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水不能光看輿圖,必須要到實地考察,不然隻看輿圖做出決定無異於紙上談兵,一路上看過那麽多苦難,也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
韋應站在城門口,身邊雖隻帶了烏夫人一人,卻安全感爆棚,等閑七八個壯漢近不得身。
城門附近流民遍地,雙眼無神,失去了對生活的希望,麻木地走在城邊,行屍走肉一般。
有些人想要進城,卻被守城將士攔下,但有些衣著光鮮的人,在塞了幾兩碎銀子後,守城將士便放他們進城。
也要不少人願意將孩子賣給富貴人家做丫鬟,隻要給孩子一口飯吃餓不死他們也願意,但上麵有官員鎮壓,不允許出現大規模買賣人口之事,一麵有商人趁機牟取暴利。
但一些秦樓楚館購買優質少女卻在他們允許範圍之內,畢竟有了好的花魁也是福澤眾人,不過這種下賤行當,哪怕是淪為流民,也不願自家兒女淪為賤婢,隻有一些無良父母,悄悄將女兒賣了換些銀錢自己活命。
世間人生百態,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韋應走出城門時,守城將士好心提醒道:“大人,城外亂得很,您若是有事要辦,可以交給下人去辦,不要讓自己身陷險境。”
雖然被韋應看著他收手銀錢,但仍舊是好心提醒。
看著他手裏攥著還未藏好的幾兩碎銀子,幾位同伴都為他捏了一把汗,韋應打趣道:“是不是我下次進城的時候,也要交錢才能進來?”
守城將士額頭冒出冷汗,腦袋埋得很低,他早就認出這位爺是郡主手下幕僚方文書迎接進城,據說是神京來的大人物,萬萬沒想到自己收受賄賂的情形被他撞見,但這種行為是上麵默許。
其餘將士皆冷汗涔涔,不敢有所動作,生怕遭受牽連。
韋應笑笑,大步離去,若是放任所有人進城才是守城將士失職,一座城池根本負擔不起所有難民,放任一部分人進城才不會讓城市崩潰。
至於放誰進去這種公不公平的問題,自然不是韋應該操心的事。
走出城門許久,韋應聽見身後那守城將士說:“小白,大人這就放過你了,莫非他不是正大人,是草寇假扮的?”
那名收受賄賂的小將沒由來打了個寒顫,顫聲道:“禁聲,不可胡言,我能感受到那位大人的冷漠,你們知道我曾上戰場蠻族,也是見過血的人,我和你們不一樣(傲嬌臉),我看他的眼神很淡漠,是一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淡漠,和鎮南王麾下血衣大將寧飛揚有幾乎一樣的氣質。”
韋應付之一笑,作為些小人物茶餘飯後談資無甚大礙,不過聽著倒是令人愉悅。
出門之後,朝著一個方向走去,不多時,走到一處懸崖,韋應道:“烏夫人,我想要上天看看這浩**水勢,看看究竟是何種原因導致水患不斷。”
烏夫人翻了翻白眼,想騎龍就直說,用得著拐彎抹角麽?揮手間毫光一閃,一條神龍從雲中遊來,也是一條黑龍。
韋應眉毛一挑,道:“這黑龍和你本體差不多,這是?”
烏夫人欣然道:“我知道你想要代步工具,我便用以前退下的龍鱗煉化了一道身外化身,將其化作本體形狀,用作公子的代步工具,其實力也就山海境,不算高,但是模樣經過修改,比我本體還要威風,你若是覺得哪裏還不夠威風,我在動下手腳。”
韋應道:“聽說你們龍族最為厲害的真龍是九爪真龍?”
烏夫人點頭稱是,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韋應道:“拿給我將它煉成九爪真龍,這樣才符合我的身份。”
烏夫人黑著臉道:“公子,別說是在大周地盤上,就算整個九州,整個下界,也沒有九爪真龍,九爪真龍生來便是大帝境界,成年便可飛升仙界,我們龍族祖墳裏都沒有九爪真龍,隻有藏書裏麵有關於九爪真龍的記載。”
韋應道:“你什麽意思?”
