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報!報!”
“殿下!絕句!絕句啊!”
祁王心中一驚,對這莽撞的下人喝道:“成何體統?哪有一點讀書人的風範?無非就是一句文罷了,你且說來。”
下人忍住心中的激動,平複情緒,朗聲道:“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轟!
祁王蹭的一下從臥榻上蹦了起來。
從蘇硯“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的描述中,他就已經被這個年輕人的才氣所驚豔。
雖然這篇序還沒寫完,但他心中已經隱隱覺得,這篇序必然超過劉太和所作的那一篇。
但是,他作為堂堂祁王,也是吃過見過的,不能因為這麽一個囂張的無名小輩而失了身份。
可是,當聽到蘇硯這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時,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太好了。
你說這個蘇硯腦子到底怎麽長的?
落霞與孤鶩,多美美好的意向,他隻用了一個飛字便把景給寫活了。
祁王仿佛此刻便能透過門窗,看到祁王閣下,江水悠悠,蘆葦陣陣隨風舞浪。
天上掛著一道晚霞,把天空染紅了半邊。
一群騖鳥飛過,在天空中留下一道美麗的弧線。
不多時,一隻落單的騖鳥緩緩趕來,它追不上隊伍了。
也許,它被拋棄了。
可哪有什麽關係,它還有晚霞作伴。
一隻打漁小舟從江上漂過,船槳搖動,泛起陣陣漣漪。
水波**漾,一直延申開來,直到與天相接。
祁王站著,呆呆出了神。
這就是他的祁王閣。
千年萬年,這幅風光永在!
這篇序會傳千年,這座閣會佇立千年,而他的名字,也會隨著二者,一起被後世之人千萬年銘記。
想到這裏,他的臉上不僅流出傻笑,雙拳激動地緊緊握著。
“走!快快帶我前去!我要去看看我的蘇大才子作序!”
大堂之上,在場之人的震驚並不比祁王少。
有的人一字一字的看著這句話從蘇硯手下寫出,眼前登時一亮。
等到緩緩誦出,再細細品味,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同樣是讀書人,差距怎麽這麽大咧?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美,極美!
原本文人相輕,許多人都對這個輕狂無禮的蘇硯蘇秀才十分鄙夷。
可當這句話一出,幾乎所有人都變成了他的小迷弟。
哪怕有少數人仍舊不喜歡蘇硯這個人,卻阻擋不了他們對蘇硯文采的傾心。
劉太和坐在席上,耳朵通紅,感覺火辣辣的。
這個蘇硯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這種冠絕當世的文采,不可能源自一個岌岌無名之輩。
他難道也是從哪裏買來的序嗎?
但不可能啊,如果能寫出這種文章的人,又怎麽會傻到把他賣給別人呢?
哪怕是萬兩黃金,都絕不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而且,他不相信,天底下還有這麽牛比而他卻不知道的人。
劉太和乃是堂堂狀元,雖然受王甫臣打壓,並未在大楚做個什麽大官。
不過,他的文章與才華,也是驚豔一時。
以至於這麽多年過去了,大楚文人士子間還流傳著‘劉生’的傳說。
這個蘇硯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秀才,他和耶律一休曾經打探過參會眾人的虛實,就連一些鄉下稍微出名一點點的讀書人他們都打探清了底細。
可從未聽過還有蘇硯這麽一號人。
在此之前,讀書人之間也從未流傳過關於蘇硯的任何詩詞。
他真的隻是一個秀才嗎?
他到底有著怎樣的學識?
難道真的堂堂狀元的詩才還比不過一個無名的秀才?
他不敢相信,他不願相信。
這篇序不過是徒具虛名罷了,隻要細細品讀,肯定能挑出其中不足之處。
可當他開始回味,越讀卻越是感覺這篇序的味道不一般。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妙哇,妙哇!”
他不想承認蘇硯這篇序寫得好,可偏偏他是個有才的狀元。
如果在這些人中非要找一個最能欣賞蘇硯佳句的人,那便非他劉太和莫屬了。
可是——
耶律一休雖然是遼人,但他也是金國王室的人。
除了弓馬騎射,他也從小接受漢人文化學習。
雖說他的文采比起在場眾人不算出眾,但他好歹也是吃過細糠的人。
他本想讓劉太和重新做一篇比這個更好的序,把蘇硯打壓下去。
可稍一思索,便覺得絕無可能。
這篇序,恐怕百年內都無人能寫得更好。
哪怕是這個蘇硯,或許都再做不出第二篇。
隻不過,他看到劉太和一臉贏**享受的表情,他就覺得惡心。
這哪裏還有半點狀元的樣子!
徐綸越是聽到好的句子,他對蘇硯的憎恨就加深一分。
這是騎肩膀上打臉來了。
而且還是連環打臉不留半點顏麵那種。
蘇硯,一個無名小卒,你寫那麽好幹嘛?
這讓他那個江寧第一才子的徐階豈不是成了個大笑話?
祁王會怎麽看他?他投入祁王門下的事又該怎樣進行?
不過他轉念又想,要是自己的兒子能像蘇硯一樣就好了。
一眾人中最為鎮定的還是於老。
他雖然對蘇硯的詞句十分喜歡,但是他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有閱曆的人。
和這些文人才子不同,不是一味的追求詩句的精美。
好的詩句當然他也喜歡,就比如蘇硯的這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他便願意日日誦念。
但真正能走進他心裏的,還得是帶著人思想感情的。
要他說,蘇硯今日所做的序,一些句子,若是單就文彩而言,當屬一流。
可論及思想高度,他反倒更喜歡蘇硯之前作的兩首《僵臥孤村不自哀》和《為李光複賦壯詞以寄之》。
可是蘇硯的序還在繼續。
隻見他筆走龍蛇,氣度非凡。
筆下更是妙筆生花,仿佛未經思考,這些句子便像是湧泉一樣從他筆下流出。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硯,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一言均賦,四韻俱成。請灑潘江,各傾陸海雲爾!”
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