌沒閉上嘴。卻突然有種被漫修算計了的感覺,她說話前怎麽就沒想到南方,也包括漫修的家鄉,她母親的家鄉金華赤鬆鄉呢?
“我是誠心誠意的,幫幫我吧。我對生意一竅不通,包大人判回給我的家,總不能在我手中莫名其妙的再敗掉一次吧?更何況,蘭夫人再怎麽說也是你的母親,那裏也有你的一份兒,你難道就不想回去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自己母親曾經呆過的地方是什麽樣子嗎?”
“可是,我去,你不會覺得我會更內疚的活著嗎?”牧蘭之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