烏夫人眼神中閃爍著狂熱,道:“九爪真龍是我龍族至高信仰,至尊至貴的存在,絕不可能成為別人的坐騎,我也絕不會煉化成九爪真龍。”
她越是如此,韋應越是好奇,越是覺得九爪真龍騎出去很有麵子。
拍了拍烏夫人肩頭,開解道:“你自己在大周是不是屬於頂級的存在?”
烏夫人點點頭,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便道:“當初從黑龍潭過來,我允許你們騎在我脖子上是因為後麵有追兵不得不如此,那是逼不得已,而且我是將你當做恩人,當做朋友……好啊,你竟然將我當成坐騎!”
韋應連忙擺擺手道:“我不是這意思,絕沒有將你當成坐騎的想法。”
烏夫人難得生氣,一雙銀牙緊咬,龍眼中蘊含著水霧,雙手附在身後冒著黑炎,長槍若隱若現,似乎隻要韋應說錯話,黑色長槍就要出手。
韋應趕緊賠笑道:“你誤會我了,我是說你武學修為在大周明明難尋敵手,僅憑隻手便能鎮壓一國,但為何會被別人所趁,打得抱頭鼠竄?”
烏夫人沒好氣道:“還不是因為我要生孩子,所以才給了他們機會下手,趁我修為缺失的時候偷襲。”
“可是……真龍老祖修為通天徹地,自然不是我能比擬,而且真龍老祖是公龍,不會生孩子。”
韋應笑著道:“即便真龍老祖不會生孩子,但你能確保他不會遇到別人的急事或者遭受他人暗算,要知道真龍龍骨肯定效果肯定比你的龍骨藥效強,難道別人不動心?”
“別反駁,我知道真龍修為強大,但你要知道,當晚在客棧中,我並沒有使用任何修為就能將你拿下,讓你安心給我當廚娘,要知道人類與別的生物最大的區別就是人類會用自己的腦袋,饒是真龍再聰明,也有打盹的時候,也許他現在真被人綁著放血為人族後輩淬煉體魄呢!”
烏夫人確實無法反駁,除去之後韋應對自己以禮相待,前麵住在客棧那晚確實被兵不血刃拿下,生命盡在他手了,後來不得不尊敬韋應,到了之後才發現韋應其實對自己人挺好,自己也累了,想要找個避風港停靠。
韋應低聲呢喃:“也不知道真龍什麽味道,肯定很補。”
烏夫人埋頭苦笑,但仍舊沒有將其煉化為九爪真龍,作為退步將黑龍當做代步道具送給韋應。
韋應沒有勉強,看著黑龍寶器身後身上,經過烏夫人介紹,黑龍可以化作兵刃使用,十分堅韌,倒是難得的好寶貝。
兩人青雲直上,禦龍而行,看著滔天洪水滾滾,遍地民不聊生,洪水之上漂浮著千萬屍體,有些餘力之人抱著木頭漂浮,隨波逐流,也不知道在體力耗盡之前能否上岸。
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樹冠,樹冠很大。
烏夫人一指點入江中,手指迎風便漲,化作一根玉柱無限延長,須臾間,她麵容微變,駭然道:“此處水深百丈,幾乎與海中無異,甚至比我黑龍潭一些地方還要深。”
韋應大感詫異:“不對啊,陸地洪水怎麽可能深達百丈,你重新測測。”
烏夫人無奈重新測了一遍,人就點點頭,韋應提議去別的地方再次測測,取平均值數據更為可靠,不然腳下這一片水域若本就是湖泊或者峽穀,測出來深度也靠不住。
一上午,兩人幾乎將有水的地方測了大半,最深處幾乎有五六百丈深度,淺處也有七八十丈,韋應這才明白洛寶珠為何不讓普通人來修築河堤,但這麽高的水位,縱然是修築河堤也無濟於事,徒勞功夫而已。
韋應越想越是詫異,問道:“我總是覺得奇怪,縱然是天大的水患,也不至於積蓄百丈洪水,我實在難以想象,哪來的這麽多水,西南區域萬萬裏之遙,這麽多積水縱然是將大海搬空,也不行啊!”
