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命將啃到牙上的泥土吐出來時,俞媽身邊的護院已經架著我從地上扶了起來。其中一個,頗為好心的還要幫我拍打下前身上厚厚的塵土。
現在我可沒有變化,真正用手觸碰的話,鐵定會被穿幫。我駭然的看著那隻大手就要落在我的前胸時,後衣領一緊,就如小雞仔般被人從地上揪了起來,後移到了陌溪的身邊。
無聲的籲了一口氣,我才看到剛剛想為我拍打灰塵的,正是那天老是用曖昧的目光看我的孫大。看到我突然被陌溪拎走,還停留在半空的手,驀地緊握了起來,一臉怒容的望著依然揪著我衣領的陌溪。
“你這山賊是從哪混進群芳樓的,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
“俞媽都沒問我呢,你又憑什麽質問我?”
縮著脖子斜了眼孫大,我小聲的咕噥了一句。不過陌溪滿臉都是蜷曲的連鬢胡須,凶神惡煞的是挺像山賊的!
孫大因為我這嫌惡的一眼也驀然驚覺到自己剛剛僭越的行為,慌忙的對著坐在假山亭中的俞媽低下了頭。
轉而再看俞媽,精致修飾過的臉上,看不出她的什麽表情,才更讓我開始忐忑起來,主動指著陌溪交待起來。
“俞媽,他不是山賊,隻是我的一個朋友,叫陌。之前因為擔心我被山賊抓去才一路尋過來的……他腦子不太好使,您可千萬別為難他啊!”
話音剛落,陌溪歪著腦袋奇怪的望著我,鮮少有表情的臉此刻還帶著一點懵然。如果不是他這一臉的大胡子,此刻的模樣,就像一隻好奇的小狗一樣。
我學他的樣子也將腦袋偏向了他,小聲的說著隻有我兩能聽到的悄悄話。
“乖啊,以前是我不對,以後你隻是陌,屬於我的陌,好嗎?”
“陌?陌……是啊,陌!”
聽著他再一次喃喃的不斷咀嚼著這個名字,雙眼在茫然之中竟然瞬間閃過了一絲不可捕捉的銀芒。
“好了,好了,平安就好,俞媽是不會怪罪你的!青弟,剛才可有傷到哪裏了?剛剛是哥哥大驚小怪了,看到你突然被人襲擊,還以為是閣裏闖進了壞人,才急忙尋來了俞媽的!”
溫柔可親的聲音從俞媽身後的一群人中響起,曇華從人群的最後方艱難的擠了出來,柔美的臉上因為過分的擔憂而顯得蒼白,額前略微淩亂的頭發再向我奔來時,全都散落了出來,這時的曇華早已顧不得他溫柔俊美的君子形象,
這樣的曇華,讓我眼眶一熱,急忙跑到他的身邊一手撐住了他幾乎搖搖欲墜的身子。眼前的男人,此時真的如我至親之人一般,為我的安慰而焦慮掛念。
“怎麽樣,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還來不及調整他絮亂的呼吸,曇華的手就抓著我焦急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後,才重重的喘了一口長氣,放鬆的同時人影一個晃**,我連忙伸手圈上了他瘦弱的腰肢。
眼角,熟悉的身影再次一閃而過,我嚇的急忙驚呼道:“陌,不……”
陌的行為永遠比我的語速快的多!我以為這次他又會腦袋抽風的將我轟出去,就在我急的就要留出眼淚時,手上曇華的身體瞬間輕盈了許多,陌的大手撐在了他的身後,分擔了
我所有的重量。
“謝……謝謝你,陌!”
話語一哽,我連續的眨巴了幾次眼睛,才止住了即將掉落的眼淚。望著曇華對我虛弱的笑容,再看看陌淡漠的臉,終於,我柳靖柔今天,也有了屬於我自己的親人。
“好了,差不多也就行了,我們可不是來看你們認親的戲碼的,俞媽,您說呢?”
滿滿的感動突然被陌生的聲音打斷,我不滿的抬頭循著聲音望去人群,隻見在俞媽的左手側,依舊一身紫衣的鳳銘一臉似笑非笑的望著我這裏,在看到我望向他時,還不忘拋了個媚眼過來。
不是鳳銘,他的聲音我聽過,柔媚而糯,如一杯千年陳釀,讓人迷醉。
抬手揉了揉隱隱作疼的腦袋,事情全都湊一起已經夠鬧騰的了,也不知道鳳銘這人到底為何會親近與我,我可不會自戀的認為一沒才,二沒貌,三沒身材的我能吸引了他的注意。
按壓的手被另一隻溫暖的大手取代,曇華蒼白的臉上帶出一抹輕笑,對著我輕輕地搖了搖頭,“鶴舞公子說的對,是曇華大驚小怪驚動了大家,我自會接受所有的懲罰!”
“懲罰?什麽懲罰?你都這個樣子了還逞什麽強?”
“就是,由不得事後還是需要閣裏出銀子替你醫治!”