烏夫人糾正道:“按照推論來說,隻用將一座普通海域蓄水搬空三分之一,就能淹沒西南,不至於搬空一座大海。”
韋應深深道:“我隻是打個比方,我也知道大海廣闊無邊,可是這些水從哪裏來,是什麽人弄來的?”
他實在不敢相信這等天災是自然現象,自然現象最多十多丈深水,考慮到世界是高武世界,更願意相信是有人故意為之。
烏夫人眸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麽,繼而微微搖頭,暗道不可能。
韋應駕馭黑龍,返回城池,決定將這個消息先與洛寶珠訴說,問問她有什麽意見。
回到城池,洛寶珠正好在城外安排施粥,韋應讓方文書將其叫了回來。
洛寶珠回到大廳,戲謔道:“這麽著急回來,是有結果了?”
看她似笑非笑,明顯知道些什麽的樣子,韋應微微皺眉:“我剛才測量洪水深度,最深處有六七百丈,淺處也有好幾十丈,你們在此治水良久,可知什麽原因?”
洛寶珠麵色沉重,認真道:“我本以為你是過來走個過場,沒想到還真用心去辦了此事,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隱瞞你了。”
“我爹和大都督高天虹皆是猜測,此水患並非自然現象,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韋應點頭:“我也是這般猜測,但卻猜不出是何人為之。”
洛寶珠推開窗戶,望著遠方滔天洪水,嘴裏吐出兩個字:“水神!”
“水神?”韋應隻當是某個人的諢號。
洛寶珠認真道:“是水神,真正的水神。他並不是某人的綽號,而人類也沒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同樣也沒有途次精準的控製力。”
“控製力?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韋應沒看出哪裏有控製力。
洛寶珠額首道:“雖然隻是猜測,但我爹和大都督認為這個猜測並非沒有道理。”
韋應豎起耳朵:“你倒是說啊!”
洛寶珠輕哼了一聲,道:“你們隨我出去,看看就明白了。”
知道韋應是真心來處理水患,她也就放下心來,出門周禦劍而行,化作一道紅光消失在天際。韋應召喚出黑龍,禦龍而行,黑光緊緊咬著紅光不放,不多時便到了一處海域。
洛寶珠停了下來,道:“此處本是海邊一處懸崖,
韋應駕馭黑龍緩緩下城,駭然發現,自己來時腳下一遍汪洋像是被切開撞在玻璃缸子米麵一樣,水麵垂直與海平麵百丈高,卻沒有絲毫流進海裏的樣子。
百丈水麵宛如一麵鏡子,倒映出天穹。
韋應順著水平麵降落下來,像是在水族館裏麵看海洋生物一樣,區別就是海洋館裏住用巨型玻璃阻擋在沒讓水流亂流,而這裏沒有用任何工具,但水流依舊留不下來。
裏麵漂浮著枯草樹木,還有動物屍體,以及一些人族衣物。
用手指輕輕觸碰,也能輕而易舉戳進水中,手指頭也被打濕。
洛寶珠深吸口氣,駭然道:“看見了吧,這就是西南水域水患真正原因,不是我們不去清理河道,而且清理喝道也無用,這水就像是紮根在此處,怎麽也弄不走,像是有一股莫名玄奇的力量,讓它困在此處。”
韋應暫時沒有理會她,從係統空間內取出一柄長劍,洛寶珠詫異道:“你是無極劍宗的人?”她看出這柄製式寶劍來源於無極劍宗。
韋應隻是微微一抬頭,便拔出寶劍,將劍鞘末端切開,形成一個兩頭空的水管。
將一頭插進水中,一頭留在外麵。
有水流順著劍鞘流入海中,並且水流激射而出,韋應道:“你看,這不就行了麽,縱然有玄奇力量阻攔水流流出,但水並非固定一動不動,是水它始終會流淌,你看在中間搭建一個管道,自然將水引流出來。”
洛寶珠冷笑,“若是這麽簡單就好了,你且在看。”
韋應低頭看著管道中的水流速度減緩,像是中年人尿在鞋上一樣隻剩下幾滴稀稀拉拉順著劍鞘中央淌出,從劍鞘中看去,正好看見一道分割線,水流再也流不出來,如同被阻攔一樣。
詭異的情形讓他狠狠罵出聲:“草!”