我氣憤曇華不知愛惜自己的身體,誰知刻薄的聲音緊接我的話語再次傳來時,我立刻尋到了這聲音的主人,四目相交片刻,那人就嫌惡的將視線移開,根本不屑看我這樣的侍童。
本來俊逸的容貌因為看人時總是帶著刻意的清高和不屑的神情,特別是在看曇華和鳳鳴時雙眸中難以掩飾的妒色。
原來他就是馭草閣四大公子中僅次於鳳鳴的鶴舞。若單輪容貌,其實他都不及曇華,但當初進閣時因為他精湛的舞蹈無人可敵,所以一舉奪得了馭草閣公子中的第二把交椅,硬生生的將病弱纏身的曇華逼出了自己的小院,遷到了主樓中。
想到這人故意借由今天的事針對曇華,我氣不打一處來,臉上卻多出了幾份痞氣的笑容來,“原來這位就是鶴舞公子啊,這容貌長的,擋上臉這麽一看,確實有幾分仙人之姿啊!”
“哼,算你這個侍童有那麽幾分眼力勁兒!以後無需因為敬仰我而不敢看我的容貌,本公子虛懷若穀,不會介意的!”
“不行,還是檔上的好,不然我會害怕的晚上會做噩夢的!”
為了增加話語的可信度,話末我還故意看了他一眼後身體瞬間打了一個寒顫。
“噗!”輕笑聲從曇華的方向傳來後,他連忙用寬大的衣袖遮住了口鼻,不讓人再看到他的表情,隻不過越發紅潤的臉和眯成半月的眼睛還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哈哈,哈哈,害怕你還說他是什麽仙人,馬屁都不會拍!”
倒是鳳鳴根本不懼鶴舞射來的陰毒目光,大聲笑著反問我。“沒有啊,我確實覺得鶴舞公子是仙人下凡啊,就是來到人間時……”
“來到人間時怎樣啊?”
鳳鳴半眯起妖冶細長的雙眼,反而跟我唱起了雙簧,隻不過眸光中看似幾分隨意中又帶著更多的輕蔑和幾分不屑。原來,他也看不慣鶴舞這個
人啊!
“哦!我想可能是下凡時沒掌握好力道,臉先著的地吧,要不然怎麽會像被驢踹過似得不忍直視啊!”
“你……你們……你們口出狂言,欺人太甚!”
鶴舞此時臉色已經氣的發青發紫,雙眼布滿的紅絲,麵目猙獰的來回指著我和鳳鳴,氣的說不出話來。
“何必這麽激動呢,來來來,冷靜冷靜,你這個樣子,可是一點仙人的樣子都沒有了!”
說著,我打了一個響指,鶴舞的頭上驀地出現一小片烏雲,雲層見隱現的電閃雷鳴,一場瓢潑的大雨霎時降落,將鶴舞從頭到尾澆了個透。
“哎呀,這下徹底從仙人變成落湯雞了,哈哈哈哈!”
而這廂,因為鳳鳴和我的一唱一和,跟來的所有人也開始低聲笑了起來,不時還有幾人小聲的低語幾句,場麵開始變得有些混亂起來。
“俞媽,這兩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您可要對這兩個人可一定關起來好好查查,說不定他們真是山賊派來咱們群芳樓當臥底也說不定呢!”
“夠了,你這是懷疑我當初選錯了人嗎?今天笑話鬧的還不夠?馭草閣今天不開門做生意了?全都給我滾回去!”
本來是要看曇華熱鬧的人群,漸漸轉變成針對鶴舞,看來,鶴舞平時的處世為人,真是差到了極點。最後還是俞媽嚴厲的嗬斥聲,結束了這場鬧劇。在俞媽逼迫的視線中全都地下了頭,不敢再發出任何的聲音。
“俞媽,你怎麽能偏袒他們如此侮辱我?如果這樣,我一定要將今天的事報告到護靈……”
“閉嘴!記住,今天所發生的事,如果有人多嘴,從我們群芳樓傳了出去,你們全都給我滾到後院的鬼老那幹三個月的苦役!”
說完,俞媽再一次威懾的掃視了跟來的眾人,在鶴舞濕漉漉的身上稍作停留後,才又說道:“散了吧,孫大帶人守好後院大門,不許再有人接近這裏。”
此時威嚴十足的俞媽,讓人升不起一絲反駁的心思來。所有人在她的號令下,乖乖的回了各自的院子,隻有鶴舞,不滿的冷哼一聲,陰狠的目光掃了我一眼後也沒再多說的轉身離去。
“鳳鳴,你也回去吧,接下來的事我會好好處理的!”
俞媽對鳳鳴倒是挺溫柔,可能真是人美也容易讓人心生憐惜而不忍過多的苛刻。這時的鳳鳴,絲毫沒有覺悟,慵懶的靠坐在一處巨大的青石上,在俞媽再一次出聲相勸後,狹長的雙眸意味深長的掃了我一眼後,才轉身離去。
隨著眾人的離去,後門終於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俞媽回轉身望向了我,“你,還有你的這位朋友,跟我來!曇華也過來吧!”
俞媽在前領路,一行四人跨出大門並沒有走多遠,停在了我剛剛走出來的美人林。
“今天那道銀色幻力,到底是你們二人誰發出來的?”
沒有質疑,俞媽的聲音也失去了往日的尖銳,變得低沉而壓抑。
曇華也不再包庇,隻是擔憂的看向我,說道:“柳青,不用害怕,俞媽也是為你們好!你可能還不知道,在太虛界,擁有幻力的人全都會被強製帶到護靈閣去,終身為其效力不得自由!”
(本章完)