洛寶珠道:“若非如此,你真當我們鎮南王府是吃幹飯的,連一點水患都解決不了?”
韋應道:“我沒這個意思。”
收回劍鞘後問道:“現在可以說是何種原因,導致西南區域產生水患?”
“我們這隻是猜測。”洛寶珠沉吟良久,然後強調了一句繼續說道:“三年前陛下登基之事你可知道?”
韋應點頭道:“說是陛下造老皇帝的反,殺了些人強行奪得皇位。”
洛寶珠點頭,沉聲道:“正是如此,導致民間沸騰,說是當今陛下囚父弑兄,德行有虧,德不配位,導致老天發怒,要降下天災與大周國土,以示懲戒,所以才有了驅之不散的西南水患。”
韋應道:“你們也這麽認為?”
洛寶珠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而是道:“並非如此,說句大不敬的話,當今陛下在位時比之上一任陛下在位時候,百姓安居樂業,倉稟充足,少有餓死之人,少有凍死之人,僅僅三年,百姓生活提升了十倍不止,都是陛下的手段,民間也確實傳來風聲,說陛下德行有虧,而且說這種話的人還不少。”
迎著韋應的目光,洛寶珠也知道他不想聽民間傳言,而是想要知道鎮南王的意思,不過這卻是個好機會向陛下稟明心意,畢竟韋應是陛下身邊貼身小太監,但他卻不知道韋應根本沒將女帝放在心上,甚至懶得給女帝稟告這些話。
洛寶珠接著道:“我父王說縱然如此,也是我大周皇家的事,需要哪些毛神來插手我大周國事?趁早回他們山野破廟,別來人間搗亂。當然,大都督高天虹也是一個一絲,人間的事人間管,別什麽毛神都來插手。”
韋應撫掌大笑,連連稱讚:“好膽量,好氣魄!”
烏夫人趕緊道:“小聲些,舉頭三尺有神明,就不怕被人聽了去,神明托夢來找你們麻煩?”
洛寶珠傲然道:“我害怕他不來找我麻煩,若是來找我麻煩,我倒要問問他為何找我大周子民的晦氣,要是覺得陛下德行有虧,你找陛下去呀。”說完之後才知道後悔,剛剛從善如流沒管住嘴巴一不小心說錯話了。
韋應擺擺手道:“神明也不過是武學造詣超凡的生靈罷了,等我武學登峰造極,施展常人難以理解的手段,也會被人稱之為神明。”
兩人都沒表現出對神明過多的尊重,反而詢問烏夫人就不擔心神明托夢?
烏夫人眯著眼道:“我不睡覺,他托不了夢。”
實在沒法子解決水患之後,三人準備回去在想法子,在飛回途中,韋應猛然想起剛才用劍鞘引流,倒是排出去一些積水,便道:“其實也不是不能降水排出去,隻要人工搬運,便能將其中的水弄走,比比如說剛才那地方,可安排人一桶一桶往外麵潑水。”
駱玉珠道:“你想到的我都想到了,那些武者便是被我安排做此事,不然你真當我不知道利用百姓的力量?”
韋應赫然,知道自己低估了這個時代某些人的智商,雖然沒有經曆過信息大爆炸時代,但他們本身的智慧足夠他們應對各種問題時見招拆招,並且能做得不錯。
暗自訓誡自己千萬不要小看任何人,以後多張了心眼,不要覺得自己聰明絕頂,也不能覺得自己有係統便能天下無敵。
還是要處處小心。
在飛行途中,韋應眼尖,看見水中有一朵盛開的花,開的很燦爛,便跳下龍頭飛了過去。
駱玉珠和烏夫人也同時跟上。
韋應撿起紅色小花,小花隻有巴掌大小,插在一坨牛糞上,開得分外燦爛,牛糞被泡的隻剩下絲絲縷縷細絲維持著,才能使小花漂浮著。
撿起花後,韋應提醒兩人可以離開了。
兩人目光怪異,齊聲道:“你下來就為了摘一朵小花?”
韋應搖搖頭道:“這不僅僅是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